只见在那一片树林里不算大的一块空地上,先是剧烈地晃动,随后又是风刃,又是冰雹,又是冰锥子,甚至还有火球夹杂着暴风雪以及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巨浪洪水都几乎同时出现在这个不到方圆十丈的小空地上,可谓是千奇百怪,应有尽有!
如果此时有无知群众在远处围观一下,估计直接就能看得吓死——整个空间就好像是被撕裂了开来一样,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在从天上往下面掉!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场景还是在真幻魔林出来,梅兰竹菊四君子追杀秦孤月等人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了,只不过差别是秦孤月当时也是没办法了,整整扔出去了价值黄金万两的相术符箓,肉疼加心疼。
这一次则是秦孤月直接连续施展,仗着五千条精神力触手的高深精神力,奥义级,精妙级的相术咒语像没消耗似的直接往外面扔,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会相术似的。
就是可怜了那些做了秦孤月相术靶子的黑衣刺客了。
但是秦孤月也不是完全不掌握章法,这样令人眼花缭乱施法也不是完全乱放一通,而是入门级,精妙级,奥义级咒语穿插起来施放,这样一来既给了自己一丝喘息的时间,又可以让粗浅的相术咒语和强力的相术咒语效果重叠起来,让人根本分辨不清,也没有时间去分辨清楚。
这样匪夷所思的混合施展相术的方式,别说是龙隐阁里的正统相术师,就算是上官天琦和苏溯看到了,恐怕都要瞠目结舌,这简直就是胡闹啊,可偏偏秦孤月的相术基础,说得好听一点叫“无师自通”,说难听一点就是全无基础,毫无根基,所以才想出这等诡异的施展相术的方法来。
把一堆又一堆 的入门级,精妙级,奥义级相术,像倒垃圾一样地往对手身上招呼?你见过甩相术咒语这么豪放的相术师吗?见过吗?
不过有一句老话叫做“乱拳打死老师父”,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据说这就是后来秦孤月在战场上施展出来的,噩梦一般的“五行幻灭禁咒”的雏形。
就这么一处小树林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的羽林卫和三千门客要是再看不见那就真的是一堆瞎子了。
果然,转瞬之间,周围的门客和羽林卫都纷纷朝着这里赶了过来,吵杂的脚步声,马蹄声甚至都盖过了秦孤月施展相术时的声音!
“好了,怀沙,留一手,不要让太多人看到你的实力!”无夜太子的声音再次出现在秦孤月的耳边:“虽然你救驾的时候稍有迟疑,不过你毕竟救下本宫一命,功过相抵,就不责怪了,一会你不要说话,听我安排,明白吗?”
秦孤月这才收住手,看了一眼在倒在地上,横七竖八,被乱七八糟的相术咒语砸得七荤八素的刺客,拍了拍双手,回答道:“好,那就先这样吧!”
就在他拍手的瞬间,其他的门客们终于赶到了,映入他们眼帘的是满地,流淌着黑血的残肢断臂,以及倒在地上要么僵死不动,要么低声呻吟的黑衣杀手们。
当然了,在这一群人中间还是站着两个人的,一个是身穿黄金锁子甲的无夜太子,另一个人则是一身黑色官服的新任太子少保,古怀沙。
“臣等救驾来迟,请太子殿下降责!”在树林外面的羽林卫和门客一齐跪了下来。
“哼!”无夜太子眉毛轻轻一挑,也不知道是假意,还是真的动怒了,开口说道:“刚才如果不是古少保舍命救驾,本宫险些就要遭遇了这些刺客的毒手,你们这些奴才到底是怎么做事情的?”
“臣等有罪…”
“臣等罪该万死!”羽林卫林卫和众多门客听得太子这句话,都是顿时面如土色,只得一个个把头压得低下来,几乎磕到了头上,似乎是生怕太子拿他们当出头鸟似的。
“傲无常呢?刘文秀呢?”无夜太子大声怒斥道:“尤其是傲无常,太子太保,乃是保护本宫安危的重要官职,此人到底去哪里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从人群之中挤出来一名铠甲残破,脸上身上都溅着血的羽林卫来,猛地一下就又跪了下来说道:“启禀太子殿下,傲无常大人和刘文秀大人在您的车仗被袭击之后,就与一名黑衣刺客首领鏖战,追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哦?傲无常和刘文秀也都遭到了袭击?”无夜太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这一身惊讶可真的是把秦孤月说得眼皮一跳。
你惊讶什么?你有什么好惊讶的?杀他们的任务好像还是你交给我的吧?
当然了秦孤月只是想想而已,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面对无数张不知所措的脸,无夜太子竟是似乎难以抑制自己焦急的情绪,爆声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找傲太保和刘太傅的下落?说不定他们还在被刺客围困,你们还不快去?一群废物!”
听得无夜太子这声暴喝,所有还趴在地上,低着头,跪着像一群乌鸦的羽林卫和门客们立刻就好像受惊的雀鸟一样纷纷起身,慌忙拉住自己战马的辔头,飞身上马,四散寻找了起来。
果然…片刻之后,就有羽林卫大声喊道:“发现了,发现傲太保和刘太傅了!”
立刻在其他地方寻找的羽林卫和门客都围了过去,但是很快,所有的人都在那一片空地外愣住了,就好像是石像一般愣住了,也没有人再说话。
自那一阵马蹄声的杂乱之后,这个诡异的小树林里,竟是出奇到恐怖的寂静。
因为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两具尸体,而且都是没有头颅,遍身都插满了铁质弩箭的尸体!
就好像是一只坐着的,一只躺着的,两只插满了黑色针刺的刺猬。
“怎么都愣住了,怎么都不说话了?傲太保和刘太傅怎么了?”人群的后方立刻就传来了骚乱的声音,却是无夜太子的声音,只见那个身穿黄金锁子甲的青年人推开一个个好像木桩子那样拦在他面前的人,最后到了这一圈人墙的最中心,然后他也看到这一幕。
“这…这是怎么回事?”无夜太子的声音竟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回答他的,自然是沉默,也只有沉默。
其实秦孤月很想清一清嗓子,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一声:“不是你让我杀的吗?你问我,我问谁啊…”
当然了,秦孤月又不傻,既然太子前面都说了“你看着就行了。”那看戏谁不乐意啊?
“是谁人下此毒手?”无夜太子的声音已是因为悲伤而颤抖了起来,“到底是谁下的毒手!是谁!”
没有人回答,想回答的人也不能回答。
看到没有人回答,无夜太子竟是一个哽咽,以手掩面,声泪俱下道:“傲太保与刘太傅追随本宫多年,忠心耿耿,傲太保更是屡次救下本宫的性命,谁知今日这两人竟然…竟然…”
一边说着,无夜太子竟是一边不由自主地抹着眼泪说道:“今日竟是同时离本宫而去!此乃天亡我圣无夜,我今日痛失膀臂也!”
看到无夜太子说得如此悲伤,旁边的羽林卫和门客们竟是都不由自主地悲戚了起来,有的甚至直接没有忍住,放声哭了下来,一时间,一个哭带起一片哭声,竟是不知道多少男儿落泪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秦孤月虽然心里想了这么一句话,但是为了不显示这件事情是他做的,毕竟他就在太子殿下旁边站着呢,别人都扭着眼睛,红通通的,眼泪水直掉,就他无动于衷,那未免也太不合常理了。
所以他也只好随大流,哭就哭吧…可是秦孤月看着圣无夜的这副样子,实在是哭不下来啊!
哭不下来怎么办?算了,秦孤月直接捏起一粒沙子放进眼睛里,干脆就装模作样地揉了起来,这一下可真的是哀哭遍野,一个个如丧考妣了。
就在这时,陡然无夜太子快步走到了离他近的傲无常的无首尸体旁边,竟是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握住一枚铁质弩箭的箭杆,竟是用力给拔了出来!
这是做什么?秦孤月知道,浑身插满箭的尸体那是不能入葬的,但是战场上总会有这样的倒霉鬼,所以为他们拔箭的工作就交给军营里的仵作了,也就是最下贱的仆役做的事情,毕竟这种事情很血腥不说,也晦气得紧,而太子殿下竟是以国之储君的尊位,亲自上前为傲无常的尸首拔箭,莫说是一个太子太保,就算是如兵戈侯这般的军侯,如果不幸葬身沙场,怕都得不到这样的待遇!
“太子殿下千金之体,怎可做这等卑贱之事?”立刻就有门客从人群之中冲了出来,双膝跪在地上,一把就拽住了无夜太子握住铁质弩箭的右手。
“你滚开!”无夜太子用力一甩右手胳膊,竟是直接将那个门客一个踉跄,倒在了旁边的地上。“两位爱卿为本宫出谋划策,舍生忘死,今日更是因为本宫而遭遇了刺客的毒手,本宫在他们生前不能给予他们高官厚禄,他们死后,为他们拔去身上的箭矢,难道还不应该吗?”
无夜太子说了这样一番话,别说是不知道事情真相的羽林卫和三千门客们,就算是大体上知道整件事情来龙去脉的秦孤月都感觉到心中一阵澎湃,如果不知道背后的底细,这无夜太子礼贤下士,爱才惜才的形象,简直就是树立到完美啊!
皇家子弟,驭人之术,果然是极有天赋的!
秦孤月在心里也真的不得不给无夜太子的演技打一个满分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那个门客刚刚倒地,立刻就有其他的门客涌了上来,而且越聚越多,竟是硬生生把无夜太子从傲无常的尸首旁边推了开来。
“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无夜太子大声怒斥道:“都反了吗?你们!”
听得无夜太子这句话,门客之中又拱手站出一人来,大声说道:“太子殿下还请止悲,傲太保和刘太傅,知道您如此重情重义,想必也会瞑目了。”
“不错,齐先生所言极是。”
“太子殿下千金贵体,还请珍重…”
一时间门客之中纷纷附和,圣无夜原本还想继续走到傲无常的尸体旁边,但是努力了几下,也只得作罢了,随后愤然抬起手来,举起那刚才从傲无常的尸首上拔下来的铁质弩箭,猛地一下用手指给折断了,用斩钉截铁的语气高声道:“我圣无夜在此折箭起誓,定要抓拿住此次刺杀的主谋,在两位的坟前亲自枭首,以祭两位爱卿在天之灵!”
这句话一出,秦孤月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脖子,心中却是暗想道:“这毒誓发得好啊,反正是削我的脑袋不是你的是不?如果追究起来,你才是主犯啊,我最多也就是一个从犯,不,你是教唆犯…”
然而就在圣无夜说这番话的时候,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竟是大声喊道:“查查查,还有什么好查的!”
一时间众人噤声,纷纷在身边寻找着那一个说话的人。
“看傲太保和刘太傅的尸首,大家也知道了,都没有了头颅,不是临溪王府里的铁血卫高手,却又有何人用得了那追魂夺魄,取人首级的‘夺命子’?”
这一句话一出,可以说是捅了一个巨大的马蜂窝,不,这简直就是把天捅了一个窟窿啊!
虽然临溪王与太子之间的对抗,在整个云京城里,甚至整个圣天王朝,都已经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了,可是毕竟这事是放不上台面的,就算临溪王仗着手中高手众多,偶尔搞几次暗杀,投毒什么的,也都只是小动作,像今日这般,一出手险些要了圣无夜的性命,而且还连杀了圣无夜的太子太保傲无常和太子太傅刘文秀,这样的大动作,已是和断了太子的左膀右臂没有什么区别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其实大家在看到无头尸首的时候,都不是傻子,基本上都已经意识到大概是怎么一回事了,但是谁敢说呢?确切地说是,谁能捅破这一层窗户纸呢?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无夜太子被临溪王除掉了自己的太子太保和太子太傅居然还毫无反应,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软弱可欺,另外一种就是他能忍人所不能忍,城府极深!
很明显,圣无夜想在自己的门客面前树立第二种形象!所以,他忍了…
“休得胡言乱语!”傲无常剑眉一撇,竟是冷声呵斥道:“此事还没有分晓,不可胡言乱语,也许就是有人专门学了王府里铁血卫的‘夺命子’技巧,出来栽赃嫁祸给王府也说不定。临溪王乃是父皇御弟,又是国之重臣…量你们一片悲戚之心,本宫不予追究,若是再敢胡言乱语…”
说到这里,太子圣无夜抬起手来,做了一个劈斩的姿势,冷声说道:“杀!无!赦!”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无夜太子又重复道:“听到了没有?今日之事,不得泄漏出去分毫,否则格杀勿论!”
“是,太子殿下。”听得无夜太子后面一句话,众人方才齐声应道。
“好了…”圣无夜说到这里,语气一转,已是柔和了许多,看了看众人说道:“传我谕令,厚葬傲太保,刘太傅两位爱卿,官升一级,俸禄每月依旧给予其家属,至于谥号,本宫也会向陛下争取…”
接下来,就应该是善后的事情了,就在秦孤月认为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的时候,太子圣无夜陡然喊到了他的名字,确切地说,应该是喊到了他的化名。
“古怀沙!”
“微臣在!”秦孤月立刻一个拱手,双膝跪了下来。
“书曰,功必赏,过必罚,政令乃行。”太子圣无夜文绉绉说了一句,低下头来看了秦孤月一眼说道:“今日本宫得以脱险,完全是爱卿的功劳,本宫自要论功行赏!”
秦孤月听得太子圣无夜这句话,知道是要赏赐东西,便立刻回应道:“太子殿下言重了,微臣乃是太子少保,保护殿下乃分内之事。”
“不然…功大莫过于救主,若是救主之功都不赏,岂不是让人说我圣无夜赏罚不公吗?”太子圣无夜微微抬起手说道:“你刚刚就任太子少保,也不好再多升职,这样吧…本宫将身上这一副黄金锁子甲赐予你如何?”
秦孤月这一下可真是被无夜太子这句话给震惊了,黄金锁子甲这个东西倒不是说真的有多么珍贵,就算那么沉的一副纯金,到秦孤月手里也就几十个中品灵石,亦或是几百斤茶叶的来去,关键是,这是黄色的啊!龙家不就是做了一件明黄色的衮龙袍,落了一个抄家灭族的下场吗?
也就是说,这一件赏赐看起来寻常,实则大有文章,有了太子赐予的黄金锁子甲,等于就是拥有了豁免权利一样,相当于一块御赐金牌,甚至是尚方宝剑了,只不过不能先斩后奏罢了!
这可比什么太子太保的官职来得有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