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貌相,韩叙之虽然生了副不错的皮囊,可人品实在堪忧。姑姑,你可莫要忘了,当初正是韩叙之,将我献给太子殿下的。”沈妙言一本正经。
玉鸣满脸尴尬,她家这小郡主,还没嫁给太子呢,就胳膊肘向外拐了,叫她还怎么往下说?
她轻叹一声,转向君天澜,规规矩矩屈膝行了个礼,“太子殿下,郡主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您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自然懂奴婢的意思。”
君天澜端起茶盏,淡然地呷了一口,“孤不会负她,你放心。”
这小丫头是他一手养大的,他比任何人都要心疼她,可这些外人,却弄得好像他是什么不忠不义的登徒子,仿佛他将她留在府中,就是金屋藏娇,就是不想给她名分。
可这段时日,尽管他们共枕而眠,他却根本未曾碰过她。
最多的,也不过是亲亲而已。
“太子是储君,自当一言九鼎。”
玉鸣朝君天澜恭敬地一拜倒,继而望了眼自家那位小郡主,却见她正满脸天真的吃菜。
她顿了顿,告辞离去。
君天澜目光落在对面小姑娘身上,沉默片刻,给她盛了碗蔬菜肉圆汤,“慢点儿吃。”
“玉鸣姑姑的手艺真好!”沈妙言边吃边感慨,俨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午后,沈妙言睡了一觉,醒来时书案后的男人已经不在了。
素问进来服侍她梳洗更衣,“主子去顾府探望顾公子了……郡主,太子妃想见您。”
“薛宝璋想见我?”沈妙言挑眉,“见我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碧儿刚刚过来传话,说太子妃在花园的梅雨渡川水榭等您。”素问边说,边帮她梳了个漂亮的发髻。
沈妙言盯着镜中的容颜,料想大约是薛宝璋那位好师父,给她回话了,大约是教了她怎么对付她。
她眨眨眼睛,唇角翘起,“那咱们过去瞧瞧,总不能叫人家白等不是?”
已是深秋。
花园里只有菊花还盛放着,争奇斗艳,勉强还算热闹。
秋风从湖面上拂过,漾起圈圈水纹,偶有几只水鸟擦着湖面掠过,衬着水中的高远天空,及湖畔红枫的倒影,秋景寥然。
沈妙言带着素问来到那座水榭前,水榭乃是一座朱红小楼,屋檐下高挂着一块匾额,大书着“梅雨渡川”四个字。
她拎起裙角,跨进了门槛。
薛宝璋身着正红色罗裙,端坐在二楼的圈椅上,身边花几上摆着一壶茶和两碟精致的点心。
她半垂着眼帘,正聚精会神地翻阅手中古籍。
沈妙言轻咳了声。
薛宝璋从书中抬起头看她,眼前的少女色若春晓、肤若映雪,身姿纤细袅娜却不失高贵慵懒,仿若那画卷中将开未开的牡丹花,国色天香,媚态天成。
沈妙言也在看她,她坐在那里,衬着窗边的秋景,端得是面若银盘、眼似秋水,饶是她,都不得不赞一声,这薛宝璋的确生得天姿国色、静态极妍。
两人认真地互相打量一番,沈妙言上
前见了个礼,“太子妃。”
薛宝璋将书籍合上,笑吟吟抬手,“坐。”
沈妙言同她隔着花几,随手拿了块点心,“太子妃今日邀我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我虽是太子妃,可正如乐阳那日在郡主府时所言,我并不得太子恩宠。甚至,太子都不肯与我圆房……”薛宝璋浅笑着,惬意地呷了口茶。
沈妙言瞳眸微闪,心中不禁高看这个女人几分。
能在情敌面前,这般坦然地说出这种话,这个女人,当真不可小觑。
薛宝璋品着舌尖的茶,“这茶啊,初品时苦涩入骨,再品,便转为一点甜香绕在舌尖,经久不退。做人也是如此,先苦后甜,方是福气。”
“薛姐姐说得好高深,乐阳听不懂。”沈妙言咬了口点心,满脸天真。
薛宝璋微微一笑,“郡主是聪明人,本妃也懒得再同你打哑谜……你如今虽贵为一品郡主,可你我都知道,这郡主有名无实,不过是听着好听罢了。太子英明神武,将来必然继承大统,成为皇帝。自古以来,哪位皇帝不是三宫六院?用后宫来平衡前朝,这是帝王之术,也是太子将来一定会走上的路。”
沈妙言垂着眼帘,小口小口咬着点心,没有任何表态。
“人活一世,多则百年。郡主眼下是得宠,可一年之后呢?十年之后呢?郡主人老珠黄之后呢?”薛宝璋将茶盏放到花几上,抚掌轻笑,“本妃信太子此时此刻对你的情意,但本妃却信不过时间和流年。”
沈妙言抬眸,“你到底想说什么?”
“与本妃联手。”薛宝璋唇角勾起,“本妃要的不是太子的人,而是太子妃这个位置。你要人,本妃给你。除此之外,整个相府,都会在背后为你撑腰。即便将来后宫中进了无数鲜嫩的姑娘,凭你我二人联手,她们也都不足为虑。”
这是她师父给她的回信上,提示她的。
沈妙言的指关节,轻轻叩击起花几,似是在思考。
其实薛宝璋这一提议非常现实,世上最牢不可破的是爱情,可最脆弱的,却也是爱情。
谁能保证,君天澜对她的喜欢,能够维持一辈子呢?
沈妙言那张清丽的小脸上,逐渐泛起一抹轻笑。
薛宝璋以为,她说动她了。
然而下一瞬,小姑娘噗嗤笑出了声,“抱歉,我不愿意与你合作。”
薛宝璋眼底冷了几分,“为何?”
“第一,时间和流年或许会磨灭爱情,可它们最先磨灭的其实并非是爱情,而是女子的容颜。若我年老色衰无以为宠,你薛皇后会不会另择年轻漂亮的宫妃,取我而代之呢?届时,我不过是废子一枚,等待我的,是残酷的死亡。”
沈妙言说着,眉目舒展,琥珀色瞳眸散发出夺目的光彩,“第二,我信他。”
——我信他。
简单的三个字,包含了无数重意思。
薛宝璋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乐阳,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以为,凭你的身份,能够与本妃作对?”
沈妙言惊诧地挑眉,“我现在不就在与你作对吗?不然你以为我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