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好奇地瞪大眼睛,忍不住跑下台阶,“添香姐姐,你这是在干嘛呢?”
添香欲哭无泪,害怕地望了眼负手站在台阶上的君天澜,吸了吸鼻子,说道:“奴婢这是跟夜凛他们一起练功呢。”
沈妙言“哦”了一声,又问:“你们练了多久呀?”
“也就一会儿……”
夜寒接收到君天澜威胁的目光,不敢说实话,他好想哭。
“那你们继续练功,我和国师去吃早膳。”
沈妙言露出一副“我很理解你们练功辛苦”的表情,跳上台阶同君天澜一同离开。
君天澜负着双手,在身后打了个手势,倒吊在树上的众人纷纷松了口气,连忙跃了下来。
用早膳时,慕容嫣也在。
她今日穿着件小立领的天青色对襟衫子,下身着一条月白的百褶裙,发髻上只竖着插了一只玉梳,白净的面庞上隐隐透着憔悴。
君天澜吃罢,净了手,声音淡淡:“阿沁,扶你家小姐回去,重新梳洗打扮。”
阿沁愣了愣,只得应了是,望向慕容嫣,却见她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
沈妙言抱着一杯温牛乳,低垂着眼帘,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感觉桌上气氛又不好了。
慕容嫣冷着脸,“天澜哥哥,我知道今日韩家要上门提亲。可我不乐意嫁给韩棠之,你为何非要逼着我嫁?!”
“本座若真逼你,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坐在这里同本座说话?”君天澜摩挲着指间扳指,“本座既应了你父亲好好照顾你,自然会为你寻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慕容嫣也垂着眼帘,声音里透着一丝嘲讽:“可在我眼中,天澜哥哥才是值得托付的人。”
饭桌上的气氛剑拔弩张,正在这时,顾明匆匆赶了进来,禀报道:“主子、慕容小姐,韩家的人到了,正在花厅等着!”
慕容嫣到底是拗不过君天澜,被他命人带去了花厅,从后间进去,在屏风后的绣墩上坐了。
沈妙言陪着她,她没见过人提亲是什么样子,倒是很想看看。
花厅内,君天澜坐在上座,韩棠之的父亲韩禹坐在右侧的大椅上,韩棠之也亲自来了,同弟弟韩叙之坐在韩禹的左手边。
众人寒暄了一阵,韩禹便指着外面庭院里搁着的十八只红木大箱,以及箱子上的一对活大雁,道明了是来提亲的。
沈妙言望向慕容嫣,她低垂着头,咬紧了嘴唇,眼圈发红,双手紧紧攥着一方绣帕,力道之大,连手背上的青筋都能清晰看见。
不用多看,沈妙言也知道她快要哭了。
她觉得慕容嫣也挺可怜的,明明很喜欢国师,却被国师逼着嫁给别的男人。
韩棠之虽然也很好,可到底不是她喜欢的人。
君天澜同韩禹说了好一会儿话,直接就定了迎亲的日期,随即吩咐顾明送韩禹离开。
韩棠之却有些踌躇,说是想见见慕容嫣。
君天澜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便让夜凛带韩棠之去花园,等下再请慕容嫣过去。
而韩叙之也很想要留下来看一看沈妙言,君天澜却不等他开口,直
接叫夜寒请他出府。
沈妙言默默望着慕容嫣,无法安慰她,也知晓像她这样骄傲的女孩子,定是不耐烦别人的安慰,于是一声不吭地起身离开。
她回到衡芜院,看见拂衣坐在屋檐下绣花。
阳光落在拂衣的裙子上,使她整个人看起来静谧而温婉。
她走过去,摸了摸绣篮子里的布料,轻声问道:“拂衣姐姐,你担心过自己的婚事吗?”
拂衣将线头剪断,笑道:“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哪里能顾得了自己的婚事?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主子若是高兴,把我们嫁给一些管事的人,自然是好的。若是不高兴了,随便打发了,也是有的。”
她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对自己的姻缘,根本就不曾抱过期望。
沈妙言低垂着眼帘,一双茶色瞳眸里满是茫然。
那她呢?
三年后她及笄,君天澜会娶她吗?
她什么都没有,就像沈月彤她们说的,她不过是个孤女罢了。
像君天澜那样身份的人,若是要娶,干嘛不娶一位真正的世家贵女,反而来娶她?
说什么她将来会是皇后,谁知道那老和尚是不是随口说了,以便讨她爹娘红包的。
拂衣注意到她很苦恼,于是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小小姐,你怎么了?”
沈妙言摇了摇头,跑进了君天澜的书房。
君天澜进了书房,便很罕见地看见她拿了一根鸡毛掸子,努力地将房中的灰尘掸掉。
“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他说着,含笑走进来,“怎的这般勤快?”
沈妙言转向他,将鸡毛掸子藏在身后,歪了歪脑袋,很认真地问道:“国师,如果我很勤快,对你很有用,三年后,你会不会娶我?”
君天澜静静看着她,阳光从木雕花窗投洒进来,她站在光线里,一身素衣隐约散发出朦胧光晕。
那张白嫩的小脸上,虽然还是一团孩子气,可问得却很认真。
君天澜在对面软榻上坐了,并不回答她,只拿了本书翻看起来。
沈妙言朝他走近几步,“国师,你答应我,不要把我随便嫁给别的男人。我不喜欢他们。”
她的声音透着稚气,却说着寻常女孩儿觉得羞人的话,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弄她。
君天澜盯着书卷,毫不在意地问道:“那你喜欢谁?”
她蹭到他面前,一手拿着鸡毛掸子,一手去摇他的胳膊:“国师,反正你别逼我嫁人就是了,人家想一辈子跟着国师呢。”
君天澜的目光缓缓落在她抓着他的那只手上,眉头皱起:“本座昨晚似乎跟你说过,离本座远点。”
不待沈妙言解释,他将手中书卷放到矮几上,抖了抖袍摆,“《诗经》背得如何了?”
“呃……”沈妙言眨了眨眼睛,声音脆嫩,“国师,你继续看书,我去帮拂衣姐姐分线。”
说着,兔子似的往外逃,心底颇有些害怕。
国师这两日都不曾问过她的功课,她自己不知不觉也就抛到了脑后,怎的今日又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