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妖绿人间早在中秋聚首三宗一统之后,日馋的一众首领就开始着手,为应付傀儡邪术做准备,这两年中,不论梁辛在不在中土,不论曲青石等人境遇多么危险急迫,日馋对同门同道接种炼化‘天梯’的动作都不曾停止天梯木经过木举人点化,会变作青木神将‘神将’之中,带有主人变成傀儡前的一份元神,当‘神将’被杀,元神会返回到主人身体这道元神是‘清醒’的,回到傀儡体内时,能唤起此人的一线清明‘慈悲弓’专杀邪魂,趁着短暂清醒引弓一射,就能诛杀草木妖魂,届时修士能彻底恢复神智不说,还能得到一身雄厚的草木妖魂曲青石早就点明过此事,长春天的‘天梯炼化’之术,与草原慈悲弓结合一起,就是破解傀儡邪术的办法到梁辛从仙界归来时,日馋门下和苦乃山妖族,几乎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天梯木’,在战前长春天也特意抽空,替大小活佛炼成了天梯所有的天梯,都被养在青莲小岛,而日馋几位大首领在这几年里和‘口袋’无数苦战,都始终忍住不用青木神将来御敌,也是为了薄这份绝大的机密天梯早已成形,但慈悲弓是草原圣物,大司巫对其异常重视,亲自保管,青墨不顾一切匆匆赶回,一是的师父和北荒巫族,二则是要取来这把弓,要救人,就非得有慈悲弓不可 一路之上,青墨惴惴不安,没人清楚傀儡妖术覆盖的范围,会不会弥漫到草原上不知道北荒巫是否已经受害…
曲青墨去晚了贾添的傀儡邪术覆盖范围极广,草原巫士也未能脱难,等青墨赶到时,上至大司巫娜仁托雅下到普通巫士,甚至草原上的健硕猛士,已经尽数化作傀儡黄金大帐周围,大群巫士错落而坐,将两位首领围在中央,但无一例外,每个人周身都弥漫起浓重的草腥味道,目光呆滞表情僵硬青墨仔细检查过,北荒巫士一族,除了她这个‘巫秀’之外,人人都被妖元所侵 慈悲弓平时都被大司巫随身收藏,他的储物法器青墨即拿不走,更打不开,忙活了半晌,最终还是徒劳无功…
邪道妖族北荒巫几乎尽数沦陷,脱难之人加在一起,就连两个娃娃蛮和羊角脆都算上,也不过十余人,日馋阵营损失惨重,青墨取慈悲弓未果,救人之事也没有了着落青墨越说声音越低沉,眸子也随之暗淡,神情里掩饰不住的失望和难过 梁辛却皱起了眉头:“你检查巫士,然后去又去摸大司巫的口袋?”
青墨的眼圈都红了,点了点头:“还有师姑的口袋,我也摸过来着”
梁辛咳了一声,追问:“他们就任你检查搜索,没出手对付你?当时大毛小毛跟你在一起么?”
青墨摇了摇头:“所有人都呆立不动,没人对我动手三个娃娃当时也都样,没人对付他们”
贾添对所有傀儡都传下了谕令:生人勿近否则格杀但小汐青墨等人不知道此事虽然在镇山飞梭内都遭到傀儡攻杀,但是在她们想来,这纯粹是傀儡的本能,中土傀儡对自己猛下杀手很正常,草原傀儡对旁人不理不睬也没什么奇怪,是以幸存下来的众人,都没把事情连到一起去想 可梁辛知道贾添的格杀令,主人有命在前,巫士傀儡却任由青墨在自己面前乱晃…见梁辛露出思索的神情,琅琊靠上前轻声问道:“怎么,有不妥?”
梁辛先把贾添传令的事情大概说了下,又继续道:“我记得,我们从草原启程,返回中土准备和天门决战的时候,女巫曾召集全族赶来”
大司巫知道日馋与正道决战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摧毁邪井,在梁辛等人离开草原之前,将全族都集结到黄金大帐附近,柳亦还误会巫族要出兵相助当时女巫娜仁托雅就明言,信不过日馋,怕他们摧毁邪井时会出岔子,所以才要召集全族准备法术,以防傀儡邪术会入侵草原 到这里,琅琊便已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傀儡邪术弥漫到草原时,巫族早有准备,施法对抗了一番,最后虽然败下阵来,但但也输得还不算太惨?”
‘不算太惨’的意思,就是巫族并未彻底变成傀儡,虽然都不能动了,可至少,他们还能抗拒贾添的命令,不受贾添指挥巫族不是仅对袭击青墨留情,对三个不同族的娃娃也放任不理由此而论,他们和凶猿不肯对付羊角脆的情形不同 梁辛点头:“但愿如此吧”跟着又抬头问少女帮:“咱们这是去哪?”
“麒麟岛”琅琊早就等着梁辛有此一问了,抢在两外两个女娃之前,响亮回答老爹老叔曲青石柳亦和宋红袍,都伤得极重青莲小岛修养丑娘和曲柳两家的亲人也早都被接去了小岛,他们都是最普通的凡人,并未受到邪术侵袭 琅琊说完,也不等梁辛再开口,便又抢着问道:“是不是要转向,先去草原看看巫士们的状况?”
梁辛笑道:“不错,总要先去草原看看才踏实”巫士的情况,直接关系到慈悲弓,也不容得梁辛不重视飞梭微微一震,就此转向,向着草原方向急遁而去…
辗转掉头之后,梁辛又有些纳闷问道:“老爹他们,也在麒麟岛?为何不去小眼疗伤?”
不是不想去,是去不了那盒小骸骨在镇山结束中被彻底摧毁,巫族的眉心骨珠都和慈悲弓一样,被大司巫收在宝贝兜子里,青墨无法取出,所以日馋幸存下来的一众高手,都没法再进小眼,只能在青莲岛疗伤,虽得灵药辅助,但恢复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青墨语速极快,声音清脆,摇头感慨:“贾添的邪井法术厉害无比,不光咱们吃了大亏,整座中土,上至天门下到散修,差不多整座修真道都被他收入囊中”
汐接口道:“不止修士,凡间健者几乎也被他一网打粳大洪兵马黑白两道诸多世家,甚至农夫中体格强好的青壮,也都成了傀儡”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梁辛还是忍不住呼了口浊气,随口问道:“大概有多少人?”
汐摇了摇头:“估不出,少不得数百万,真要上千万也不奇怪而且,邪术刚成形时,”说着,她咬了咬嘴唇:“中土天下,血流漂杵”
还是那道‘生人勿近’的格杀令镇山咒井被毁,傀儡法术弥漫整座中土,从城镇到山村,‘中邪’之人随处可见一旦变成了傀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身边之人痛下杀 而被杀人中,无辜路人不少,更多的都是‘傀儡’的至亲,人之抽,家里的男人儿子突然面色骤变,家人朋友自然要围孪去,不料…
这几个月里,青墨等人在外奔波时,常常会见到一座村庄之中,遍地散碎尸体,只有十几个傀儡血泊之中,目光麻木,愣愣仰望苍穹惨祸,虽处可见 不知不觉里,话题和气氛都变得沉重了,琅琊轻轻迈步,走到梁辛面前,笑道:“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梁辛嘴角抽了下,勉强算是个笑容:“什么好消息?还有,你这几年在哪,怎地这个时候又回来了?为何未被邪术侵袭?”
琅琊眸子闪亮:“我的事情说来可长,你要耐心听…”说到这里,她忽然收声了梁辛睡着了连串的苦战,消磨的不止是嫦娥劲力,还有心血精力,到了现在,梁辛再也支持不赚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睡去,刚刚问过琅琊的话,只是账下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青墨吐了吐舌头,小汐会心一笑,琅琊可实在气坏了,几乎还没轮到自己说话,他就睡觉去了 这个时候驾驭飞梭的茅吏突然开口:“前面有傀儡”
琅琊撇嘴,一副没好气的神情:“傀儡了不起么?中土到处都是傀儡…”
不等她说完,茅吏就打断道:“是赶路的傀儡”
邪井被毁是秋天的事情,现在已经到了转年仲夏,大半年里,傀儡们除了击杀近身者外,几乎都处在一个‘不动不摇’的状态之内,而此刻,在飞梭前方,正有数十个傀儡在急匆匆地赶路三个少女一愣,随即只觉得眼前豁然一亮神梭在施展五行遁法时,会有法术裹在周围,同时也隔绝了梭中乘客的五感,现在茅吏撤去遁术,将飞梭升至高空,青墨琅琊等人的五感也随之‘恢复’,与外界恢复了联系从天空鸟瞰,地面上数不清的傀儡都在移动傀儡之间并无交流,也不汇聚成队,但所有人前进的方向都一致,就那么一盘散沙似的,拼尽全力快速奔跑飞梭正自南向北赶赴草原,而傀儡们刚好相反,都在向着南方而去情形再明白不过,就连大毛小毛也能看得懂,贾添脱险之后,又有新的谕令传出,他在召集自己的大军 大约黄昏时分,神梭出关,进入草原界内,茅吏再度撤掉遁法,只是以之术高速而行,让青墨等人得以观察草原上的情形这里也和中土大同小异,傀儡们各自为伍,无声地纵跃急行,向着关内赶去…
草原民族游牧而居,以力而尊,自由便于骏马做伴弯刀为友,无论性情还是体质,都比大洪子民彪悍许多,由此,草木邪术对草原的伤害,比着中土还要更甚,现在的草原上,就只剩老弱病残,青壮尽数变成了傀儡青墨运足目力,俯瞰长草间快速移动的傀儡,幸好,其间并无黑袍巫士辗转继续急行,可谁也没想到,过不多久,前方烟尘弥漫,马蹄隆卢有一支骑兵全速奔驰,一重重旗号招展如云,随风翻卷骑兵人数并不算太多,大概千人之数,不过骑士的身形尽数被旌旗遮挡,青墨等人在天上,看不清楚骑士的样子马队气势决绝,战旗卷动间,透出刀枪寒光,他们奔驰的方向,也是关内琅琊咦了一声,回头望向青墨:“下去吧”傀儡赶路,既不会骑马更不会列队,下面那支骑兵队伍显然都还是‘清醒人’现在草原青壮尽化傀儡,而且草原牧族与中土人士体质有异,几乎没有天眷神力这种说法,放眼偌大草原,诸多大帐联合一起,只怕也凑不出这样一支骑兵了青墨点了点头,飞梭凌空一摆,急速下降,挡在了那队骑兵面前,一时间骏马嘶鸣,骑兵大乱,尽数扬起了手中的利刃 青墨踏出飞梭,本是想追问这队兵马为何不会被妖术所侵,但是见了对方的样子,却叹了口气…骑兵不假,却是队老弱残兵,一千余人,一半是十岁上下的娃娃,身着父兄的皮甲,皮甲肥大,更显得他们身材瘦谢另一半却是老人,骑术虽然娴熟,但他们还有多少力气能再挥刀杀敌?
老的老,小的鞋身体羸弱,不是他们不受邪术,而是没能达到邪术的标准,这才得以保存神祗骑兵的首领,是一个年老贵族,他曾到黄金大帐参加过阿巫锦大婚,见到青墨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猛地发出一声惊呼,滚鞍下马的同时,回头对着身后众人大声传令,将青墨的身份告知属下所有人全都下马跪拜,他们的脸上,几乎在同一时刻都绽放出消欢喜北荒巫士,从来都被牧民视作神灵,这一次邪术入侵,草原大乱,却始终不见巫族出手干预,此刻见到阿巫锦突然出现在面前,又怎能让这一队老弱残兵欣喜若狂可欣喜之下,却没有一声欢呼相反,一个娃娃低低地抽泣了起来,片刻之后,娃娃就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悲苦,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或父兄或子嗣,一瞬间变成狂魔,杀戮身边亲人…每个活下来的人,都曾经历过一场炼狱 这些人同属于草原上的一个大族,邪术爆发后,千多人得以逃脱,他们不敢再靠近傀儡,躲在远处日日唱诵古老求神拜佛,为死者超度,为生者祈福,更为盼着这些傀儡能够恢复清醒…
几个月的时间里,傀儡只是呆呆站立,幸存下来的人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是上天降下了的神罚可是不久前,草原上的傀儡同时开始向着关内汇聚傀儡们行动整齐,那个领队的老贵族也就明白了,这场惨祸不是神罚,而是有人驱动邪术,要利用自己族中的青壮 琅琊也跃出飞梭,她比着青墨还要更精擅草原蛮话,问道:“那你们现在,又要去哪里?”
牧族语言简单,并没有太多花哨形容,老贵族只回答了三个字:“杀傀儡”
这一队老弱残兵集结追赶,就只为了这三个字:宁可亲手杀掉变成傀儡的亲人,也不让别人去利用去亵渎…或者说,他们自己宁可死在傀儡的手中,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家人变成木偶,被人驱赶 不知何时,痛哭的娃娃已经收起悲声,与同伴一起跪在青墨身前,虽然没人去说那一句‘请阿巫锦搭救’,但是每个人的目光都填满了消青墨伸手扶起老贵族,却不知该说什么…
还是琅琊迈步上前,轻声道:“散去吧,此事已经惊动了大司巫,他正在想办法,过不多时,必将解开妖术,还你族人清醒”
老贵族曾经做了多年族长,虽然他的心思不像中土人士那么复杂,但眼光也还是有的,似乎看出了琅琊的敷衍,他只是笑了笑,并没多说什么,退开两步又复跪倒在地,大声唱诵起草原上的赞美调,率领最后的族人,恭送阿巫锦离开青墨不虞有他,又对着他们嘱咐了几句,就此返回飞梭,继续向着黄金大帐赶去就在她们离开后不久,那一支老弱再度上马,旌旗又复迎风招展,一路南下去追赶族中傀儡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没得劝解,也不需要劝解吧 长调苍凉,在草原上,正在疾驰追赶傀儡的老弱残兵,远不止这一支千人队,哭着,唱着,奔驰着,刀光涌动着…
一场大睡,酣畅淋漓,梁辛再醒来时,已经是七天之后了刚刚苏醒时,神智还在飘忽着,全不知身在何处,只是觉得自己身下硬邦邦的,仿佛睡在了石板上等他睁开眼睛看过四周之后,一下子没忍赚‘咕’地笑出了声身下那‘硬邦邦的石板’,居然是一张黄金榻视线之内,处处金光闪烁,金砖金条金叶金沙,只有黄金,全是黄金不用问,天底下只有一处地方才会有这么多黄金――大司巫的黄金大帐从无数真金里睡醒一觉,心情果然好极了 梁辛还没来及从黄金榻上做起来,眼前就人影一闪,三个少女一起来到近前,人人神情欢喜,但并无一人出声,而是整齐划一,同时对梁辛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