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山,靖南府通往堡亭府官道边的一个小山庄。
今夜不太平,外面不知有多少人在围杀劣迹斑斑、臭名昭著的人族败类——“乌氏余孽”。
这年头,尤其在天高皇帝远的南洲,似乎所有坏事全是乌氏余孽干的。那些个修炼家族只要看哪个散修不顺眼,就会打着追剿“乌氏余孽”的幌子名正言顺动手。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每次围剿“乌氏余孽”林家山都会遭殃,修士看不上村里这点东西,随修士一起围剿的私军可不会错过发财机会,敲诈勒索、翻箱倒柜,有时甚至强-暴良家妇女。
正因为如此,林家山如临大敌,一接到靖南侯府又要围剿“乌氏余孽”的消息,老族长便让女人和孩子躲进后山的大山洞,青壮全部集中到村口,守着篝火、打着火把、挑着灯笼,手持弓箭刀叉严阵以待。
村里外姓人不多,主要集中在官道边的四海车马行。
遇到这种事只能自己顾自己,老族长没让车夫马夫们过来,也没派林家山青壮过去,只是让人去打了个招呼,让他们能忍则忍,绝不能跟那些凶神恶煞般地私军起冲突。
不来最好,要是来了极可能会连累他们。
从昨晚官道上突然多了许多私军到现在,刘彪一直很紧张,二十多个弟兄刀出鞘、弓上弦,全守在车马行院子里,只要向家私军搜到这儿,便会毫不犹豫杀出去。
怕什么来什么,上半夜没事,下半夜终于出事了。
刚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一个人影居然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所有人注意力全集中在门口,直到老八尿急打算去茅房才发现。
绝对是修士,否则不可能从这么多先天武者眼皮底下混进来,刘彪惊出一身冷汗,正准备命令弟兄们放箭,不速之客突然拉下蒙面黑布,露出灿烂的笑容。
“不用紧张,自己人!”
边地口音,刘彪稍稍松下口气,一边示意弟兄们不要轻举妄动,一边将信将疑地问:“自己人,有令牌吗?”
“没有,但有这个。”
时隔三年,再次听到乡音,再次见到边军将士,车梁像回到了家,心情格外激动。
作为殿下的侍卫长,刘彪岂能不认识秦风的随身印鉴,顿时欣喜若狂,紧抓着他胳膊问:“兄弟,你是说殿下没死,殿下还活着?”
“您是刘军尉吧,殿下平安无事,正在东茗坡等您。外面安全了,小弟先走一步,您带各位大哥骑马过去,争取天亮前与殿下汇合。”
难怪府衙派人传令这几天不要出去,全留在车马行待命,原来殿下没死,原来殿下就在附近。
刘彪激动得无以加复,刚张开嘴打算让他给殿下捎几句话,来人竟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部下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大哥,他是车梁,与殿下一起失踪的车梁!”
“原来是我边军子弟,这就对了,弟兄们,把马牵出来,立即出发!”
“诺!”
……
一路之上,至少看见六股私军狼狈逃窜。
刚刚过去的一个多时辰完全是在屠杀,赤-裸-裸的屠杀,把那些修士杀得魂飞魄散,进而吓得这些私军人心惶惶。
车梁发现自己完全是穿着一身“不讲理”的装备在欺负人,管你练体几重,根本伤不到我,还没我快,想跑都跑不掉。并且一直怀疑的事终于得到了验证,殿下果然有一位高深莫测的师父。
他老人家简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在、无所不能!
对向家的部署,对自己附近有几个敌人,离自己多远,什么境界修为……他老人家了若指掌,而且一直在暗中相助,解决最后一个修士时甚至在耳边指出刀法的几处不足。
《七劫斩龙决》和《旋龙残月斩》或许就是他老人家让殿下传授的,车梁从未像今夜这么兴奋过,越杀越勇,所向披靡,竟一直杀到林家山,帮殿下给一直隐姓埋名守候在这里的边军将士传令。
紫灵同样意识到这身法宝多么犀利,刚开始有些生疏,熟练之后练体八重修士在她手下竟撑不过六招,用同阶无敌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更让她震惊的是,小十八不仅真有一位师父,而且极可能比炼神境的“鹰谷”大长老修为更高,极可能是传说中的归一境大能!
按照岑老指引回到第二次伏击向家修士的山坡时,秦风正守着一堆篝火,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优哉游哉喝茶。刚被唤醒的邱菡芸,居然在他指点下烧烤,不断往一只叉在树枝上的兔子身上洒调料。
油滴在火上噼里啪啦作响,弥漫起一股肉香。
有太师椅,有八仙桌,有考究的茶具,有篝火,有人伺候,这一切出现在荒郊野岭,出现在深更半夜,看上去是那么地诡异,像是到了阴曹地府。
“八大姨,杀累了吧,坐下喝口茶,肉马上烤好。”
本姑娘杀得浑身是血,你竟然在这有吃有喝,紫灵被搞得啼笑皆非,回头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地问:“十……十八,你……你师父呢?”
秦风放下杯子,嘿嘿笑道:“天知道他老人家跑哪儿去了,或许又躲在什么地方琢磨这个世界上到底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你……你师父真……真参悟这个?”紫灵将信将疑。
“不一定,有时候琢磨我是谁,从哪儿来,往哪儿去?总之,全是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他老人家琢磨的事,你我不能琢磨,琢磨下去迟早会发疯的。”
高人就是高人,想的事都跟别人不一样。
紫灵再次看了看四周,确认他那位高深莫测的师父确实不在,才在邱菡芸刚打来的水中洗洗手,端起杯子,坐到他身边。
这一天一夜发生的事太多,多得让人一时半会儿无法消化。
紫灵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地问:“十八,这些……这些桌椅板凳哪来的。”
“八大姨,您不觉得眼熟吗?”
秦风反问了一句,眉飞色舞地笑道:“府衙的,看做工不错,我就顺手牵羊。您知道的,我现在是亲王,回到京城之后不能没座像样的亲王府,亲王府同样不能没几件像样的家具,您要是喜欢,回头送你几件。”
“你是大秦皇子,用得着偷么,还偷朝廷东西。”
“皇子奉禄很少的,您不知道?反正是偷,偷朝廷的与偷其它人的没什么两样。哎吆,七大姑回来,来来来,七大姑,您幸苦,您受累了,坐,快请坐。菡芸,快给七大姑上茶!”
要是在上半夜,瞧见他这副不着调的样子,肯定会以长辈身份好好教训一番。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明知道他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师父在暗中保护,再惹他,再教训他,那就是搬石头砸自己脚,桑玉容同紫灵刚回来时一样,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忐忑不安坐下来。
“十八……”
“别问我师父的事,他老人家神出鬼没,谁知道又跑哪个鬼地方去了。”
无知者无畏,邱菡芸不知道岑老表现得有多么令人惧怕,只知道为自己男人有一个厉害师父感到高兴,将烤好的肉端上桌,一边帮两位劳苦功高的长辈分,一边不无担忧地问:“殿下,我们搞这么张扬,向家修士追到这儿怎么办?”
掌握敌情就这点好,可以从容面对。
秦风先表扬了一个手艺不错,才微笑着说:“放心,四十多个练体境妖人被七大姑、八大姨和阿梁杀剩没几个,运气好捡一条命,他们跑还来不及呢,敢来送儿死?就剩下一练气境老鬼不服气,正在等另外一个练气境老鬼,打算两个一起过来找七大姑和八大姨报仇。”
邱菡芸又问道:“他们等会追过来,师父他老人家会不会出现,会不会出手?”
“师父他老人家是什么人,才懒得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要是愿意动手,我早请他把三大宗门灭了,至于现在这样被人家追得像丧家之犬?”
“那怎么办?”
等得就是这个问题,秦风脸色一正:“七大姑、八大姨,我师父他老人家说了,对付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是你俩和阿梁的事。可以把这视作为一次试炼,如果表现好,他老人家会传你们两套功法。要是表现不好,之前给的全部收回。”
“让我们三个对付练气境修士!”桑玉容哭笑不得地问。
“不是你们三个,是你们两个。你俩对付一个,阿梁对付一个。阿梁正在回来路上,要是耽误了,实在赶不上,你俩就要一人对付一个。”
这一身法宝比预料中更犀利,对付练体境修士绝不会有半点犹豫,但对付练气境心理真没底,桑玉容想了想,愁眉苦脸地问:“那……那你呢,你的试炼任务是什么?”
秦风坐直身体,不无得意地笑道:“相比我的任务,你们的任务不值一提。师父他老人家说了,要是连三个小宗门都铲除不掉,就没资格当他徒弟。我办大事,你们办小事,这也算一种分工。”
紫灵懵了,桑玉容傻眼了。
看着她俩面面相窥的样子,秦风敲敲桌子,振振有词地说:“拜托,我是大秦皇子,是大秦亲王,是未来的大秦皇帝,要是连两个练气境妖人都要未来的大秦皇帝出手,那我大秦离亡国灭种就不远了!更重要的是,师父他老人家只教会我怎么治国齐家平天下,没教会我怎么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