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首战告捷(二)(1 / 1)

“啪”一声,一颗子弹怪叫着从头上掠过。

迷迷糊糊出来撒尿的王老四打了个激灵,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鬼……鬼……鬼子来了!”

突如其来的枪声,让刚才还一片沉寂的村庄炸开了锅。慌忙之中,匪兵们连衣服都顾不上穿,枪都来不及拿,像没头苍蝇似的冲出一座座低矮的茅草屋,在村子里到处乱窜。

“哒哒哒”,一串子弹打在附近的草堆上,一堆人连忙散开卧倒,面向来袭的方向。

捷克式机枪!

“自卫团”三营长猛然反应过来,从一个匪兵手里抢过步枪,大呼小叫道:“不要慌,不是鬼子。都给我回去拿枪,把他们打回去。”

没有掷弹筒和迫击炮声,只有“中正式”和“捷克式”炒黄豆似的声响,其间还夹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盒子炮声,有点经验的老兵和土匪,都意识到来袭之敌并非可怕的鬼子,阵脚一下子稳了下来。

三营长躲在柳树后,一个劲打手势催促部下们快架机枪,并扯着嗓子朝已摸到村口的敌人喊道:“我们是**‘武进自卫团’,你们是哪一部分的?都是抗日部队,别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张少华部分驻在相隔不到六里的三个村庄,眼前这股匪兵已被谢营、张营和辎重队合围,负责指挥战斗的谢文滨营长不慌不忙,举起喇叭筒回道:“打得就是你们‘武进自卫团’!姓宋的,你已经被包围了,缴械投降吧。”

两挺机枪已经架好,开始搜索目标,三营长宋岩似乎有了几分底气,一边示意身边的几个头目去收拢部队,一边喊道:“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对面的兄弟,你们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否则就是跟韩主席、跟蒋委员长为敌。”

陈大少爷有过交待,打仗是手段,收编才是目的。确认其已插翅难飞的谢文滨,当然不会干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干脆躺下身来,头也不回地喊道:“姓宋的,跟你明说了吧,老子的汪主席的部队,别拿什么蒋委员长和韩主席来吓唬老子。给你三分钟考虑时间,若不放下武器投降,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嘭……嘭……嘭……”

说话间,西北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隆隆的炮声,那是团部所在地,宋岩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低声说道:“我在这边拖延他们,你去北面菜地看看。”

“是。”

邱营和陈营也打响了,谢文滨底气十足,再次喊话劝降,“听见没有?那是在炮袭你们团部,姓宋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别傻呵呵的为张少华陪葬。”

村北到现在还没枪声,宋岩心存侥幸,“老子誓死不当汉奸!”

“既然你想当英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谢文滨擦了擦嘴角,随即大声命令道:“传令兵,给炮兵排发信号,让他们给这帮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孙子点颜色瞧瞧。”

“是!”

“收尸团”有且仅有的两门旧式75毫米山野炮,和屈指可数的六枚炮弹终于派上用场。炮手们迅速架好炮队镜,排长下达了一系列口令,“目标前方村口,榴弹瞬发引信半装药,标尺五零零,两发急速射,开炮!

炮手拉动撞针,炮弹轰然出膛。

由于仓促选定的炮位在泥泞的路基下,只进行了简单加固,炮架尾端的驻锄并没完全插进泥土。击发的反作用力,使炮身斜着向后一跳,结果炮弹偏离目标,误中前方不远的一个大草垛,掀起巨大的冲击波。

动静不小,却没有造成任何杀伤。

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漫天飞舞的秸秆,同时也宋岩意识到再不逃跑或投降就是死路一条。因为头一发是试射,接下来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

“哒哒哒……”

怕什么来什么,村北突然也响起激烈的枪声。不一会,狗子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惊恐地叫道:“营……营长,后面……后面也被堵上了,到处都是人,投……投降吧。”

与此同时,西北方向村落里的张少爷,也被激烈的枪炮声撵得四处乱窜。杨柳树下的十几条船没了,连看守船的人都不见了踪影,他只能带着几个亲兵折回村口。然而,木桥也被敌军占领,构筑在离桥六十多米处的篱笆墙成为他最后一道防线。

“为什么不还击!还等什么!”他跑上去,凶暴地冲机枪手喊。

仓促间,本想跳河逃生的机枪无法准确判断目标,只能冲来袭方向漫射。月亮被乌云遮住,双方视野都有限,枪声却此起彼伏。

乡下打得不亦乐乎,机场却一片宁静。

能出动的人都出动了,只剩下陈大少爷、谢秀兰、李香梅、五月红、丁书萍、郑萍如和电讯处官兵,紧守在碉堡里等候前线的消息。见谁都睡不着,五月红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副麻将噼里啪啦地筑起长城,跟楼上电台的滴滴哒哒声掺杂在一起,把如此严肃的指挥部搞得乌烟瘴气。

“红中。”

“碰,”被死拉硬拽上桌的郑萍如,麻利地放下一对红中,朝身后正闭目养神的陈大少爷阴阳怪气地说:“妹夫,我还以为你会身先士卒呢,到头来却在这看我们打麻将,真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啊。”

张少华再无恶不作,他也是中国人。在这个日寇侵略、国土沦丧,人民遭殃的年代,中国人打中国人始终不是件什么光彩的事,所以就算天亮后不要去跟村上和森田谈判,陈大少爷也不会亲自出马。

阶下囚还这么嚣张,谢秀兰立马拍了拍桌子,“好好打你的牌,少扯那些废话。”

郑萍如可不吃她这一套,针锋相对地说:“谢处长,这可不是什么废话,两千四打三千,以少胜多,妹夫用兵如神,我们脸上也有光不是?”

还胡搅蛮缠,连李香梅都看不下去了,“郑小姐,有什么话敞开说,别在这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您不就是想说团座和我男人中国人打中国人?您上过洋学堂,比我有学问,您那些大道理我不懂,就知道张少华是个欺压百姓、无恶不作的畜生。”

五月红重重点了下头,“我们替天行道,问心无愧!”

“可他同时还是**的抗战部队,”郑萍如扔出一张牌,似笑非笑地说:“李处长、吴处长,你们知道这一打意味着什么吗?算了……跟你们说了也是白说,等着听中央社的广播吧。”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还不止三个女人。

陈大少爷头都大了,干脆起身说道:“阿东,我出去走走,有什么消息到外面找我。”

“是,团座。”

“我也去。”丁书萍顺手抓起外套,跟着站起身来。

夜色茫茫,一片寂静,丝毫听不见西北方向的枪炮声。二人沿跑道一声不吭地往前走,很快便走到尽头。

想起五月红说过,曾有几个年轻的村民因为好奇一起到这里飞机,被之前驻守在机场的松尾小队射杀在前面的草丛里。丁书萍不禁打了个寒战,紧靠到陈大少爷身边。

“是不是冷啊?”

丁书萍摇了摇,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说:“别生我表姐的气,其实她也是为你好,毕竟那个张少华纵有千般不是,也不能随随便便打他。”

“我知道,”陈大少爷点上根香烟,意味深长地说:“但这个张少华我不得不打,不过你放心,打完这仗后就不会发生类似的事了。至于重庆怎么看、怎么说,那是他们的事,用吴处长的话说我问心无愧。”

“继祖,难道你就不为以后想想?”

这么称呼自己还是头一次,陈大少爷有些意外,低头笑问道:“你叫我什么?”

丁书萍脸颊发烫,连忙别过头去,“这不是做戏要像点嘛,如果你不喜欢,那下次就不这么叫了。”

“没有没有,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看着陈大少爷那副喜形于色的样子,丁书萍更坚定了把他化为“绕指柔”的决心。

“你是说为以后想想?”

“嗯。”

“想过,想过很多,”陈大少爷狡黠地笑道:“甚至想过哪天你能回心转意,跟我真正的结婚生子,那孩子的名字该怎么取?”

“你……”

丁书萍气得咬牙切齿,真想就此扭头而去。令她倍感意外的是,陈大少爷刚开完玩笑便脸色一正,“书萍,该让你知道的我自然会告诉你,不该让你知道的那也是为你好。不管是真是假,看在咱俩曾拜过天地的份上,别再像你表姐一样旁敲侧击了。”

“好心当着驴肝肺,要不是看在子琪和子菁的份上,我才不管你呢。”

真是各怀鬼胎、同床异梦啊!陈大少爷暗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劝她回碉堡,就见阿东兴冲冲地迎了上来。

“报告团座,邱营、谢营、杨营和林营已结束战斗,陈营和张营正在肃清残敌。截止十五分钟前,共击毙匪首张少华以下两百六十余人,击伤三百余人,俘获两千一百七十余人,缴获迫击炮九门,轻重机枪三十二挺,步枪和子弹正在统计之中。”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果然大获全胜,陈大少爷欣喜若狂,

“我们的伤亡呢?”

阿东拿起手电照了下电文,汇报道:“二十三个兄弟阵亡,五十八个兄弟重伤,其中张营占三分之二。钱院长正在组织抢救,第一批重伤员天亮前就能转运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