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个原配 七
这些日子里, 烟雨没少在谭启郎面前惋惜自己不能享儿媳的福气。
谭启郎也觉得母亲委屈多年,想要让她如愿。
听到贺玉娘主动提及, 他哪里还会拒绝?
“还是母亲疼我。”
见状, 胡敏依急了:“母亲,我要跟您学的还多着,再说, 我刚进门, 哪能不尽孝膝前,反而跑去外头享福?”
秦秋婉还没说话, 谭启郎一脸不赞同道:“这是母亲的心意, 咱们不好忤逆, 记在心上, 以后多孝敬便是。”
闻言, 秦秋婉倒笑了:“说起来, 当初我觉得你身份一般,还不太乐意让你进门。后来看启郎实在喜欢你,这才勉强答应亲事。我就知道, 他早想和你相守。你爹说得对, 你们新婚小夫妻, 还是日日相守才好。”她伸手握住胡敏依的手:“我可把启郎交给你了, 去了郊外, 没有长辈在,你们也能肆意一些。”
贺玉娘不满意胡敏依这个儿媳的事, 根本就不是秘密。
胡敏依早在成亲之前就听说了, 此时再听婆婆说起, 心里也并不难受。这二十日的相处,早已让她看清楚了婆婆宽和的性子, 此时听婆婆殷殷嘱咐,胡敏依满心不是滋味。
话说完了,秦秋婉也没多留:“我让人从库房里给你挑几匹鲜亮的料子,白天启郎不在,你可用那些料子绣花打发时间。”
说着,不容二人再说,飞快出了门。
胡敏依看着婆婆的背影,很是不舍。
边上谭启郎握住她的手:“真好。”
胡敏依:“……”好个屁。
她不抱希望地问:“母亲会和我们一起住吗?”
“当然。”谭启郎想也不想地道:“以前我白天在书院,她一个人很是无聊,现在有你陪着,我也更放心些。”
胡敏依哑口无言。
翌日早上,小夫妻俩刚刚起身,秦秋婉已经贴心的把二人的行李都备好让人送上了马车,一用过早膳,就催促两人启程。
“敏依没在那院子住过,去了之后还得收拾,早些到,夜里也能早点歇。你明天还读书……”话语殷殷,一路嘱咐了不少。
谭启郎很有些不耐烦:“我知道了。”
胡敏依握着婆婆的手不舍得松:“母亲,我过几天就回来陪您。”
秦秋婉嗔怪道:“我不用你陪,你帮我照顾好启郎,回头等银楼有了新样式,我让人给你送来。”
不由分说把二人送上马车,又催促车夫快走。
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秦秋婉打了个呵欠:“我得回去睡会。”
边上谭迁狐疑地看着她:“你怎么突然就舍得了?”
秦秋婉轻哼一声。
她才不想天天放讨厌的人在跟前,目的达到,自然是赶紧把人送走。
当然了,这些想法就没必要告诉谭迁了。随口道:“你以为就你想抱孙子么?”
谭迁听了这话,果然不再怀疑。
他也吩咐随从备马车:“我要出城,今日可能不回。”
赶去一家团聚?
秦秋婉似笑非笑:“老爷,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纳一个三十多岁的妾室固然惹人笑话,可你要是暗地里和一个三十多岁女人来往,还巴巴地想着她,怕是更要让人笑掉大牙。”
心思被说中,谭迁有一瞬间地不自在,他板起脸:“我有正事。”
秦秋婉又打了个哈欠:“丑话说在前头,若再让我发现一次,她就必须进门。”
谭迁满脸不以为然:“你以为我跟你似的满脑子风花雪月?”
说着,独自上了马车。
*
秦秋婉没有跟着去,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刚回去躺下,又有丫鬟来禀,说是陈家夫人来访。
这城中的富商很多,谭府和陈府都是传承了多年的商户,两家地位和生意都差不多。
秦秋婉翻了个身:“就说我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不方便见客。”
若是没记错,这一回陈夫人上门,是为了儿女亲事而来。
谭家有女初长成,城里不少人都盯着。上辈子贺玉娘左挑右选,觉得哪家都不合适。多方权衡之下,选择了陈府嫡出长孙。刚刚和谭迁商量过,她就病得越来越重,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临死之前,她以为女儿进门之后,就算不能举案齐眉,至少也是相敬如宾。
可惜,只是她以为而已。
谭琳进门后过得日子并不好,头上几层长辈,平时都得敬着,暗地里受了不少委屈。才刚刚有孕,那边就带回来一个即将临盆的女子。
两家门当户对,谁也不比谁差,应该互相尊重才对。如果是陈家想要纳妾,或是发现妾室丫鬟刚刚有孕都能阻止,可人家只差几天就要临盆,这种时候,若是执意落胎,怕是要一尸两命。
且不说谭琳愿不愿意背负两条人命,陈府那边几位长辈直接就拦着不让她见人。一波波地轮番劝说,说陈家孙辈只得一人,子孙繁茂于家族有宜,她身为以后的当家主母,当以大局为重。
这边说去母留子,那边说把母子俩送去庄子上,整日吵得不可开交,谭琳烦不胜烦,心情郁郁之下,竟然落了胎。
之后的日子,谭琳再没有身孕,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
贺玉娘那时候已经成为一抹幽魂,飘飘荡荡着看到这些,冤魂是不能吐血,否则早气死了。
没多久,丫鬟去而复返,低声道:“陈夫人说,过两日等您身子轻便些后,再上门拜访。”
胡敏依离开,谭迁不在,秦秋婉乐得轻松,午约了谭琳一起喝茶,说了陈夫人上门的事。
“我虽没见她,但隐约听说过,她似乎有意上门提亲,这不年不节的跑上门来,也佐证了此事。”
谭琳讶然,低下头问:“母亲,那您的意思呢?”
“这门婚事我不答应。”秦秋婉笑着摸了摸她的发:“当家主母看似风光,其实背地里要受不少委屈,尤其陈家孙辈只得陈开盛一人,到时候他们对子嗣的期盼全都落你一人身上。”
谭琳秒懂。
要么自己像下崽似的一窝窝生,要么就得容忍妾室,还是有孩子的妾室。
她从小跟母亲学了不少,当即道:“娘,你千万要帮我拒了。”
秦秋婉摇头失笑:“好!”
正说笑间,秦秋婉无意中一抬头,看到长安从院子门口路过,扬声唤了他过来。
长安上前,对着二人一礼 ,为了避嫌,刻意低着头没有去看谭琳。
“夫人有何吩咐?”
秦秋婉笑道:“确实有事找你。”她伸手指着桌上没动过的,另外两盘点心:“这些给你带回去吃。”
长安讶然。
主子入口的都是好东西,一般都是身边的丫鬟才能吃上几口。像他这种车夫,根本就见不着。
丫鬟立刻上前,将两盘点心放到他手中。
长安有些无措,又不敢拒绝,行礼后才小心翼翼接过。
看他消失在院子门口,谭琳好奇:“娘,这个车夫有何特别之处?”
秦秋婉失笑:“他对我来说,是最特别的。”
谭琳:“……”
她瞄了一眼面前的母亲,最近天气渐热,母亲重新置办了夏衫,和以前不同的是,这一回母亲用了浅蓝浅紫等许多鲜亮的颜色,整个人年轻许多,精神也和以前大有不同。
看起来,大概只有三十左右。
难道母亲看上了这个车夫?
只这么一想,谭琳立刻就否认了。又回想了一遍,总觉得那个车夫有些眼熟,想了半晌,忽然发现那个车夫长的很像舅舅。
想到此,她心下一跳,抬眼去看母亲眉眼。
当真是越看越像。
她倒没有多想,这世上讲究缘分,有些人一见就挺投缘。母亲可能是因为他相似的容貌,才对他另眼相看。
谭迁是第三日一早回来的。
秦秋婉正在书房看账本,看到他进门时唇边的笑容,道:“老爷还记得自己有家?”
听到这话,谭迁板起脸:“你这是何意?”
秦秋婉收回视线:“一出门就是三日,隔壁府城都能来回一趟,老爷这是去了哪?”
谭迁强调:“我有正事!”
秦秋婉一个字都不信。
这么多年下来,谭迁自有一套做生意的法子,也就偶尔进货和每月的月初会忙上一段,平时大部分都挺空闲。
两人在书房中相对而坐,半晌无言。
一片静谧里,四位姨娘轮番送了补汤,秦秋婉始终没有冷脸。
刚刚过午,又有丫鬟前来禀告:“陈老爷和夫人上门拜访。”
“快请!”谭迁起身就往外院去,出门时发现身后的人没动,催促道:“陈夫人来了,你跟我一起去。”
秦秋婉放下账本,缓缓起身:“他们应该是上门提亲而来。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门婚事我不答应。”
谭迁听到前面一句,面色一喜。听到后面,顿时满脸疑惑:“为何?琳儿进门,以后就是当家主母,她的孩子可是陈家当家人!”
这也是谭迁上辈子对这门婚事热衷的缘由。
秦秋婉直接道:“那陈开盛在外头养着女人,成亲前就如此,之后更是会变本加厉。谁嫁给他谁倒霉!”
谭迁讶然:“男儿风流本就是常事……”
“我承认这世上找不出几个不风流的男人。”秦秋婉直直盯着他的眼:“但让妻子纳妾回来伺候,和主动跑出去养外室是两码事。”
谭迁不自在地别开眼去:“先去看看再说,兴许人家有别的事也不一定。”
秦秋婉率先往前走:“老爷,我女儿的夫君不能养外室,我的也不能。若是让我发现,你可别怪我不给你留脸面。”
谭迁:“……”
“你胡说什么?”
秦秋婉回身,半真半假笑道:“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
谭迁心下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