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枕在小桃肩头,伸手抹了抹泪,然后冲她一笑:“谢谢安慰。”
“不客气。”小桃也歪着头冲她笑,“不过,少奶奶啊......这夫妻间冷战太久总归不是太好。这次呢不如你大度些,多示一下好。”
“我示过了。”林霜一脸冤枉,“我连懒觉都没有睡,只要他起来,我就跟着。”林霜说的的确不假。季洛寒在浴室洗漱,她跟着;季洛寒在更衣室换衣,她也赶忙将衬衣和领带递上;季洛寒要下楼了,她更是赶紧主动问想不想吃她做的早餐......
只可惜,每一次季洛寒都视她为透明人,全无半点反应。倒是把妹妹抱在怀里的时候,嘴角还多少有点笑意。
小桃听了,只能是为难地笑了笑:“再过一小段时间就会好了......我家少爷总是矫情得会久一些......呵呵呵呵......”
“算了。”林霜叹气摇了摇头,“先像这样吧,过一日算一日。”说完,她就走出了厨房。
正走出去时,季洛寒正抱着妹妹欲出门,看似两人是结束了方才的卡片游戏。
季洛寒仍然没有理她,而妹妹则开心地笑着冲她挥手byebye,一点对她的留恋都没有。
林霜站在原地目送着父女俩消失在眼前,心里面突然间很不是滋味,难过地嘀咕了句:“没良心的小东西,有了爸就不要妈。”
这时候,佣人过来报,说是丁丁来了。
一见到林霜,丁丁就问她近况如何,特别是在知道关于妹妹的秘密暴露之后。
“你刚才没见到彼得么?”林霜反过来问她,故意转移话题视线。
一听这名字,丁丁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他在这儿?在哪里?”
林霜见她这样,难得发出噗笑:“看来,你们还没有释怀呢?”
“切。”丁丁这才知自己被戏弄了,“你都还自身难保呢,还敢取笑我。”
“我何时自身难保了?”林霜立马把脸板起来,往楼上去,“我随时想走就走,孩子是我的,随我姓,他顶多每周可以来看两眼。”
丁丁笑着跟在她身后:“你啊,就是嘴上厉害。要是季洛寒跟你争抚养权,你争得过人家?!”
“丁丁!你到底站哪边的?”
“当然是你这边的!”丁丁搂过她脖子来,“所以你老实告诉我,你还呆在这儿,是因为妹妹?!”
林霜怎会听不懂她的意思,板着脸去窗台边盘腿坐下,没有说话。
丁丁笑笑,跟过去:“你就承认吧,其实......是舍不得季洛寒吧?要不然以你的性格,早就打包走人了吧?才不受这窝囊气,对不对?”
林霜心虚地伸手撩了撩流海:“就像你说的,真是争起抚养权来,我肯定争不过他。”
“我真是受不了你。”丁丁狠狠白她一眼,“你就说,你不走人是因为季洛寒就那么难么?为了另外一个人低头,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林霜当然知道,只是有时候,她真的过不了那一关。“我答应过他,不会再离开。”她轻声说着,目光悲凉地缓缓看向窗外。
见她如此,丁丁也不忍心再戳她,无奈笑着揉了揉她额前的发丝:“真是服了你了。死要面子活受罪。”
林霜不反驳地摆出一张死脸:“你呢?还在躲着彼得呢?”
“他......”丁丁说起来就气到不行,“他脑子有病!非要对我负责任什么的,怎么跟他说,他都不懂。”
林霜听了直笑:“以前你总吵着要上天赐给你一个男人,现在有了,反倒头痛了?”
“要赐也赐个靠谱点的啊!”丁丁一脸无奈,“等我四十岁满脸皱纹的时候,他搂着个漂亮眉眉说要跟我分手怎么办!姐已经悄然逝去的美好年华,可不能这样被荒废!”
“彼得才不是这样的孩子。”
“你又知道了?!你这个感情障碍的女人,知道毛线啊!”
说实话,丁丁这话虽是玩笑,却骂得林霜心里好舒服。没错,她就是个感情智障,根本就没有资格去论别人。
“怎么了?生气了?”丁丁见她既然没有马上回嘴,感觉有些意外。
林霜笑着摇摇头:“感情这事儿确实不适合我,特别是当局者迷。”
“行了,别伤感了。这男人嘛,你越是粘着他,他就越是蹬鼻子上脸的。走!他不理你,那你也不要理他好了!这内疚的时间也够了,也是时候该重新振作了!走!把衣服换了,跟我出去!”
“去哪儿?”
“去见一个老朋友。”丁丁满脸的神秘,“保证你非常地吃惊。”说着就催促她去更衣室换衣。
“可是......”
“干嘛?季洛寒都不理你了,你还打算向他报备啊?”
“不是......”
“不是毛线!林霜!做回你自己!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季洛寒么,让他爱干嘛干嘛去!”
是的,随便他!林霜的情绪终被点然,乖乖去换了衣,然后就随丁丁出了门。
再见到秦浩,林霜整个人都惊住了。
格调优雅的法国餐厅里,两人就这样长时间面对面地站着,相对而无言。
岁月似乎没有在秦浩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依然是校园里那个阳光的学长,是万千学妹心中的崇拜对象。
“好久不见,你好吗?”秦浩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激动,视线一直未从她脸上移开。
“我很好。”林霜微笑着回答,“你呢?”
“老样子。”秦浩笑着,耸了耸肩。
林霜依然微笑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什么话了。
“哎哟,就没见过你们这么尴尬的校友重逢。”丁丁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打趣着招呼两个人赶紧坐下,“这对白也太Low了。”
“丁学妹还是这么快人快语。”
“这确定是夸我呢吗?”丁丁不乐意了,“我还像以前一样漂亮好不好?!”
“是是是。”秦浩从来说不赢这个学妹,仍是认输,“是我说错话了。”
“算了!学长就是这德性。”丁丁笑着使坏,“眼睛里永远都只有你的林霜学妹,其它人在你眼里,清一色都是学弟!”
“丁丁!”林霜扯了扯丁丁的衣袖,拼命朝她使眼色,“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门还是没有把风!”
“知道了。”丁丁明明是点头接受批评,却还是转头看向秦浩,“学长,你说我说的是吧?”
秦浩掩不住尴尬地笑,只好说:“忆起在学校里的美好时光就会诸多感慨,庆幸大家都很好。”
学校里的美好时光......林霜觉得在大学时,自己就像是一只自由的鸟,的确是快乐的。那时,她有很多的梦想和伟大的奋斗目标,就算课余时间兼职累到双腿肿痛,她都觉得那是快乐的。
她终于离开了那个家,摆脱了家里的恶魔,就似是获得了新生一般。
秦浩是那时最受欢迎的学长,长相阳光帅气,文质彬彬,比她们高两届。他们在学生会组织的活动里相识,然后就开始来往。
学长无微不至的关心,一度让林霜觉得自己应该接受这个男生。
只是她要赚钱,毕业了还要拼事业,所以一再表明不想谈恋爱。
于是,学长就默默地守在她身边,等待着她。
他们这一对,在其它同学看来,和情侣无异,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林霜并不确定,这算不算是自己的初恋。
只是他们有一样的抱负,有对生活相同的美好期许。
后来,学长要去美国留学,两人甚至约定好了要在美国相见,在那里闯出一片天地。
只是命运总是不如人意,小冬出了事,而她也走上了另外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聊天期间,丁丁起身去了卫生间。
林霜心想这丁丁肯定是故意的,只有她和学生的这个空间,突然就变得有些尴尬。
“还在生我的气么?”秦浩突然问,脸上平和的表情多了一丝纠结。
听到这个,林霜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没有。”她答得简单,却让秦浩默默放下了碗筷。
“那时候的我太自私了。”秦浩歉意地冲她笑着,“只想着自己的美国梦,所以才会劝你不要再执着于你弟弟的事。后来我到美国,经常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错了。”
那时候在医院里,秦浩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小冬,曾劝林霜不要再治疗,还不如让他结束这种痛苦,然后随他一起去美国。
那是第一次,林霜觉得自己和学长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虽然后来,学长打电话来说不去美国了,要陪她一起照顾小冬,但那时......已经晚了。
“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早就忘了。”林霜轻声回应。
秦浩苦涩地笑了笑:“世上没有后悔药,这个道理我懂的。”
“学长。”林霜表情平静地看他,“每个人都有她的使命和她的选择。你本就应该选择梦想,你从来就不应该属于我。”
“我的确实现了梦想,林霜。”秦浩笑着,“我完成了学业,进入了大公司工作,现在是公司里唯一的华人高管。去年,我终于拿到了绿卡。把父母也接了过去养老,我终于过上了自己想要的那种生活。”
林霜冲他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她一直知道,他会成功的。“恭喜你。”她举起香槟来道贺。
“谢谢。”秦浩回举起香槟杯,喝上一口之后却表情凝重地放下杯子,“但是......梦想实现了,人却变得孤独和空虚。你说人是不是很奇怪?永远都不知道满足。”
林霜笑笑,没有回应。
“特别是你发现,这个梦想早已经变了味道之后,就觉得一开始就是错的。”
“你怎么了?”
“林霜。”秦浩脸上全是遗憾,“我发现......失去你之后,我的梦想就不再是梦想了。就算我成功了,也一点也不高兴。”
林霜怔了怔,然后回说:“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对,是我冒失了。”秦浩点点头,“回来之后,我看了报纸,看到你现在过得很幸福,我也就放心了。”
“谢谢。”林霜现在能说的只有这个,不停地祈祷丁丁赶快回来。
只可惜,再次出现在面前的并不是丁丁,而是季洛寒。
他就这样,西装笔挺地出现在包房门口,脸上带着高雅而神秘的微笑,唤了句:“林霜。”
好久没听他叫自己了,林霜明显是愣住了,脑子里全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在她身上装了跟踪器不成。
“这位是......”秦浩站起身来,因为觉得有些眼熟。
林霜还未缓过神来,季洛寒就过来亲密地搂住了她肩膀,自报家门说:“季洛寒。林霜的老公。”
“啊。”秦浩此时的笑容僵到不行,礼貌地与他握手,“你好。我的名字叫秦浩,是林霜的学长。”
招呼过后,他们才坐下来,丁丁就哼着小曲返了回来。
一见到季洛寒,她就似见鬼般怪叫一声:“妈呀。”
林霜眉头一拧,赶紧白她一眼,她们俩又不是出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不要怪叫!
“原来是季总啊。”丁丁赶紧用笑声掩饰自己的慌张,先发夺人地走过去,“这很久没有见过你了,还以为......你消失了呢,哈哈哈哈哈。”
季洛寒笑而不语地看着她,抬起面前林霜的香槟杯轻啜了一口。
林霜在一旁暗暗叹气,这什么情况!
接下来的饭吃得难受又虚假,季洛寒虽然一直是以礼相待,但林霜可以感觉得出来,他这心里正窝着一团火呢。
秦浩也不是个笨人,终是找了个借口就提前离开了。
丁丁去送他,季洛寒则和林霜留在包间里。
秦浩一走,季洛寒的脸就再无遮掩地垮了下来。
林霜看在眼里,感受着这包间的低气压,郁闷地先开了口:“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怎么?”季洛寒故作悠然地继续吃着菜,“你就这么不想我找过来?破坏了你们的气氛是不是?”
“你是让人跟踪我了么?”林霜到这时候,脑子才算是清醒了点。
“对。”季洛寒不加掩饰地直接承认,“总想着你哪天悄悄提着行李走人时,我得知道你在哪里才行。不想,你不是不告而别,而是明目张胆地来会老情人了。”
哈,林霜不可思议地笑:“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谎说得多了,就很难让人相信了。”季洛寒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我答应过,不会再一声不吭地离开。你就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吧?”林霜眼睛都不眨得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季洛寒沉默了片刻:“我很庆幸,没有相信。”
林霜送他一个心痛的笑:“你真聪明。”
“论聪明,我哪里比得上你。”季洛寒凑了过来,目光冰冷锋利,“这么急不可待地就开始寻找新的目标了?怎么?在我这里发现所有希望都破灭了,就想找下一个了?”
“你什么意思?”
“我刚才稍微查了一下,你这个学长混得还算不错。中产阶级,刚刚离了婚,还有个2岁的儿子。勉强还算适合!不过奉劝你一句,男人对于初恋的迷恋,总是会被现实打败的,还是谨慎点的好。”
此时此刻,面对着他的冷嘲热讽,林霜心里像被人一刀刀慢割折磨般痛到了极点,仍是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回以一笑:“谢谢提醒,在季先生这里没做好的事,我会吸取经验教训的。我会装得再好一点的,保证不让他看出什么不美好来。”
“女儿归我。”季洛寒这时已是咬牙切齿。
“她不可能归你。”林霜也是丝毫不让。
“那我们尽可以试试。”
“确认一下,我应该没理解错季先生这话的意思吧?”林霜告诉自己一定要笑,一定要灿烂地笑,“这是允许我离开的意思么?”
季洛寒面无表情地回答:“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去见鬼去吧!”
“谢谢。”林霜优雅地点头致意,然后缓缓起身拎起包包来走出包房。
听着包房的门关上,季洛寒怒不可遏地摔了桌子上的碗,双手掩面。
下一秒,丁丁面色冰冷地走了进来,径直拿起桌上的香槟就朝季洛寒头上浇去。
季洛寒一动不动地承受着,酒水顺着发丝流淌至脸上,身上,直到香槟瓶狠狠地被砸回桌面,他才目露寒光地朝丁丁瞪去。
“季洛寒!清醒了没有!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丁丁放下酒瓶就开始骂,“林霜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像这样对待她!你TM的心胸比娘们还狭窄,良心被狗吃了!
“你怪林霜没有告诉你妹妹的真相,生个几天气就全当是人知常情了!你TM还矫情上了,啊?!不告诉你怎么了?你当时管得了吗?你能保护得了她和孩子么?
“你当她愿意瞒着你啊?你以为她生下这个孩子过得滋润是不是?我告诉你!为了这个孩子,为了你的孩子,她那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有一个小冬就够了,年纪轻轻还要当未婚妈妈!你以为林霜没有脑子是不是?
“你真以为女人天性母性光辉呢!林霜是什么性格的人,你了解过没有?她要不是因为你,她会舍不得打掉孩子?我告诉你,没了这孩子,她早就可以结婚再生孩子,再就没你季洛寒什么事了!”
听着丁丁劈头盖脸的痛骂,季洛寒整个人都呆住了。
“为了生下这个孩子......”丁丁忆起当年的事就几近哽咽,怒火更盛,“她差点就去见阎罗王了,你知不知道!我说你有什么资格来怪她?竟然还敢羞辱她!你有什么资格!”
“你说什么?”
“怎么?想知道啊?你TM有资格知道么?”丁丁吼他,“像你这种人,就该下油锅!没良心的东西!”
季洛寒自嘲地笑笑,拿起另一瓶酒闷声喝起来。
丁丁也突然间不骂了,坐下来把他手中的酒夺过来,女中豪杰地大饮一口。饮完了之后说:“看在你喝过我押轴酒的份上,我最后最后帮你一次。你可以不听我的,但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若是再失去林霜,你就再也寻不回她来了。再也不可能了。”
季洛寒眼中的光一沉,似是感觉到了惶恐。
“那时候,林霜一边挺着大肚子在医院照顾小冬。我再见到她时,见到她竟然怀了孕,也是被吓得不轻。后来,林霜再也交不出医院的费用了,就带着小冬去了乡下姨婆家。
“我借了点钱给她,所以才有了他们的容身之处。也许真是骨肉亲情吧。那天,姨婆正巧不在家,但林霜却开始阵痛。她根本一点经验都没有,倒在地上以为自己就这样死定了。
“就在她昏昏沉沉的时候,小冬却突然醒了,一直叫‘姐姐’,这才救了林霜一命。后来,林霜就生下了孩子。可能是小冬的记忆里只剩下家人这个概念吧,见到孩子就直唤‘妹妹’,可能他根本就分不清妈妈和姐姐,只知道这个初生的婴儿是自己‘妹妹’。
“所以,林霜才给孩子取了小名‘妹妹’。之后的事还需要我具体描述么?一个女人,又要照顾弟弟,又要照顾孩子。她为了能改变现状,只有把小冬和妹妹交给姨婆照顾,一点点地熬,才稍微熬出了头。当时,她想要找个人结婚,也是因为再也受不了分离,所以才想干脆结了,只要对方可以接受小冬和妹妹。
“季洛寒,你们总是在怪她!怪她的欺骗,怪她的谎言。但是......她是为了什么才去说的谎?难道她真是为了钱,为了自己么?她若真是为了自己,小冬她根本不用管,妹妹她也根本不会生。没有这种善意的谎言,你又怎么会认识她?!
“好好的在一起真这么难么?林霜本来就是个感情障碍的胆小鬼,你就不能紧紧地把她抱住,给她时间让她慢慢敞开心非么?你们男人......真不知道是怎么去爱一个女人的?非要让她流泪让她伤心,等到失去她了才来说后悔。如果这世上有.......”
丁丁的话还没有说完,季洛寒就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