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洛寒从浴室出来时,林霜已经在旁边铺好了地铺。一切仿佛又回到过去,只是他们都不再是以前的那对男女。
他一眼就瞅见床头柜上原封未动的戒指盒,语调清冷地问:“怎么?不喜欢?”
林霜坐在地铺上,看都不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回说:“谢谢。可我从来不戴这种东西。”
季洛寒没有回应,走过去把那戒指取出来,走到她那边往床边上一坐,居高凌下地冲她勾了勾手指头:“把手伸过来。”
林霜抬着头看他,见他那偏执不容分说的表情,仍是固执地说:“真的不用了。”
她的语音刚落,季洛寒就粗鲁地强行拉过她手,硬是把戒指往她无名指上一套,不怒自威地命令:“没有我允许,不准取下来,更不准遗失。”
“季先生,我戴上这个,很碍事的,连图都画不了。”林霜试图再次拒绝。
“犯人怎么可以没有身份象征?”季洛寒道理十足地看着她,“这个东西就是你的号牌,让你时时刻刻记住,你是个犯人!”
谬论!林霜瞬间无话可说地看着他。
“你既然是季太太,也就不用再抛头露面。没我允许,你哪里都不准去。”季洛寒冷冷地说完,终于甩开了她的手。
林霜终于有了坐牢的感觉,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她低头看看手上的戒指,郁闷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刚伸手想要取下,就听见季洛寒幽幽的声音响起来。
“我说了,不准取下来。”
林霜眼睛白过去:“谁睡觉戴这个?”
“犯人就该戴这个。”
哈!行!林霜扯起嘴角来一笑,气鼓鼓地躺下去,不再跟他多废唇舌。
第二天,小桃看着她手上的大钻戒,整个人都无法淡定了,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满眼地羡慕。
但只有林霜自己知道,这就是季洛寒特意送给她的枷锁。
“哎哟喂,瞅瞅您这张脸。”小桃羡慕过后,忍不住数落,“你是嫌不够大啊,还是不够闪呀?”
林霜无比苦涩地笑了笑:“当然是嫌它不够大!”
“切,花样虐狗秀恩爱。”小桃笑着调侃,然后凑过来提议,“我准备了一些百合莲子,少奶奶要不要亲手做点什么,当个回礼啊?”
“回礼?”林霜眉心一拧,若真是要给季洛寒送回礼,送上砒霜毒药还差不多。“不用了。没那个心情。”她诚实地答,然后就要往楼上去。
“少奶奶。”小桃拉住她,语重心长地说,“这夫妻相处之道,讲究的不就是你来我往么。你要是不想进厨房,我帮你做好。等少爷晚上回来,你好好地卖一下萌,撒一下娇,可好?”
林霜心里清楚,小桃考虑的这些都是为了她好,可是......她现在就是不待见季洛寒,杀他的心都有了,还怎么讨好他?!
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拿出来一看,是小虫。
“师傅。”小虫在手机那头语气委屈。
“怎么了?”林霜一听就知道有事,直接就问。
“师傅,你到底去哪里了?是不是和丁丁姐散伙了?”
“谁说的。”林霜一时也不好解释这复杂的情况,“快说,怎么了?”
小虫在那头犹豫了一下:“虽然丁丁姐说了不准打扰你,但我觉得还是只有你才能震得住。”
“是不是工地上出事情了?”
“嗯。就是那个华祥集团的单子,工人们正在工地上闹呢。”
“发个定位给我,我现在就来。”林霜挂了电话,上楼急匆匆换好衣服就要出门。
“少奶奶,少爷可是说过,不准你出去啊。”小桃紧张地想要把她拦下来,“现在非常时期,别再惹少爷不高兴了。”
“我一定要出去。哪张车可以让我开出去?”林霜表情很是坚决。
小桃一脸为难:“少奶奶!这种事情就让别人去处理不就好了!你现在就别再和少爷发生冲突了,你得为自己的现状考虑考虑!”
“考虑毛线!你到底要站哪边?”林霜不由分说地就往外面冲,“不给我车,我就走路去了。”
“少奶奶!”小桃无奈地追上去,“我给你准备车还不行么。”
......
林霜开着车,一路狂飙就去了华祥的工地所在。
果然如小虫说的那样,工地上什么动静都没有,数十个工人在那儿打牌抽烟,完全视工地管理制度为无物。
小虫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原来是工程经理没有如期发放工人工资,所以现在工人又是罢工又是要公司发他们工费。丁丁已经来处理过了,但这些工人就是软硬不吃。
工人里面有几个是认识林霜的,知道她的作风,一见到她就赶紧有所避讳地站起身来,尊敬地唤她:“林设计师。”
其它人见状,不明所以地也停了下来。
林霜走过去,看了看他们中间的牌桌,又看了看满地的烟头,指了指墙上“禁止吸烟”的警示牌,表情是不怒自威。
“一个烟头罚100块,规矩不懂么?”她冷着声音问。
“不好意思,林设计师。我们这不是闲着无聊么?”相熟的工人赶紧解释。
“您哪位啊?”其中一人才不买账地站过来,“这工地都停了,还来罗嗦个屁啊。”
林霜镇定淡然地看着这人,也不急着说话。
“这是林设计师,也是公司的老板之一。”相熟的工人赶紧帮着说明。
“原来是老板啊。”那人这下来了精神,“刚好。之前那个老板娘也没给我们说法,现在你倒是给我们个说法啊。”说着,就气焰嚣张地想要越离越近。
“离我远点。”林霜出声制止,“我耳朵不聋,你站那儿就行了。”
那人不屑地笑笑:“怎么说呀,老板?干活付钱,天经地义,你们拖欠农民工工资,是不是想等我们把电视台找来好好曝光一下啊?”
“好,你找,我就在这儿等着接受采访。”林霜一点都不在乎地回了这么一句。
“嘿,唬谁呢。”那人见她一点也不怕,反倒是有些慌了,声音比刚才更大,“你以为我们怕你啊,有种你就别走!我们把这里全都砸个稀八烂,你还照样得把钱付过来,你信不信?!”
林霜环起手来朝他一笑:“砸!尽管砸!我们收不到工程款,你们也别想拿工资,大家一拍两散,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人愣了一下:“你TM吓唬谁呢!”
“别激动,别激动。”相熟的工人赶忙过来拦劝,转头对林霜好生好气地说,“林设计师,别这样子嘛。我们养家糊口的也不容易是不是?有谁想像这样子闹啊。”
林霜面不改色地把这数十号人都看了一遍,说:“我干这一行也不是一两年了,打交道最多的人就是你们!你们尊重我,我就尊重你们!你们敬我一尺,我就还你们一丈!所以别来恐吓威胁我,没有用!
“你们都是工程经理带来干活的人,他不发你们工资那是他的事情,公司没有欠你们一分一毫!你们可以闹,可以罢工,可以把这里砸了,但最后损失的不会只有公司。如果公司因为这件事,要赔偿甲方闹到破产倒闭,你们也别指望再拿到工资!”
这番话说出来,所有人都不再说话,被她的气场所震摄。
“林设计师,那您看这事怎么办啊?”那相熟的工人率先过来问,“就像你说的,我们谁都承受不起这个损失,能有什么好的办法解决呢?”
林霜想了想,问小虫:“工程经理人呢?找到了没有?”
“没有。已经是人间蒸发了。”小虫小声回答。
“想要闹的,继续闹。”林霜义正严辞地对他们说,“想要赚钱养家的,从现在开始该干嘛干嘛。之前的工资先摆着,今天开始,工资直接由公司这边来发。小虫,你帮他们造个资料表和考勤表。”
“知道了,师傅。”
“林设计师,这之前的工资真就这样先摆着啊?”
“不然呢?我还得替他担着?”林霜冷着脸回答,“先把他人找到再说!工期必须如期完,不然谁都不用好过!”
工人们雅雀无声,纷纷开始陆陆续续地往操作台那边走。这时,林霜的手机突然传来短信声,她拿起来看,小桃发过来一封短信:少爷来找你了。
MD!林霜暗咒了一句,刚刚转身打算离开,就见那修长挺拔的身姿走出电梯,径直朝他走来。
他西装笔挺,容颜冷峻,优雅而又盛气凌人的模样,吸引了所有目光。彼得跟在后面,偷偷用手比划着微笑的动作,示意她笑一笑。
林霜现在哪里笑得出来,等着他走过来,没什么表情地说:“你怎么来了?”突然想起来什么,猛然把手伸向背后。
季洛寒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拉过她的手,见那无名指上什么都没有,板着脸就说:“季太太还是这么不听话。”
“虽然我没戴,但是我有带在身上。”林霜说着,速速从裤袋里把戒指拿出来重新戴上,“因为来工地上,怕弄丢弄坏了,所以我才收起来的。”
听到这个解释,季洛寒只说了句:“我同意你来这个地方了?”
林霜摇摇头,表情就似一个极力想逃避惩罚的学生:“事情紧急。现在已经处理完了,我这就回去。”说完,拔腿就想逃。
她才迈出第一步,季洛寒就伸手拽住她,凑近她的耳边,语气微愠:“不要再挑战我的忍耐程度。”
林霜咬着唇边,不作任何回应。
下一秒,季洛寒松开了她,转身离去,留下彼得,让他送她回去。不,是押解她回去。
返回季宅的路上,彼得开着车,不停地说着话想要逗她开心,可林霜一直一言不发。
“姐。我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你好歹给点反应啊。”彼得撒着娇就抗议。
林霜看着窗外,终于撇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没什么精神地说:“好好开车。”
彼得想了想,把手机掏出来,说着“看来,我得拿出杀手锏了。”点开一段视频来递给她。
视频里传来熟悉的笑声,林霜猛地回过头来接过手机。视频里,一间游乐设施其全的房间里,小冬和妹妹正玩得开心。旁边站着几个穿医生制服的人,似是在照看着他们。
从小冬和妹妹的脸色看得出来,他们很健康,单是这一点,林霜就稍稍放心了。
“这可是我冒着砍头的危险,偷偷拍的。”彼得委屈十足地看着她。
“谢谢。”林霜赶忙道谢,脸上终于有了点神采和笑容。
见她如此,彼得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许多,眯起眼睛来冲她笑:“不客气。虽然我现在能为姐姐做的事情很少,但是我还是爱姐姐的。而且,我是想告诉姐姐,最起码,老板不会虐待他们的。姐姐不用太担心。”
林霜听了噗笑:“既然如此,不如你就告诉我,这个地方是哪儿吧?”
听到这话,彼得再也笑不出来了,把手机拿回来,为难到不行地回说:“这事儿你就别问我了,老板会杀了我的。”
见此,林霜瞬间变脸,环起手来不悦地盯着他:“早知道你这样,当时我就不该救你!”
彼得嬉皮笑脸地看她:“姐姐,别说这么伤人的话嘛。我身上可还流着你的血呢,我会好伤心的。”
看着他,林霜反倒是被逗乐了,哭笑不得地摇头:“身上流着我的血又有什么用,你更忠心于你老板。”
“哎呀,不是拉。”彼得一脸冤枉,“我这叫做因人而异。”
“没错,就是因人而异。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林霜把话抢过来。
“我才不是那种人好不好!”彼得提高音量,“我指的因人而异,是指我知道有些人就是喜欢口是心非,所以我相对会更宽容一些。而有些人呢就是喜欢故作强硬,所以我相对就会给她多一些空间。总之,什么人就需要什么样的空间。我是这个意思好不好?”
这句话让林霜听着有点懵,但细细想来,却好像是有所指。“你是说季洛寒口是心非?我呢,故作强硬?”她承认自己不会聊天,有了疑问就怎么都忍不住。
彼得又眯起眼睛来笑:“我的意思是......我老板呢,吃软不吃硬。姐姐你可以试着用点女人最擅长的方法嘛。”
“什么叫女人最擅长的方法?”
彼得一副要吐血的表情:“姐姐,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见林霜板着脸的样子,赶紧又说,“姐姐怎么可能不知道,其实是想考考我,我明白,明白。”
林霜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那你说说看。”
彼得轻咳了两声,于是乎缓缓道来:“这女人啊就是一种奇特的生物,有无数种方法令男人举双手投降。第一招,哭。凡事只要挤几滴眼泪出来,保准让男人再硬的心肠都软下来。”
“有无泪症怎么办?”林霜不买账地问。
“无泪症?”彼得愣了愣,硬着头皮地继续,“第二招,撒娇。”
林霜才听到这两个字就噗笑,这两个字跟她八竿子都打不着。
“欧巴。拜托。”彼得嘟着嘴,可怜巴巴地进行着演示,“我错了。下次不敢了。人家就是想那个东西嘛,你到底要不要买给人家?”
虽然彼得一张小鲜肉的脸配上这种撒娇,一点违和感都没有,但林霜联想到自己身上,就禁不止打了个寒颤。让她林霜撒娇?!还是让她重新投胎算了,那样说不定还有点可能性。
“怎么样?试试看?”彼得说着,就冲她挤眉弄眼。
“还有没有第三种方法?”
彼得不好意地笑了笑:“第三种,当然就是那个拉。食色性也嘛。姐姐懂的。”
林霜轻扯嘴角:“当初你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变成今天这般。”
“姐姐,你这话的贬义可以太明显了啊。”彼得不高兴地收起笑容,“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这硬碰硬啊,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我好歹也跟了老板几年,所以你可一定要听我的话。”
林霜当然知道。可是......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无奈地回说:“这种情况下,我若是对他好,也只是为了让他能把家人还给我。我不想再一次欺骗他,你们究竟明不明白?”
“明白。”彼得点点头,试探性地问,“可是......有些人......就算你不是发自内心地对他好,也是他想要的呢?”
林霜愣了愣,不置可否,用警告的口吻对他说:“我今天说过的所有话,你都不准外传啊,不然后果自负。”
彼得点点头,嘀咕了句:“夹在中间,难做人啊。”
林霜白他一眼,才不管他这些。但是细细想来,彼得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不过,她真的已然分不出来,自己想对季洛寒好的这种念头,究竟是出于目的,还是发自内心。
晚上。
林霜在厨房里亲手做莲子百合汤时,小桃过来禀告,说是季洛寒已经回来了,而且已经上楼去了。
闻此,林霜想了想,让小桃盯着火,径直上了楼去。
这个时候,季洛寒正在更衣室里准备换衣。
虽然很是犹豫,但她还是主动说:“我来吧。”
季洛寒听到她的声音,没有回头,但明显是怔了怔。过了片刻,他才转过身来,神情有一些疲惫,却没有拒绝。
见此,林霜走到他面前,伸手开始先帮他解领带。
季洛寒目不斜视地盯向她垂着的眼眸,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动容。
“我煮了莲子百合汤,想不想尝一碗?”林霜表情柔和,解了领带,又开始解他的衬衣钮扣。
突然间,季洛寒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突然对我这么好,是怕我找你算账?”
林霜面不改色地与他对视,轻声回说:“对。这样......有用吗?”
更衣室的空间似乎瞬间就变得稀薄,林霜直感觉到喘不过气来,也只好安静地等待着。
就这样过了很久,季洛寒才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戏谑的笑:“我就这么好打发?”
“那......两碗行不行?”林霜也不知自己脑子是怎么抽的,竟然就这般回了。
季洛寒忽地笑出声来,倍感可笑地松开她的手,无语地自行脱下衬衣,从柜子里拿出一件休闲薄衫套上。
林霜没敢正视他裸露在外的肌肉,愣在原地,早已在想像中因为自己的愚蠢而抽了自个儿无数耳光。
眼见于此,她迈开脚步准备自认没趣地离开,却不想季洛寒突然就拽过她的手腕,强行把她往外面带。
“去哪儿?”她心想,这人不会要把她从楼上扔下去吧。
而季洛寒并没有说话,径直把她拉下了楼,往厨房去。
他们还未能走到厨房,一佣人就过来禀告:“少爷,少奶奶。有一位叫方回的先生硬是要闯进来。”
“方回?”林霜对些很是意外,心里面第一感觉就不怎么好。
可是她这意外的表情,落在季洛寒眼里却是紧张和在意。“怎么?旧情人来了,就这么兴奋?”
林霜明显感觉到手腕上的力度加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季洛寒不屑地笑笑,竟然说:“让他进来。”
“知道了,少爷。”
佣人小跑着去执行,不过一会儿,方回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脸上全是怒火,直冲冲地就朝他们而来。
“方少爷真是稀......”
季洛寒的话才说出口,方回的拳头就干净利落地挥了过去,不偏不移地打在他嘴角边上。
林霜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量一松,季洛寒直接就被方回打倒在地,整个人都重心不稳地摔了下去。
方回满脸愤怒地看着地上的男人,伸手捂住也在发痛的拳头:“季洛寒,我说过!你要是敢伤害方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季洛寒抬起头来,嘴角渗出血来,伸手擦了擦,扯起嘴角来,满不在乎地一笑:“方回,这种程度算什么?要教训别人,这样也太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