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替大师姐把话捎到总舵,总舵主的意思,是如果大师姐杀了林逸青,便暂免一死,带林逸青首级随我们兄弟回报,若大师姐这一次还和以前一样的结果,那便取大师姐首级来见,大师姐当初也说过了,心愿一了,是生是死,便随我们兄弟处置,而今大师姐未能杀得了林逸青,还是一样的折损了好多的兄弟,大师姐还有什么话说?”瞎子琴师在一旁说道。
朱雪雁听了他的话,神色转为黯淡,她抬起手,抠住脸用力一撕,将那张男人的人皮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了那张清丽绝伦却又憔悴不堪的脸。
她此时理屈辞穷,不打算做过多的分辩,但要她束手待毙,她却也是做不到的。
但她自己一个人,想要在天地会四大高手的手下逃生,可以说是难于登天!
朱雪雁的目光一一扫过四人,当她看到驱狼人时,发现他的眼神分外的邪,心中又禁不住一阵紧缩。
“柳兄意下如何?”瞎子琴师看到黑衣骑士一直不说话,可能是担心他会回护朱雪雁,便问了一句。
“大师姐,你…自己了断吧!”黑衣骑士叹息了一声,垂下了头,不敢再去看朱雪雁。
“呵呵,柳兄都这么说了,大师姐,请吧。”瞎子琴师嘿嘿一笑,握紧了手中的琴。
朱雪雁明白他已经准备要动手了。她刚才听到黑衣骑士的话后,已然心如死灰,也有心想要自己了断。但是那个驱狼人望向自己的邪恶目光,让她又改变了主意。
她听说过关于这个驱狼人的一些故事,知道他有一种罪恶的癖好,虽然只是传闻,当时也令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一开始并不相信,须知天地会的会规极严,犯这种事的人。是不会被吸收入会的。但是刚才那个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却说明了一切!
不!我不能死!哪怕是死。也不能让身体落到这样的人手里!一个声音在她的心底呼喊。
“看样子大师姐是不打算自己了断了,柳兄,那我们兄弟只好动手了。”瞎子琴师注意到朱雪雁的手已经按上了那个行军囊,一边说着。一边暗自戒备,并向驼背农夫和驱狼人使了一个眼色。
驱狼人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动,驼背农夫则深吸了一口气,双臂的筋肉开始渐渐的鼓涨起来,骨节也咔咔作响。
黑衣骑士将手中的剑握紧了,只是他还是低着头,并没有看朱雪雁。
朱雪雁咬了咬牙,双手猛地向行军囊按了下去。
看到朱雪雁并没有从行军囊中抽取兵刃。而是象按动了行军囊里的某种机括,瞎子琴师和驼背农夫全都面上变色。
行军囊“砰”的一声爆裂开来,小小的酒馆瞬间全被白雾包围了。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小心!”瞎子琴师和驱狼人不约而同的喝了一声,驱狼人当先双手一扬,只见微光闪动,不知是什么暗器悄无声息的射入白雾之中,而瞎子琴师扭了一下手中琴的机括,一排铁珠也闪电般的扫了过去。
驼背农夫和黑衣骑士本想要冲进屋内。看到驱狼人和瞎子琴师两个暗器高手先动了手,二人便没有动。
他们当然知道。误中了这两人的暗器,后果便是生不如死。
瞎子琴师射出铁珠之后,便飞快的开始装箭,驱狼人看着他的忙碌动作,嘴角现出了一丝轻蔑的冷笑。
瞎子琴师很快装好了九星箭,正准备再发射,驱狼人笑了笑,说道:“莫兄省省吧!你那九星箭,得用在必要的时候。”
“怎么?”瞎子琴师听出来驱狼人话里有话,抬头问道。
“她中了我的夺命针,坚持不了多久的。”驱狼人说道,“等雾散了我们进去收尸就可以了。”
瞎子琴师明白了过来,“巴兄怎么知道她中了你的夺命针?”他想了想,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
“我听到她叫了。”驱狼人得意的说道。
瞎子琴师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而是紧盯着白雾笼罩着的小店,防止朱雪雁突然发起攻击或是逃出。一旁的驼背农夫和黑衣骑士也各自戒备。
冷风吹来,白雾渐渐的消散,小店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驼背农夫当先便想要冲进店去,但却给瞎子琴师拦住了。
“小心,雾未散尽,这雾可能有毒。”瞎子琴师说道。
“呵呵,莫兄,此雾当是无毒,如果有毒的话,岂不把她自己也给毒死了?”驱狼人笑道。
“那却也说不定,她若是口中含有解药,应该是不怕的,我们贸然进入,很可能便会遭殃。”瞎子琴师摇头道,“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驱狼人正要再说,黑衣骑士却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反正她是跑不掉的,我们多等一会儿,等雾散尽了再进去也不妨,巴兄不是说她已经中了针了吗?”
听到黑衣骑士这么说,另外三人不再言语,而是静静的等着雾散。
过了好一会儿,白雾在冷风的吹拂下终于散尽,四人进得店去,却不由得呆住了。
小小的店内,哪里有朱雪雁的身影?
“不可能!她中了我的夺命针,这会儿早该毒发身亡了!”驱狼人有些抓狂的吼道,目光四下里搜寻着,“她一定是藏起来了!”
黑衣骑士扫视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柜台上。
“她是通过暗道跑了吧?”黑衣骑士用剑指了指墙边的一处木柜。
驼背农夫上前,双手抓住木柜,用力往边上一推,木柜在他的巨力之下化成了一堆木柴。一个通往地下的洞口现了出来。
驼背农夫正要钻进去,瞎子琴师又一次阻止了他。
“不用了,这么久。她早已经跑远了。”瞎子琴师看了驱狼人一眼,冷冷的说道。
“她跑不掉的。”驱狼人狞笑了一声,突然撮指为哨,吹了一个长长的唿哨。
远处传来一声狼嗥,似乎是在回应着唿哨声。
片刻,一阵野兽身上特有的腥臊气味传来,一头巨狼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店外。它的嘴巴上还沾满了鲜血,看见主人后。意犹未尽的用舌头舔了舔。
驱狼人招了招手,巨狼轻巧的从窗口跃进了店内,“来,闻闻。”驱狼人拿起朱雪雁用来打掉九星箭的小圆铜盾。送到巨狼的鼻子前,巨狼嗅了嗅,发出了粗重的。
“叫上你的伙伴,去追这个女人,咬死她。”驱狼人看着巨狼,命令道,“记住,只许咬喉咙,不许咬别的地方。”
巨狼象是听懂了他的话。嘴一咧,露出一个狰狞的怪笑,点了点头。便象来时那样的悄无声息的从窗口跃出,几个腾跃,身影便消失了。
“它能对付得了吗?”瞎子琴师看了看驱狼人,又看了看黑衣骑士,“柳兄马快,要不要请柳兄缀下去。先跟上那头狼?”
“我们跟着雕儿就行了。”驱狼人说着,指了指天空。三人立时看到了在天空中盘旋的雕影。
“走吧!”黑衣骑士当先纵马而行,另外三人则快步跟了过去。
灰暗的天空先是飘起了雪花,不一会儿,便下起大雪来。
此时此刻,朱雪雁正在雪地中纵马疾驰,她压低身形几乎是趴在马鞍上,借此减少风对自己的阻力。她在马腹的侧面摸了一把,满手都是冰冷的汗,很快就冻成了冰碴。
她后悔自己的冒进。她易容之后,就应该找一个地方潜伏下来,但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那颗复仇的心,她想要独自一人去窥探林逸青,于是又从隐身之处出来了,如果她现在还在隐藏的地方,就不会让那四个人悄无声息地逼近到身边。她太自负了,从她学艺成手出道以来,就从心底相信自己是天空里桀骜的鹰,没人能够战胜她,即便是天地会里的顶尖高手。
黑骏马如风一样奔驰在草原上,朱雪雁摸索着自己背后两侧的箭囊。这个被她杀死的渤人白虎骑兵的箭囊和其他人不同,箭囊是扇形的,每个箭囊二十五支狼牙箭,分为两排一格一格插好,两只箭囊交叉着捆在马鞍的两侧。这样一共五十支利箭在朱雪雁身后就像一面打开的折扇,这对箭囊应该是那名渤人白虎骑兵的祖辈留下来的,他熟悉每一支箭的位置,他永远记得哪些位置已经空了哪些位置还有箭,他的手伸向背后,一定会有一支箭在那里等着他。
骑射是渤人建立的大乾帝国赖以立国的根本,是以渤人入主中原之后,中原人也多习练骑射,朱雪雁自幼习武,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她用的多是适合自己体形的中原短弓,渤人的长弓她也习练过,但不如短弓趁手。
但现在的她,已经没有选择了。
她自己的兵器,都已经在历次的战斗中损失掉了,她现在所用的兵器,有的是从当铺匆忙盗来的(渤人部兵有的很穷,很多时候会把兵器送到当铺换钱维持生计,是以当铺里经常会存放有各种兵器),有的则是直接从巡逻的渤人骑兵和镇上的衙役那里抢来的,是以她的行军囊里装的东西五花八门。
朱雪雁本能的检查了一下箭囊是因为她能感觉到周围有危险在逼近,虽然她没有觉察到什么异样,但是那匹警觉的黑骏马从进入林中的一刻开始马耳始终如枪尖那样竖起。
她现在只有一张弓和五十支箭,和一把铁尺。
雪下得越来越大,她微微感到一丝庆幸,雪已经覆盖了地面的每一寸,这样她在奔驰的时候不会扬起什么尘埃。否则在这个开阔的地方任何人一眼就能发现她。对于逃亡中的她而言,生死之间的距离等于你被发现时和敌人之间的距离。
因为不知道该往哪里走。黑骏马慢了下来,朱雪雁并没有用马刺催促它继续奔跑。她握紧了弓,弦上带着一支箭。警觉地环顾四周。最后黑骏马打着响鼻停下了,白茫茫的雪原中央,朱雪雁独自立马眺望,看不见周围有任何活物的痕迹。她没有放松警惕,她熟悉自己的这匹抢来的战马,这种战马在捕猎中锻炼出来的追踪猎物的技巧是聪明的猎手也不能相比的。
她终于注意到黑骏马停下的原因了,在前方的雪地上。有着浅浅的脚印,却不是大队人马经过的样子。那样的话整片雪地会像是被翻过来似的露出下面漆黑的泥土。朱雪雁竭力辨认那些脚印,却无法断定那是人的或者兽的,看来一支不大的队伍在雪停之前曾经从这里经过,脚印被雪覆盖了。
她想了一下。感到有些困惑,这时候在这附近的应该只有猎人了,但些脚印表明,应该是有一支队伍经过,这些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也许是那个被她杀死并抢走马匹武器物品的渤人骑兵的同伴找过来了。
不对!
黑骏马跟随那些模糊的脚印慢慢地前进。显然这匹战马流露出极大的不安,只是由于御者的驱赶才不得不前进的,它走得很慢。朱雪雁的心里隐隐约约笼罩着一层阴影,她感觉到雪下面似乎是一条路。这些脚印是沿着一条荒废了很久的路前进的,周围的雪地里似乎有一些躺着的巨石。她以前没来过这里,并不熟悉这里的路径。
朱雪雁环顾四周。发觉马正在慢慢向着低处走,雪越来越深。这是一片很大的低洼地,存有大量的积雪,而且雪会从高处往低洼地堆积。不一会儿,雪已经没过了战马的小腿,这样下去很快就要不能行进了。
空气中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味道。若隐若现。
朱雪雁全身的肌肉骤然绷紧,四下张望。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失去前进方向的她现在是站在一片方圆数里的谷地的正中央,仿佛站在一个巨大漩涡的中心。天上开始飘细雪了,以朱雪雁的目光之锐利,也看不了一里远。她踌躇了一会儿,因为那些脚印此时忽然清晰起来了,一个连着一个指向前方。
朱雪雁微微眯起眼睛,她好容易压下了心里的不安,策马前行。雪越下越密,雪幕里隐约传来阵阵的野兽吼叫声。
朱雪雁感觉到自己的血流加快了,她思索了一下,无声地跃下马背,她担心黑色的战马在雪地上太显眼了,而她自己背后披了一张反毛的羊皮,最适合在雪地里隐藏踪迹。她弯着腰,踩着没到大腿的雪前进,弓始终半开,弓弦上带着一支箭。
朱雪雁又一次闻见了空气中躁动不安的异味,她猛地回头,看见了狼!
一头巨大的、灰色的狼。
那匹狼简直是狼中之王,体长差不多等于一头小老虎,肩高和渤人的矮脚马一样。它在萧瑟寒风中无声地抖动着身上的长毛,粗壮有力的爪子陷入雪地的时候不发出任何声音,一双碧莹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朱雪雁。它已经把朱雪雁看做了可口的猎物,血管里涌动着对血液的渴望。它距离朱雪雁只剩下三十步。
朱雪雁知道自己又一次疏忽大意了,她想这匹狼其实早已经盯上了她,在她踏入这片洼地的时候。所以战马才显露出那种不安。
朱雪雁急退,巨狼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发起了扑击。朱雪雁甚至没有开弓的机会,她被陷在雪里了,无法躲避。巨狼的一击,快得就像是北方最好的骏马。这时候巨狼忽地停顿了,这头野兽猛地掉头向一侧望去。随着一声嘶吼,朱雪雁的黑马踏着积雪惊恐的不停地跳跃,避免自己被陷住。
腥臊的气味越来越重,朱雪雁看到,又一头狼出现了,只是这头狼的体型比起那头巨狼来,要小得多。
接着,更多的狼出现了。
巨狼向朱雪雁露出了一丝狞笑,露出了尖锐的牙齿。
它似乎没有把朱雪雁放在眼里,而是转向了那匹黑马。
看到巨狼逼近,黑马人立起来,两只碗口大的马蹄向着巨狼的头顶踩下。草原来的战马对付恶狼只有四只铁蹄有用,普通的狼在公马的蹄子下不得不暂时退缩。但是就在黑马站起来的瞬间,巨狼也舒展狼腰站了起来!它挥舞两只前爪就要插入黑马的胸口。
即使是普通的狼,利爪一下也可以撕裂马腹。这时黑马两只有力的后蹄猛地踏地,大片的积雪扬起,那匹黑马竟然四蹄离地跃起到一人高的空中,用尽全身力量一弹,两只后蹄同时踏向巨狼的腰间。柔软的狼腰是狼身上的要害,巨狼不得不拧身避开了这次攻击。
黑马落地,对着朱雪雁凄厉地长嘶。刚才那个瞬间,巨狼的利爪在黑马的胸口留下了三道极深的血印。马血一连串洒落,仿佛盛开在雪里的花。
朱雪雁一箭射出后,在后背一次拔出二支箭,开弓射向巨狼。她和巨狼之间距离不远,巨狼目标又极大,三支箭全部命中。那头野兽痛苦地嚎叫了一声,嚎声震得朱雪雁耳朵剧痛。但巨狼却没有倒下,朱雪雁箭上的力道不知怎么非常的轻,射在巨狼身上不过没入了少许,长长的箭身在外摇摆着,巨狼低头轻易便咬住了那些箭,血淋淋地将它们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