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听说了威廉没事的那点放松，瞬间就被要与施瓦本家族开战的消息淹没了。

“我们，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听威廉这么说，首先开口，并且表现的有些激动的人是他的父亲奥托伯爵：“我们真的要加入这场战争么？原本，我们不是说……不是说要保持中立的吗？”

威廉看着他的父亲，心里面暗暗叹气。看起来，他的父亲奥托国王，还是对自己帝国封臣的身份念念不忘。对于与卡尔曼四世兵戎相见心存犹豫。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父亲。”威廉尽量要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一点。不要让自己的愤怒与怨气影响到他身边的其他人，进而影响在接下来的战争中的士气。

他接下来将维多利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并且略略讲述了，如果布立吞人封锁海域，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在说完之后，周围的心腹与家人们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们知道，威廉说的并不是假的。虽然略有些夸大其词，杞人忧天。但如果事情真的按照最坏的方向发展下去，那么赫里福德家族的毁灭，也并不是天方夜谭。

“就是这样。”威廉看着这些人的目光，继续平静的说：“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所以，我们必须，我们也不得不与布立吞人站在一起。”说到这里，威廉暗暗叹了口气：“而且，只要我们还继续作为航海，商贸与工业形国家，我们就离不开航海贸易与运输。我们离不开航海贸易与运输，我们就没有办法逃脱布立吞人的掌控。

在布立吞人掌控海洋的这个前提下，我们别无选择，只能继续与布立吞人站在同一阵线。”

威廉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让周围的人们凛然。

“我们决不能屈服于布立吞人的外交讹诈！”奥托国王几乎是义愤填膺的这样大喊着。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要这么做，父亲。但是我们别无选择。”

“如果我们放弃掉航海贸易得到的好处呢？威廉，回答我，我们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奥托国王满怀期望的看着威廉。后者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我们可以。”

“那么我们就——”

“——但是那需要付出太多，太大的代价了！”威廉继续说着：“赫里福德家族的上升势头，整个大边境地区上千万人的福祉。我们的伟大事业——这一切，全部，所有都会受到影响，受到严重伤害！父亲，这样一来，赫里福德家族就完了！就算我们可以挺过这场困难。我们还能活下去，但我们已经等于是死掉了！

因为我们已经没有了任何活下去的意义，没有目的，没有理由。我们值得奋斗的一切都没有了。最终存在于大边境地区的，是一具披着赫里福德家族，披着帝国诸侯中最强大一个的皮革，实际上已经腐烂发臭的活着的僵尸！父亲！我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出现，我决不允许！！！”

或者，威廉有更加温柔，温和，更合适的方法来劝说他的父亲奥托国王。但是因为之前，受到了维多利亚的刺激。所以威廉在诉说这件事的时候，语气措辞都有些过于激动。在他明白了这一点时，话已经说出了口。他看到他的父亲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时间也有些后悔。

“抱歉，父亲。”威廉低着头说：“我的……话，有点过分了。我……”

“不用道歉，我的孩子。”奥托国王稍稍有点失落：“你总是正确的。所以说……这一次也一定是这样，是这样没错吧？“

威廉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虽然，他的父亲还是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虽然他看起来还像是对自己非常信任，言听计从。但是威廉很清楚的感觉到，在这一场争论过后，他不像是之前那么听话了——因为在这之前，他绝不会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他不会这样的，自己说什么，他就会相信什么。根本不用解释，更不用保证。

或许这一点，连奥托国王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威廉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稍稍有些感慨。或者赫里福德家族父子之情仍在。但是，国家，国事，理念之争。有些时候却要比父子之情更加重要。也幸好奥托国王是……不然的话，威廉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收场才好了。

虽然说，威廉心里面是那么想的，但是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动摇。他很是坚定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奥托国王，点了点头，然后回答说：“没有问题的，在这场战争之后，赫里福德家族的力量将会进一步增加。而只要坚定的跟随布立吞人，那么赫里福德家族的利益也不会受到任何的损害。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至少有二十年的时间来追赶。我们会有更强的工业力，更多的人口，更丰富的资源，更庞大军队。总有一天，赫里福德家族的大军将踏上布立吞群岛。我们，将会成为这个世界的新主人。”

“……”听到威廉这么说，对面，他的父亲奥托国王却没有像威廉所想的那样，被他煽动，然后变得热情起来。

相反，虽然很期望是假的，但是威廉还是从奥托国王的脸上看到了失望。

“这样吗？”

再接下来，在威廉面前，奥托国王说出了这样的话：“我……从没有想过那一天。”

“……父亲？”威廉有些惊讶……原本在他的计划中，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奥托国王，应该，应该是……应该。

“是的，我从没有想过这一点。”

这样的话似乎已经在奥托国王心中憋了很久。所以在说出来之后，他反而轻松了不少，再然后，他就一口气将他心中所想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或许这么说会让你失望的，威廉。但是……说实话，我有些累了。”

“……父亲你在说什么啊？”威廉很不理解的看着奥托国王，然后这样问道：“我们的霸业才刚刚开始！赫里福德家族才刚刚控制了人类世界一隅之地，我们还有很长了的路要走。赫里福德家族终将凌驾于万物之上！甚至——”

“——不要说这样的话了，威廉。”奥托国王打断了威廉的话，这让威廉更加惊讶了。在印象中，他的父亲从没有这么对自己说过话：

“父，父亲……”

“听我把话说完，可以么，威廉？”

“……是的，父亲。”威廉的额头泛汗——他很紧张，甚至说凶狠的看了看左右——就算是他的亲人，心腹。他们在这里也太多余了。现在对话的是赫里福德家族的父子二人，更是赫里福德家族的两位王者。无论他们交谈了什么，都不应该被第三个人听到。

“父亲，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威廉在心里咆哮着——无论如何，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要封死奥托国王的那张嘴。但是他不能——因为奥托是他的父亲，而且是赫里福德家族的家主，更是他的……

是的，他的君主。

君主。

君主。

君主。

即使一直以来奥托国王都对威廉言听计从，但是归根到底，说到最后，有一件事是无法改变的，那就是奥托是威廉的君主。就算在目前，威廉已经获得了希隆斯克国王头衔之后也一样。

君主，上司，权威。他现在想要说话。无论如何，威廉都必须要听下去。

“我们……在最开始只是一家男爵。”奥托国王说：“麾下只有一百几十名士兵。几乎没有火药武器，更没有大炮。住在老旧的城堡中，吃着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的食物。在困难的时候，也只是勉强果腹而已。”

“……”威廉完全没有想过，奥托国王在这时候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原本以为奥托国王是想要向他抱怨他管得太多。认为他控制了赫里福德家族的太多权力。他觉得奥托国王会向他争取权力，让自己显得更像是个君主与国王。

但是事情正好与威廉所想的相反。

“是的，在当时，我们过得非常辛苦。当时的我也觉得很不公平。我想要为了你，为了赫里福德家族，同时也是为了我自己奋斗——但是，当然了，我当时没有那么多的野心。”

说到这里，奥托国王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我天生就很软弱的缘故吧。一位伯爵，我当时觉得，靠着我的战功可以为赫里福德家族争取到一个伯爵头衔就已经是极限了。我要求的真的不多。

但是，很快，我就知道我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奥托国王所说的，与他所想的完全不同，甚至说，截然相反。

“我从没想过能获得这么多。真的，我从没想过自己能成为一位国王。事实上在这之前，成为迈斯提亚公爵已经让我非常惊讶了。

有许多的家族的兴起，除了那些靠着联姻，非常幸运的继承了大笔遗产的家伙之外，任何一个家族想要崛起都需要几代，十几代人的积累，一点点的提升自己的贵族位阶，一点点的积攒自己的力量与权力。我从没有听说过，这个世界上有像我们赫里福德家族这样崛起的快速的家族。”

说到这里，奥托国王的眼中闪过了恐惧的神色：“孩子，你计算过，我们拥有三个王国，上千万的人口与现在的地位用了多长时间吗？

五年！我的孩子，今年是第五年！我们用了五年时间，就建立了别的家族十几代人，数百年时间，甚至更久时间才走完的路。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奥托国王紧紧地握着威廉的手，死死地看着他。他的眼神让威廉觉得很可怕。他想要从奥托国王手中抽走自己的手。但他抓着的实在太紧了，所以威廉无论怎么用力，都抽不会来。

“父亲，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们的崛起是理所当然的！”威廉只好这样对奥托国王说：

“整个大边境地区就是这样的形式！文德王国四分五裂，斯拉维人一盘散沙。波罗茨克的商人们脑满肠肥。这里混乱，这里没有足够强大的君王。

唯一有能力统一这一片地区的，是半人马，半人马的塔尔塔里亚汗国！我们击败了半人马，我们打赢了第二次大边境战争，我们是大边境地区的英雄，是救星！我们理所当然可以通知这片土地！”

“是，是的……”威廉的理由让奥托国王稍稍冷静了一点，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凉：“但，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觉得害怕。”他接着失落的说：

“这一切都太奇幻了。说实话，我在这五年时间里过的都像是做梦一样。我很害怕，一觉醒来，我就发现我还在赫里福德城堡，那肮脏阴暗，狭窄的卧室里面，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一场梦。我真的很害怕这样。”

威廉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奥托国王。他只能不断的重复着：“这并不是梦，陛下，父亲，我的父亲，我们真的控制了这一切。我们甚至还能获得更多——”

“——是的，就是这句话，就是这里！”奥托国王再一次打断了威廉的话：“我害怕的就是这个，是的，就是这个……”他的双眼无神：

“获得的越多，我就越恐惧，因为这一切，这一切都不是我应得的。这一切都太可怕了……威廉，威廉啊，威廉，我的儿子，我想要的不是君临天下啊威廉，我从没想过赫里福德家族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更没有想过赫里福德家族有朝一日可以成为人类世界最尊贵的家族，我也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成为帝国皇帝。这一切都太可怕了。威廉，威廉我们收手好不好？我们退出，我们安分守己。我们不要再谋求扩张了可以么？现如今，整个大边境地区已经是我们的领地了，我们也已经成为了人类世界最尊贵的家族之一，我们……我是说，我们就不能到此为止，就不能这样停手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