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调令(1 / 1)

从你的世界走过 枚雯 2420 字 2023-11-11

二十四年后美国

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问我怎么知道?

呵,他是美国白人,而我是黄皮肤,有一张纯正的东方脸孔。

威廉·乔·威尔逊。

这是我的名字。

我也有中文名,跟我母亲姓,叫余礼让。我与弟弟都会中文,母亲亲自教我们中文。

说起我弟弟,他叫丹尼尔·托比·威尔逊,是混血儿,俊朗潇洒,他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我可不会吃他醋,因为他们都爱我,我们是一家人。

我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念酒店管理。

毕业后,即到S酒店工作,在这里工作6年,从前台做起,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即刻就要到达我梦寐以求的岗位--销售总监。但一纸调令过来,叫我的梦想顷刻破灭。

“戴维斯,你告诉我原因,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好,你非要让我去中国?”我愠怒,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

“冷静点,伙计,”面前的戴维斯却冲我微笑,“你看看你这张脸,我宁愿也有张你这样的脸孔,这样我就可以申请到中国去。”

“戴维斯,我不想离开美国。”我苦恼。

“到中国你也是你爱的‘销售总监’。”

“在这里,我刚打下了一片天下。”

“到中国有更广袤的市场。”

“戴维斯。”我恳求他。

“中国有一段话,”他开始用中文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上帝,希望我没有背错。”戴维斯喝口面前的咖啡。

《孟子》中的选段,要我们时刻记得“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我闭嘴,不再与戴维斯对抗,我无法更改他的决定,我只好接受。

我闷闷不乐地回家,父亲正搂着母亲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

他们不管人前人后,一直很恩爱。

“乔,你怎么了?”父亲远远招呼我。

“威尔逊先生,您儿子下周就要去中国工作了。”我走到他们面前。

“这是个好消息,我也一直想去中国。”父亲笑起来。

“曼,我们是不是也一起跟去?”他问母亲。

“你说过下一站,我们要去爱琴海的。”母亲在他臂膀里微笑。

“是,我忘了,我马上去订好机票。”

我转身进屋去,他们又开始了他们的话题,他们有他们的计划。18岁之后,父母极少再管我的事情。

用完晚餐,我早早进房间听音乐,托比推门进来。

“乔,听说你要去中国?”他坐在我身边,手里拿着他的小提琴。托比还在上音乐学院,是旧金山青年交响乐团的小提琴手。

“是,就在下周。”我拔下耳塞。

“你会不会去长城,还有兵马俑?”托比笑逐颜开。

“你说的一个在北京,一个在西安,”我耸耸肩,“可我去的是上海。”

“呀,那里有十里洋场,到处的霓虹灯光。”

托比永远可以看到事物美好的一面。

“我会在假期时到上海来。”托比说。

“好,随时欢迎你。”我笑笑。

托比回自己房间,素莹电话进来。她是我女友,也是华人,马上就要从哈佛毕业。

“你要去中国?”她收到了我的短信。

“是,我要走了,我要去中国了,这里容不下我了,你会不会想我?”我向她撒娇。

“可怜的人。”

“我到中国担任销售总监,你怎么不祝我步步高升?”

“在美国S酒店内,只有白人才能到高级管理层。”

接替我的米勒就是美国白人。

“生活已经很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去揭穿了好不好?”我口中似喝进了一口苦茶。

“用谎言搭个天空之城来做什么?”素莹一向理智。

“你下课了?”我不想再同她继续“去中国”这个话题。

“是,下课了,我正准备开车回家。”

“好,开车小心,I LOVE YOU,BYE BYE。”

“BYE BYE。”

我叹口气,起身走到窗口。

外头星光熠熠。

中国……

那里迎接我的究竟会是些什么?

我飞中国时,素莹有测验,是全家人送我到了机场。

我与他们逐个拥抱告别。

经过20多个小时的飞行,飞机在凌晨2点降落在浦东国际机场。我办理通关,有个年轻人举着牌子在接机口等我。

我走过去。

“我是威廉。”我说。

“原来是美籍华人。”青年挠挠头,“幸好是华人,我可半句英文都不会讲。”

我笑笑,跟他走向停车场。

青年告诉我,他叫李亮,是酒店行李员。

我们到停车场,李亮将我的行李推进后备厢,替我开车门,一路上说老上海的故事给我听。

我住酒店的公寓,李亮送我进房间后就同我挥手再见。

凌晨4点30分,我去淋浴,换上睡袍,躺到床上睡觉去,而闹钟又在清晨19∶30分准时闹醒我。

我坐起身,爆粗口,自己睡了3小时也不到,现在又要工作去,我又恼起让我来中国的戴维斯。

到酒店人事部报到。

人力总监是个四十出头的妇人,英文名是LISA,利落干练。

“戴维斯没有跟我说你是华人。”她与我握手,“这是一个很大的惊喜。威廉,很高兴见到你,希望合作愉快。”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LISA。”我与她寒暄。

她带我去销售部报到,里头工作人员早已站成一排迎接我们。

LISA替我做介绍,我又礼貌几句后,大家就各就各位工作。

我也到自己的办公室。

女秘书敲门进来。

她应该刚毕业,很年轻,长得……算不上太美丽。

“经理,这是今天的日程安排。”她递行程表过来。

“叫我威廉就好。”我说

秘书点头。

我看看她的名牌:中文名刘明颦,英文名PINPIN。

“刘明……”我上半身向她前倾过去,指指她的名牌,“这个字念什么?我不认识这个中文字。”

“PIN,威廉。”她双颊竟泛起红晕。

“颦颦,”我念道,“你用自己的昵称作英文名?”我不解。

“大家都这么喊我。”

只要她愿意,她还可以用MINGMING,这是她的自由。

而我,只有极亲密的人才能称呼我的中间名--乔。

我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去。

“颦颦,”我对她说,“替我去泡杯黑咖啡来好不好?”

她点点头,出去替我冲了黑咖啡端进来。

我道谢。

她转身出去。

“哦,对了,”我又叫住她,“再帮我个小忙。”我将员工卡递到她手里,“我还没吃早饭,替我去食堂要份三明治来?”

颦颦没有接过去。

“威廉,”她对我说,“我不是你的妻子或佣人,我不包你的一日三餐。”

语毕,即刻开门出去。

我诧异,右手悬在半空中久久才放下去。

从未有人这么教训过我一句。

我收起员工卡,回到座位上,开始敲打键盘。

透过落地玻璃,我瞧见颦颦也在自己的位置上处理文件。

呵,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