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亭尖叫一声,飞快脱下了斗篷,将虫子尽数抖落在了草坪上,这才抚着胸口,轻轻地喘着粗气,似乎被虫子吓到。
随即她又披上了斗篷,开心地采集山野中的鲜花。
石太璞看着红亭,心中疑虑更深,因为在红亭脱下斗篷的瞬间,他居然没有感受到一丝妖气。
红亭天真烂漫,似乎跟普通的少女毫无分别。
他转身缓缓离开,而在他身后,埋头采花的红亭,唇边却浮现出一丝笑意。她看着柔嫩的花瓣,仿佛看到了前几天发生的一幕。
长亭察觉到石太璞对红亭起疑,将自己的灵力分给了她一部分,让她能掩藏周身妖气。她猜到石太璞会试验红亭,特意天天带她出来,好为他创造机会。
“姐姐,你真是料事如神……”红亭将花放在鼻尖轻嗅,黑眼睛中满是得意。
而在翁家回廊下,漫无目的转圈的石太璞,却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望着庭院中杨柳依依,花木扶疏,突然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
他越想越害怕,额上冒汗,似乎不敢面对这个惊人的猜测。
当晚夜阑人静,月光朗朗,洒下漫天清辉。翁家一家老小都陷入了沉眠,却有一抹白色的影子,如昙花般优雅端丽,在浓黑的夜色中一闪而过,飞快地离开了大宅。
她黑发如墨,双眸清澈如水,嘴唇如花瓣般柔嫩,正是长亭。只是她走路时脚步虚浮,似浑身无力,疲惫之极。
接连几次为红亭输送灵力,饶是她八百年的功力也撑不住,见今晚月色明媚,就偷溜出来吸收天地间的灵气。
而一个黑影正远远地尾随着她,他背负弯弓,腰上挂着箭笼和匕首,正是捉妖人石太璞,他紧紧盯着长亭的背影,眼中满含血丝。
长亭的身影在走入一片树林后,突然一晃即逝,让他跟丢了目标。这么快的速度,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到,他在树林中搜索,心中又悲又气。
悲的是长亭真的可能是妖怪,他对她的感情都付诸了流水;气的是她一直瞒着他,还利用他的善心,让他保护她的妖怪一家。
但长亭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跟踪,她来到了山巅上每次修炼的岩石上,紧闭双眼,打坐练功。
莹白色的月光笼罩在长亭身上,为她周身镀上一层缥缈出尘的光晕,她白衣胜雪,黑发如漆,宛如月宫仙子来到了凡间。
天地灵气源源不绝地通过口鼻被吸入体内,妖气肆意在她体内流窜,她舒畅地呼了口气,头上长出了狐耳,六条雪白色的尾巴也从裙下露出来。
就在此刻,石太璞手中的罗盘指针飞快地旋转起来,直指向长亭的所在。
他脸色凝重,向罗盘所指的方位疾奔而去。
长亭仍坐在青石上专心打坐,却不知道自己勃发的妖气不但引来了石太璞,还引来了一只半人多高的巨鹰。巨鹰立在树上,已经观察她许久。
石太璞飞快穿过树丛,眼看就要靠近长亭。长亭耳朵微动,立刻听到了他的声音,她忙慌乱地要收起耳朵尾巴,屏住妖气。
而这一瞬间的慌张,被巨鹰敏锐地捕捉到了,它振翅飞翔,宛如大鹏展翅般俯冲而下,伸出尖利的鹰爪,一下抓住了长亭的背心。
长亭惊声尖叫,她还没来得及收起耳朵和狐尾,就被鹰带到了半空中。铁钩般的鹰爪抓破了她细嫩的肌肤,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她的白裙。
石太璞还有一步之遥就要接近青石,眼睁睁地看着半狐半人的长亭被巨鹰抓到了半空,心中凄苦难过。
“原来她真是狐妖……”他喃喃地说着,心如死灰。
“石公子救我!”长亭见到他,立刻向他求助。她眼中含泪,黑发蓬乱,像是一朵即将凋零的花一般脆弱无助。
石太璞终究不忍心她就这么死了,弯弓搭箭,银箭划出闪亮弧光,挟着风雷之势,准确地射中了巨鹰。
巨鹰吃痛,抛下长亭,振翅翱翔而去。石太璞见她得救,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长亭忍着周身疼痛,收起耳朵和尾巴,急忙快步追上了他,伸手将他拦住。
“你是要走了吗?”她不舍地问。
石太璞不愿看她楚楚可怜的脸,弯弓搭箭,将箭尖对准长亭,让她无法再靠近自己。他心思混乱,只想远远地逃开她。
“是,我是狐妖,如果你觉得我恶行昭昭,你就杀了我吧。”长亭毫不畏惧,扬起修长的脖颈,迎上箭尖。
“我不是一个轻易跟人交心的人,我视你为知己,为朋友,可你为什么一开始就在骗我?”石太璞又悲又气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欣赏你、在乎你,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你我是狐妖,你还会当我是朋友吗?”
石太璞拉着弓的手微微颤抖,似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
“你们这些阴损妖物,只会利用人的同情心作祟,我怎会上你的当?”
“我确实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欺骗了你。”长亭眼中含泪,深情地看着他,“可我对你的关心爱慕却是真的,难道你一点也感受不到吗?”
石太璞看着一袭白衣,在月下娇艳凄美如落花的长亭,想到两人昔日情愫暗生的场景,想到她对自己的体贴关爱,终于颓然地放下了弓箭。
长亭泪流满面,缓缓向他走去,颤抖着伸出手,就要抚上他坚毅的脸颊。
然而就在这时,林中突然冒出一阵红光,光芒冲天,将莹白的明月染成了血红色。一匹巨狼朝天空咆哮,它猛地人立而起,浑身骨骼咔咔作响,刹那间脊背的骨骼就拉长了几尺,而当它放下四爪,四肢也随之伸长,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头水牛大小的巨狼。
它用巨爪凶狠刨地,长声嚎叫着迅猛地朝山下奔去。恐怖的狼嚎声在山谷中回荡,宛如梦魇。
“是狼妖?”长亭和石太璞听到狼嚎,都浑身一凛。
石太璞拨开长亭的手,转身就走。长亭却拉住了他的衣袖,哀求地望着他。
“留你一命已是极限,还有什么话说?”他却连头都不回,声音冰冷。
“狼妖必然是冲着翁家来的,我翁家身为灵狐,从未害过人,你说过要保护我们全家的……”
“你们全家都是狐妖,你却求我来抓狼妖,你不觉得很荒谬吗?”石太璞愤怒之极,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为了保护家人,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被你打死也在所不惜。”长亭泪水淋漓,“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当初你的爹娘被恶妖所害,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是生命中难以承受的,难道你就忍心让我的家人被狼妖所害?求求你,我愿意以死赎清对你的欺瞒之罪,只求你救救我的家人……”
她又哭又喊,兼之伤心过度,话还未说完,就昏倒在地。
石太璞注视着她脊背上的伤口,她被鲜血染得斑驳的白裙,艰难地别过脸,咬牙转身离开了。
长亭望着他的背影,痛苦得无法呼吸,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