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晴的酒立刻就醒了,因为眼前这个身穿着妓院龟奴衣裳的男子,竟跟媒人送来的肖像画上的人一模一样。
她忙摸腰间的金剪刀,却突然想起在前一天给了胡四。想到背信弃义,现在不知所终的胡四,她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拿起一张条凳就向张生砸去。
张生忙跳起来避过,她却穷追不舍,两人从楼上打到楼下,打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几乎要将整个妓院拆了。
“我跟你没怨没仇,你追着我打干吗?”张生被她打得连连求饶。
“我现在有家不能回,生不如死,还不是因为相公……”钟晴边追边哭。
“可我不认识你啊!”张生内心却更凄楚,“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那个坑你的人啊。”
“说得好!若有人这样对你,你会怎么办?”钟晴气急败坏地问。
“他怎样对你,你当然要百倍奉还,他既然让你生不如死,你就让他求死不能。”张生捂着头哀叫。
钟晴闻听此言,明白张生并未认出自己,一个绝妙的主意在她心中诞生,她突然放下条凳,像是个淑女般坐了下来。
“好主意啊,这位帅哥,我们来谈一谈……”她妩媚一笑,朝张生勾了勾手指。
张生战战兢兢地走过来,跟她坐在一张条凳上,屁股都不敢挨凳子。
“你不是怕我吧?”钟晴朝他抛了个媚眼。
“有点……刚才……”张生尴尬地笑,“姑娘你想跟我说什么,就快点吧。”
“是这样的……”钟晴扭扭捏捏地说,“我无家可归,公子能带我走吗?”
张生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他张这么大,也从未见过如此大方爽朗的姑娘,居然才见了一次面就要跟他走了。
“这样不太好……”他蹭了蹭屁股,准备开溜。
“两条路,你是打算死在这里……”钟晴瞪圆了眼睛,朝他吼了一声,随即又变成了乖巧的样子,温柔地问,“还是带我走呢?”
“怎么遇上的都是疯子啊?看来我当日逃婚真是英明。”张生浑然不觉钟晴脸色越来越难看,嘟囔着说。
钟晴被他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立刻将他千刀万剐,但为了谋划报仇大计,只能暂时忍下来。
“可以吧……”张生看了看她的脸色,只能点头答应,“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钟晴一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三、
两个时辰后,张生带着胡四和钟晴,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妓院。经钟晴这么一闹,老鸨哪里还敢留他们,连之前借给胡四的钱都不敢要,只求他将女瘟神带走,就可一笔勾销。
“姑娘,多亏你答应了再也不来这家妓院闹市,否则那鸨母不会轻易放过我。”到了街上,他连连朝钟晴作揖道谢。
“小事一桩。”钟晴好奇地问他,“那另外一个条件呢?”
张生看了看胡四,谎称自己腹中饥饿,拜托他去买两个烧饼。胡四虽然长得英俊不凡,脑子却像是缺根弦,不疑有他,忙去找小吃摊了。
他见胡四走远,鬼鬼祟祟地将钟晴拉到一处僻静的凉亭休息。
“我第二个条件,就是要你假扮胡四的未婚妻。”他压低声音,神秘地在她耳边说。
“什么?”钟晴将本就不小的杏眼瞪得溜圆。
“等会儿他回来,你要对他柔情似水,因为我看姑娘的举止‘豪迈潇洒’,所以特意提点你一下。”张生小心翼翼地组织词语,生怕又被钟晴揍一顿。
“哼,好吧,就先当他几天的未婚妻。可是你跑这么远,他能找到我们吗?”钟晴好奇地问。
“我去哪里他都能找到……”想到胡四灵敏的嗅觉,他只觉苦不堪言。
“那借问公子,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呢?”钟晴见他放下心防,趁机套他的话。
“我爱好自由,如果一定要娶妻,万万不要‘豪迈潇洒’的类型。”张生完全不知她的心事,还哈哈大笑。
钟晴被他气得脸色铁青,就要出手。但见一人风姿潇洒地翩然而至,竟然真的是胡四找来了。
张生见胡四回来,马上迎了过去,连说应祸得福,在他买烧饼的短暂时间内,自己竟然发现钟晴就是他那未过门的妻子。
“啊?”胡四立刻一呆,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吓到了。
张生忙向钟晴使了个眼色,她立刻以手托腮,摆出柔情似水的姿势,不断朝胡四抛媚眼。
“她的眼睛……是不是有毛病?”胡四没被吸引,竟然还后退了一步。
“过来,我来为你们介绍……”张生忙热络地对胡四招手,可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还没问钟晴的名字。
“小姓金,闺名金青。”钟晴不咸不淡地说了个假名。
胡四也张生也相继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三人间气氛尴尬至极,简直像是仇人坐在一桌酒席上虚情假意地敬酒。
“你们早已相识,都己谈婚论嫁,怎么像初次见面一样?”张生忙打圆场,却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钟晴小心地问,前两天她还看胡四在街上大发神威,怎么一晚不见,就变成了个二愣子。
“实不相瞒,我受伤失忆,对过去一无所知。”胡四失落地回答。
“你身上是不是有把金剪刀?”她想到自己的剪刀,想趁机讨回。
张生想起了胡四身上那把被丢掉的剪刀,立刻显出警惕的神色。钟晴敏锐地发觉,忙说现在的公子哥身上都戴着金剪刀做配饰,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什么,丢掉了?那可是我的传家宝!”可是当她听胡四说剪刀被张生扔掉,又气得柳眉倒竖。
张生闻听此言,又怀疑地看向她,想到了那天听到的,花轿中传来的剪刀一开一合之声。“我、我是说我这件衣服是传家宝。”钟晴连忙掩饰,皮笑肉不笑地摆弄着衣角,“这里刚巧掉线了,有剪刀正好可以借来一用。”
“这是什么衣服?这么多年还跟新的一样?”胡四也好奇地凑过来。
两人围着钟晴评头论足,登时将她羞得满脸通红。
三人在凉亭中聊天休息,张生见胡四和钟晴比路人还要生分,忙借口要去买酒,为二人创造独处的机会。
“等等,这是你晕倒是鸨母给我的钱,我们一人一半吧。”胡四一把拉住他,掏出些碎银子塞在了他的手中。
“可这是你的卖身钱啊……”张生犹犹豫豫,想要又不敢接。
“我卖身都是为了你,是你应得的。”胡四却坚持把钱塞在他手中,毫不退让。
张生欢天喜地接过,开心地拿钱买酒去了。这一幕看得钟晴目瞪口呆,她虽然得知胡四失忆了,却没想到失忆后的胡四,竟然会对张生这么好。
“你是怎么失忆的啊?”见张生走远,她小心翼翼地试探胡四。“我也不知道。”胡四感激地看着张生的背影,“幸好有牛一兄弟不离不弃,我就是一生也报不了他的大恩。”
钟晴见他表情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心下不由一沉。她本想拉拢胡四一起教训张生,现在美梦又泡了汤。
“那假如有人要对付牛一,你要怎么办啊?”她心虚地问。
“杀人不能解决问题,但为了让对方不再加害牛兄弟,可能要他断手断脚。”他脸色阴沉地回答。
钟晴闻言,望着胡四冷漠俊美的脸,一声都不敢吭,生怕被他发现自己的企图。
她盘算着目前的状况,觉得最佳的捷径就是尽快帮胡四恢复记忆,这样自己不但少个敌人,还能多个帮手。
两人正静默间,张生已拎着个酒坛晃悠悠地回来,他看到凉亭中两人如呆鹅般对视,立刻明白他们毫无进展,不由扼腕叹息。
他假装热络地跟胡四分享美酒,建议胡四跟钟晴一起回家乡一趟,或许看到熟悉的景致,记忆和感情都会回来。
胡四压根忘了家乡在哪儿,钟晴也只能配合他演戏,张生却想要将他们两人一起甩脱。
三人各怀心事,向大地镇外走去。
哪知刚刚走出大地镇,走在前面的张生却停下脚步,朝胡四和钟晴二人拜别。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跟你们二位在此分手吧,你们成亲之日,我一定会来道贺。”
他眼见计谋就要得逞,笑着对二人说。
胡四和钟晴俱是一呆,不知他要去哪里。
“实不相瞒,我十年寒窗,无非为考取功名。既然二位重逢,我也该功成身退,赴京应考。”
可他话一出口,却另两人更为惊讶。
“从未听说过你要考状元……”胡四疑惑地问。
“唐诗三百首你会背多少?”钟晴鄙夷地冷哼了一声。
“我、我是要出关考试,希望能在别国谋个一官半职。”张生连忙圆谎,“那里竞争不激烈,用的也是别国的籍。”
“可你手里书都没一本!”钟晴叉着腰朝他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