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青丘大殿后,灵树丧失了光华,树上的魅果几近枯萎,只有六个未成熟的魅果闪烁着银光,还有一个暗哑无光地藏在叶片后。
“怎么只剩下这几个果子?”飞月拜见过柳长言和姥姥后,看到凋敝的灵树,不由心下难过。
“你还有心情管这些,找到魅果下落了吗?”姥姥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飞月,姥姥是担心你能否应付孟安仁。”柳长言也关切地安抚她。
“孟安仁……确实狡诈多变,虚实难测,令人难以应付。”提到孟安仁,飞月不住叹息。
“你是不是想放弃了?”姥姥看穿她的心事。
飞月垂首,似是默认。
“进入孟家调查的人是你,现在想放弃的又是你。”姥姥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贸然终止,会打草惊蛇的!”
“飞月不是想放弃,只是总被他摆弄,觉得生气和无所适从。”飞月连忙解释。
姥姥沉吟了一会儿,看向柳长言:“看来,我们得帮一下飞月,这个孟安仁很可能是盗宝主谋,欲借魅果之力,毁苍生乱天下。”
“姥姥,孟安仁虽然狡诈张狂,可恶可憎,但他绝非凶残暴戾之徒,也并没有乱天下的想法。”飞月忍不住替孟安仁辩解。
“人心善变,是何等险恶,你见识过吗?是不是也着人家的道了?”姥姥横了她一眼,似在嫌弃她的驽钝。
飞月只好再次垂首不语。
“姥姥,是不是有女狐着了他的道,受他摆布盗取魅果,还得再调查。至于飞月,要她对付这样一个诡计多端的人,实属不易。她能令孟安仁放下心防,就已经做得很好。”柳长言忙安慰飞月。
飞月暗地里松了口气,心怀感激地看了眼柳长言。
柳长言拿出一片衣角,交给飞月,正是那天她打斗中从贼人身上扯下来的那片。
“大殿之上施法救孟安仁的灵狐,如果是盗魅果的灵狐,很可能还藏身孟府。你将这片裙角置于孟府厅堂暗角,若有那盗魅果的灵狐,只要它运用法力,我自会知晓。”他叮嘱飞月。
“万一不是盗魅果的狐狸……”
“别担心,我们先试试。你留在孟安仁身边打探虚实,确认魅果是否在他手中。”
飞月忙点头称是。
“记住,你是为寻魅果而入孟家,此事关乎我狐族生死存亡,目标明确,就不会迷失了。”
姥姥见她神智不坚,为她指明方向。
飞月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有所领悟,领命离开青丘。
傍晚,孟府大厅中空旷无人,只有夕阳透过花窗,在地上洒下碎金般的光芒。飞月蹑手蹑脚地走入大厅,从怀中摸出衣角,找了个阴暗的角落放好。
可她刚刚抬起头,就见倩茹正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地看着自己。
“你在做什么?”她低低地问。
“我、我闲着没事,四周看看!这些字画不错!”飞月连忙装傻。
“飞月,你我虽为主仆,可我视你如同妹妹,我不希望你有事隐瞒我。”倩茹审视着她,显然不相信她的借口。
“不瞒小姐,最近府上不是很太平,我怀疑府里可能有狐妖,望找她出来……”飞月也不愿隐瞒倩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
倩茹眸光一沉,但却不动声色。她借口口渴,支开了飞月,自己留在客厅中探查,很快在暗处发现了衣角。
她微微一笑,手指轻点,一簇火焰平地而起,将衣角烧毁。随即她又施法变出了一块一样的衣角,放回了远处。
夕光照在她桃心形的脸庞上,赋予了她一种神秘惑人的美。
倩茹诡秘地笑了一下,离开了大厅。
二、
次日清晨,晨光初霁,飞月抱着一捧刚摘下的鲜花,要送入房中。
她在回廊中边哼着歌边走,迎面看到孟安仁风度翩翩而来。她眉头一皱,刚想躲闪,想到姥姥的叮嘱,又快步迎了上去。
孟安仁见她落落大方,十分奇怪,抬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有什么事?二少爷。”飞月俏皮地问。
“你不该再叫我二少爷,应该叫我安仁!”孟安仁轻浮地说,可话未说完,就打了几个喷嚏。
“你体内的寒气还没清。”飞月关切地说。
“你已经开始关心我了,所以,早晚会嫁给我。”孟安仁势在必得。
飞月展颜一笑,牙尖嘴利地说:“府上的猫呀,狗呀,生了病我也会关心,可我不会嫁畜生。”
孟安仁被骂,不怒反笑,眼睛为之一亮。
“比起昨日,现在的你更让我动心。”他贴在飞月耳边,悄悄低语。
飞月眉头一皱,可是为了寻找魅果,不得不花心思应付他。她也凑近孟安仁耳边,柔媚入骨地说:“如果二少爷多些诚意,飞月可以让你更动心。”
她说罢对安仁媚笑一下,故意擦过他的身边,带着几分挑逗离去,手中的一枝花掉落在地。
孟安仁捡起落在地上的花枝,放在鼻前轻嗅,望着飞月窈窕美丽的背影,会心一笑。
飞月将鲜花送到倩茹房中,又照例陪她去厨房中为孟安德炖补品。
小炉上炖着补品的瓦罐冒着白色的雾气,在这茫茫雾气中,倩茹拿一把小凳子挨着它坐着,怕火力不足或太旺。她起身准备拿东西,突然头晕目眩,幸好飞月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才未跌倒。自从嫁入孟家后,倩茹的气色越来越差,原本红润的脸颊都变得苍白了。
飞月满心忧愁地扶起倩茹,竟意外地发现她鬓角有根白发,不由大惊失色。
“小姐,你怎么生白发了?”飞月紧张地拔下白发,递给倩茹。
“这么快就有白发了……”倩茹看着白发,脸色悲伤地喃喃自语。
“以后为姑爷准备膳食、补品之类的就交给我吧,你不要太过操劳。”飞月心疼她,忙抢过她手中的炖品。
“不行,一定要我亲手做。”倩茹收起脸上的悲色,微笑地阻止道,“火候和下药先后,你怎能知道?”
飞月被她气得直跺脚,却又拿她无可奈何。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安德,我曾说过,我别无所求,只求安德能陪在我身边,多一天是一天。莫说添了根白发,就算满头白发,我也在所不惜!”
飞月越听越不对劲,总觉得倩茹似乎是在拿自己的命换孟安德的命。
倩茹知她疑惑,开始为她讲佛偈开导:“佛祖的弟子阿难因为喜欢上一位女子,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日晒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现如今,我既能与安德相知相守,以命换命又算得了什么?”
“我以为世间情爱,不过是男女卿卿我我,消磨时间而已,没想到竟可以如此深厚。”
飞月听了倩茹的话,也深受打动。
“对了,前两天安仁跟我说,要我带你去布庄挑块好面料为你做件新衣裳。”
“为什么?”提到孟安仁,飞月就觉得扫兴。
“碧云郡主寿宴,他想带你入宫祝寿。”倩茹却兴致十足,好像非要撮合他们,“听说郡主点名要看你表演幻术,安仁没跟你提起过吗?”
飞月摇了摇头,心想就算提起她也不会去。
“放心,安仁会照顾你的。”倩茹似看出她心底的不愿,柔声安慰,“听说皇上很疼碧云这个妹妹,讨得她开心,比讨好皇上更有用。安仁花了不少的力气,特地寻了件稀世宝物说要送给郡主。”
“什么稀世宝物?小姐有见过吗?”听到宝物,飞月突然来了精神,脑中晃动的皆是银光闪烁的魅果。
倩茹轻轻摇头:“我只是听他提了一句,也没多问。”
飞月继续帮她熬药炖补品,心思却飞快地盘算起来。
三、
这日午后,一直对孟安仁避之不及的飞月,却端着一盘果子,袅袅婷婷地来到了孟安仁的房门外。
她特意梳妆打扮过,换上件柳色上衣,整个人宛如刚抽芽的嫩柳般娇嫩可人。
孟安仁正在看书,见她笑语嫣然地推门而入,不由有些意外。但他不动声色,看飞月表演。
“二少爷,不,安仁……”她柔媚地,“小姐叫我来给你送水果。”
孟安仁道了谢,仍埋头看书,完全不似平日百般纠缠。
飞月落了个没趣,只能勉力提起话头:“小姐说你要带我入宫见一位郡主……”
“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所以想办法推掉了。”孟安仁终于放下了书,温柔地看着她。
这大出飞月意料,但她仍硬着头皮问下去:“听说你准备了件稀世宝物做贺礼?不知是何宝物?我能否见识一下?”
孟安仁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就让我看看,开开眼界嘛!”她开始撒娇。
“不可不可也!”孟安仁却把头摇得更厉害,“不管是任何女子,只要看到那宝物皆无法抗拒,难以割舍。我已为你得罪郡主了,不想再自找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