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是真心实意,恨不得立刻成亲,可母亲来信说她身染重病,我是家中独子,不得不回去侍奉她。”刘子固见阿绣失落,忙道出真相。
“伯母抱恙,这也是理所当然。”阿绣放下心来,善解人意地说。
“只要母亲的病情好转,我立刻回来跟你爹提亲!”刘子固痛惜地望着她,握住了她的双手。
“不管怎样我都会等你回来的……”阿绣担忧地说着,泪盈于睫,“只是我担心我爹,怕是又要另给我说亲了……”
刘子固忙替她擦掉眼泪,指天发誓说此生绝不负她,一定会尽快赶回来。
阿绣郁郁回到家中,将刘子固要走的消息告诉花月,登时将花月气得破口大骂。直说刘子固拖了她的后腿,她好不容易让高公子退婚,只差这临门一脚,他却要回老家,让全盘计划功亏一篑。
“阿绣!要不然,你就跟着刘子固一起走吧!”她妙目一转,想到了个好主意。
“不行!这是私奔!”哪知阿绣听了连连摇头,“这种不合礼数的法子,万万使不得。”
“就是这些礼数把你给害了,到时候你错嫁他人,又会追悔莫及。”花月见她脑筋死硬,简直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传来工人慌张的通报,说刘子固来了。
阿绣和花月错愕地对视,连忙走向前厅。
花月一出门就变成了一只狐狸,它跃上前厅的房梁,居高临下地看热闹。
只见刘子固拎着礼品,站在脸色铁青的姚舜面前。
“姚老爷,在下自知才秀人微,不得您看重。但我对阿绣却是真心实意的。阿绣对我不离不弃,而在下也愿为阿绣赴汤蹈火。”他朝刘老爷施礼,诚恳地说。
姚舜冷着脸,完全不理会他。
“如若姚老爷应允,在下当即就能立下重誓,待敝人从家乡看望病母归来时,定将带着母亲之命,媒妁之言上门提亲。”刘子固一揖到底。
“话说得挺好听,可你功名欠奉,家业田产全无,又有什么能耐保护阿绣?”可这番肺腑之言,却换来了姚舜的冷笑。
阿绣忙拉了拉父亲的衣袖,却被一把甩开。
“子固确实身无长物,可只要老爷能同意我跟阿绣的亲事,我自当证明对阿绣的情意,绝不会令你失望!”刘子固仍执著地表明心意。
这番话说的阿绣感动不已,连躲在梁上的花月都为之钦佩。
姚舜却更加气恼,他一脚踢翻了刘子固的礼品,气急败坏道:“你这些花言巧语骗得了阿绣,骗不了我!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把阿绣许配给你这个空口白言的臭小子,带着你得破礼品滚蛋,滚回乡下去,再也不要回来!”
他说罢就要将刘子固推到厅外,可刘子固却说什么也不走。
阿绣连忙上前阻拦,引得姚舜更加气愤,他拿起棍子就要打断刘子固的腿。一时之间,厅堂中鸡飞狗跳,刘子固却并不躲避,只抱着头,站在原地任姚舜抽打。
花月再也看不下去了,气得尾巴一甩,几片瓦片就挟着破空之声,直往姚舜头上飞去。
哪知刘子固见瓦片掉下,居然飞身扑上,一把抱住了姚舜。姚舜以为他要还手,手中棍棒不停,接连砸在他身上。瓦片重重跌落在地,摔得粉碎,将众人吓了一跳。
阿绣连忙过去查看,心有余悸,见姚舜没受伤才暗暗松了口气。她又忙看向刘子固,只见他双手已被姚舜打伤,满是青痕。
“少在那假惺惺,别以为你救了我一次就可以感动我,你这点小把戏蒙我女儿还可以,却骗不了我!”哪知姚舜一点也不领情,他爬起来就破口大骂。
“姚老爷,您误会了。我并非想感动你,方才那种情况,换成别人我也会出手相助。”
刘子固却连连摇头,坦然回答,“更何况您是阿绣的爹?我了解阿绣,她孝顺听话,如果您有半分损伤,她必然比死还难受,我只是不想让她伤心而已。”
阿绣的一双妙目盖上了一层雾气,像要哭出来的样子,她盯着刘子固,觉得自己没有爱错人。就算花月这种听惯甜言蜜语的得道狐狸,也被他的善良感动,狐狸嘴里发出了嘤嘤的叫声。
姚舜一言不发,抛下木棒转身步入内室。阿绣和刘子固欣喜地对望,似看到了一线希望。
十、
次日,刘子固就匆匆启程回乡,阿绣一直送他到城门外,还亲手为他做了些糕点,让他在路上带着吃。
或许由于昨日刘子固的舍命相救,姚舜对两人的态度温和了一些,不再限制阿绣外出。
“估计是同意我们的婚事了,等母亲病情好转,我立刻来接你。”刘子固恋恋不舍地拉着阿绣的手。
两人紧紧相拥,却又不得不分离。阿绣站在小镇口,看得眼酸,直至刘子固的身影完全消失,才回到了家中。
哪知平时井然有序的杂货店居然乱成一团,店铺关张,不对外营业了。
她慌忙跑进去,却见姚舜带着工人阿吉在收拾行李,她忙问向忙碌的父亲,哪知姚舜要她快点收拾东西,马上回乡。
“我已托人在乡下帮你寻着亲事,咱们先回去,一有合适的就立刻把你的终身大事给办了!”姚舜忙乱中抬头。
“你不是才答应子固要等他回来吗?怎能这么快就出尔反尔?”阿绣立刻大惊失色。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是他误会了吧?”姚舜狡诈地一笑,吩咐阿吉:“你去小姐房中把她的行李拿出来,我们明日就出发。”
阿绣如遭晴天霹雳,呆立在原地,却又无从反抗。
当日午后,她来到林中小屋里,跟花月道别。
昔日优美山景,野花点点,在今日看来,也平添了愁绪。
“你爹真是狡猾,存心欺骗你们,再将你带走。”花月愤愤不平地说,意图惩治姚舜。
“爹也是为了我的将来着想……”阿绣抽噎着为父亲说好话,“是我没福气,不能跟子固相守,怪不得别人。”
她说着泪如雨下,悲伤地看着花月。
“花月,你能帮我最后一个忙吗?”
“傻丫头,有事就说,别说是最后一个……”花月也红了眼眶。
“若是子固来找我,你就告诉他我身染恶疾,不幸身亡了……”她说着已泣不成声,“如此他便可以死心,另觅一个陪他到老的人……”
“呸!真是胡言乱语!”花月呸了两下,语重心长地劝说,“阿绣啊,你若是真爱他,就应该为自己的幸福抗争到底,怎能就这样轻易放弃呢?”
“你是狐精,自由自在,当然不懂这人世间的繁杂。我们活于口舌之中,就必须背负这口舌之扰,有些责任和枷锁是永远丢弃不了的。”阿绣摇了摇头,哭得更加伤心。
“我懂人间情感,谁说我不懂了?”花月说着开始哽咽,眼眶发红,“因为现在我也会感觉到难过了啊。阿绣要走,我是真的很难过。”
阿绣帮花月擦去眼泪,拿出一对亲手制造的香囊送给她。香囊精致美丽,细密的线脚,宛如阿绣的拳拳心意。
“真好看,这是第一次有人为我做东西呢……”花月收下香囊,笑中带泪地对阿绣说,“千万不要委屈自己,一定要幸福。”
阿绣含泪点头,两人相拥而泣。
次日,阿绣就跟在姚舜身后,走出了小镇。她一步三回首,满是恋恋不舍。姚舜看出女儿的心意,在一边劝说要帮她找一门好亲事,让她不要天天想着刘子固。
经他一提,阿绣更加难过了,她觉得自己就此和子固相隔两地,永世不得相见了,不禁悲从中来。只听见,不远处传来动物的悲鸣,阿绣含泪抬头,一只火红的狐狸正站在路边老树旁,朝她昂首悲鸣。
阿绣认出那是花月,冲它挥了挥手,对它凄然一笑,狐狸叫得更加伤心,似乎眼中也含了泪。
阿绣在父亲的催促下,狠心上了车。
只有那只红狐狸,对着慢慢走远的车队,叫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