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朱金和也不顾事实,给他落井下石。原来他让他参加这个会议,就是一个阴谋。是不是他发现我跟他不是一条心了?然后想借此机会整倒我呢?
杨兴宇想来想去想不通,也咽得下这口气。第二天,就拿着这个文件去找周市长和郝书记,想听听他们的说法,同时请示具体的整改意见,然后回来再跟朱金和交涉。
他先来到周市长办公室,周市长不在,到下面的县里检查工作去了。他又来到郝书记的办公室,郝书记在。他等了一个多小时,郝书记才从会议上出来接见了他。
“郝书记,你看到这份文件了吗?”杨兴宇知道他很忙,就直截了当地说,“那天会议上,周市长说有什么责任,由你们市里承担的吗?现在怎么全部推给我们教育局了呢?这不是有意让我们背黑锅吗?”
郝书记愣愣地看着他,有些严肃地说:“话怎么能这么说?啊?在这件事情上,你们教育局就没有责任吗?那天在市政府工作会议上,你为什么不坚持自己的观点?后来让你列席市委党委会作发言,你没有说话,就急匆匆走了。我真不明白,你的党性原则到哪里去了?啊?”
杨兴宇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许久才说:“我一个小小的副局长,说话有用吗?郝书记,你批评人,也要实事求是啊。我在市政府工作会议上怎么没有坚持?可他们把我否定了,后来我向你反映,你们……”
郝书记点上一根烟,吐出一圈烟雾,打断他说:“你们这种年轻人,叫我怎么说你们好呢?你们该坚持的就要坚持,要敢于抵制错误的东西,不要太软弱嘛。有我在,你们怕什么呢?”
杨兴宇感到很悲哀。想不到郝书记会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用个人恩怨来处理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他被他当成了整人的武器,又让他背了黑锅,还有口难辩。他觉得这个老资格的书记真的太厉害了,不要说自己,就是周市长也不是他的对手。
杨兴宇受了一肚子的气回到教育局,不顾一切地闯进朱金和的办公室,一坐下就说:“朱局长,这件事这样处理,我不服。”
朱金和却笑咪咪地看着他说:“什么地方不服呢?”
“凭什么给我记过处分?”杨兴宇没好气地说,“这个会应该是你出席的,我去了,回来只是做了一个传声筒而已,怎么就要我承担这个责任?”
“这有什么啊?你的脾气还不小吗,啊。”朱金和笑咧咧地说,“我也知道你受了冤屈,可我也没有办法啊。在一个市长和一个当家的书记中间,我能说什么呢?算了,总得有个人顶头担当这个责任嘛,你不当,就是我当。这就是官场,你懂吗?我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要再生气了,啊。”
朱金和这样说了,杨兴宇还能说什么呢?他气呼呼地说:“那后面到底怎么整改的事,朱局长,还是你处理吧。”
说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呆呆地坐在那里想,这次我是替朱金和当了一只替罪羊,不,是充当了官场倾轧和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郝书记与周市长的矛盾越来越深,已经到了互相拉关系暗中对着干的地步。作为教育局局长的朱金和不想卷入他们权力斗争的旋涡中去,就千方百计周旋,处处小心翼翼,想两头不依靠,两面不得罪。但是不行,他们都不惜一切手段,要拉他成为自己的人。
一次,他陪郝书记在一个饭店里吃饭,被隔壁包厢的周市长看到了。周市长就打他的手机,话中有话地说:“朱局长,也来陪我喝杯酒吧。”
朱金和连忙给郝书记打招呼说:“周市长在隔壁包厢陪客人,我去敬一杯。”
郝书记脸一拉说:“怎么?你嫌我们这边酒量小是不是?那你干脆就过去吧。”
他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尴尬得不知所措。笑脸僵在那,都收不拢了。
另一次,他在一个饭店陪周市长吃饭,恰好被隔一个包厢的郝书记看到了。郝书记当即就走过来,以开玩笑的口吻说:“朱局长,也过来喝一杯吧,我这边的酒,可不比你们那里差的。”
他看看周市长,周市长装作与别人说话,不看他。他就不好意思立刻过去。一会儿,郝书记大约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或者觉得自己被冷淡了,就有些不高兴地打手机给他说:“喂,你到底来不来?”
朱金和惶惶的,简直有些不知怎么办好了。他就像一个被两个男人追着的女人,夹在中间,哭笑不得,连举手投足都有些无所适从。
他只好陪着笑脸对周市长说:“我,嘿嘿,去给郝书记敬一杯酒。”
周市长故作不以为然地说:“这还要请假啊?我周百涛没那么小心眼吧?去吧,去吧,把书记喝开心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说得一桌上的人都哈哈笑了。但笑得都有些尴尬。
工作上的争斗就更加厉害了,朱金和常常被弄得左右为难,不知所措。他想不到这官场上的人也跟小孩子一样,你跟他好,我就不跟你好,生你的气,还要报复你,这样可笑地沤气,争斗,甚至背后拆台,捣鬼,真的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也相当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国家有关吸收社会资金办教育的政策*后,市里经过讨论,同意建造一所民办实验小学。征地400亩,准备完全靠吸收外资或民间资本来投资。周市长就四处活动,多方联系,终于物色到了一个有实力的投资商——香港宏达集团。
港商要求他们到深圳去洽谈,周市长就想率代表团去谈判。这应该是件好事,谁知郝书记知道后,反对说:“有些所谓的港商其实是空的。你们要了解了解清楚,看看他们究竟有没有资金投资?有没有诚意投资教育?不要让当受骗,空忙一场。”
周市长说:“不去接触,怎么知道人家有没有资金和诚意呢?”就不顾郝书记的反对,坚持要亲率代表团去深圳洽谈。
朱金和是教育局局长,当然是代表团成员之一,周市长打电话正式通知了他。可在成行前的一天晚上,郝书记突然打电话给他问:“朱局长,这次深圳,你去不去?”
朱金和说:“周市长让我去,我不能不去啊。”
郝书记想都没想,就以命令的口吻说:“你不要去。”
朱金和愣住了,捏着话筒,不知怎么回答好。
郝书记又说:“你要注意影响,不要跟着他瞎跑,你听我的话是不会错的。”
朱金和只得斟酌着话语,小心翼翼地说:“这恐怕不大好吧?这是教育上的招商引资,我是教育局局长,不去,说不过去的。再说,周市长已经安排好了,怎么能……”
“好好,你跟他去吧。”郝书记不高兴地说,“看你有什么好结果?”
周市长率代表团到了深圳后,没顾得上休息,就与介绍人先进行了接触,然后与港商进行正式洽谈。经过几轮艰苦的谈判,终于达成一致共识。过了几周,港商来考察。周市长率市里有关部门的主要领导热情接待,然后在市里最高档的凯悦宾馆会议室里,举行了隆重的签约仪式。
周市长拿着合同,向从国外考察回来的郝书记汇报时底气十足,满脸红光。郝书记则不以为然地说:“希望这次不要又是光打雷,不下雨。”
没想到这次真的被郝书记猜到了,港商竟一去不复返,迟迟不履行合同,资金一直不到位,又是白忙一场。这天,郝书记把朱金和叫到办公室里,没等他坐稳,就带着嘲讽的口气说:“怎么样?港商的资金什么时候到啊?”
朱金和尴尬地笑笑,不好说什么。
“还笑呢。”郝书记脸一沉,“你就是不听我的话,跟着人家到处瞎跑。”
朱金和讷讷地说:“有些事,唉,怎么说呢?开始都看不太清楚。大家也都是好心,都是为了……”
“你还在替人家说话?”郝书记更加不高兴了,“你立场要站站稳,做事要三思而后行。不要忘了,你的任命权,可是在市委这边。”
朱金和有些吃惊地望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市委当家书记竟会说这种话,简直像个孩子。他呆坐了一会,就站起来不无难堪地说:“郝书记,以后我会注意的,吃一堑长一智嘛。”
周市长找的投资商不行,郝书记马上推荐了另一个人。这个人是本地的一个房地产大老板,姓林。林老板有书记为他撑腰,兴致很高,也很骄傲,立刻过来与市政府洽谈。洽淡时,他提出了几个苛刻条件。
周市长知道他是郝书记推荐的人,就坚持原则,寸步不让,但没有故意刁难。郝书记知道后非常不满,一次在一起吃饭时,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气,故意对朱金和说:“朱局长,你们对空头投资商倒很热情,条件也优惠,而人家真有实力和诚意来投资,你们又设置重重障碍,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