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顺仁昨晚有没有把这件事打电话告诉张灵凤?朱金和不无紧张地想,要是告诉了她,那我回家就是自投罗网啊,免不了要发生一场恶战,还不知道会出现怎样可怕的局面呢?
可不回家就逃出去行吗?身上钱是有了,但有几样东西,他都舍不得不要。 ()特别是别人送的那几件黄金饰品和名人字画,他真的不舍得丢下。还有一张银行卡,藏在他专用的那张写字台的抽屉里,上面有三百万元钱。
这都是他当校长以来别人送给他的钱,他偷偷积蓄起来,没有告诉妻子。尽管他身上还有三张银行卡,总共有四百五十多万元钱,到海南去买房买车够了。
可朱金和觉得,到一个新的地方,尤其是去海南这么远的天涯海角生活,人生地不熟,一切从头起,没钱是不行的,所以他还想回去把这张银行卡拿走。
妻子也保管了三百多万元钱。有这么多的钱留给妻儿,他这样悄悄地离家出走,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了。
一定得回去一下,运气好的话,她和儿子都不在家,我拿了那张银行卡和这几件东西就走,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想到这里,朱金和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这时还只有七点十分。他抬头四顾,这个繁华的城市刚刚从梦中醒来,正睡眼朦胧地开始新的一天。
是的,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人们脚步匆匆,街道上车轮滚滚,各自都在往自己的目的地奔去。
朱金和隐在路边一个棵树后等待,想等妻子上班了才溜回去。她八点钟上班,平时七点半就走了。
可儿子已经放暑假了啊,他肯定在家的。朱金和头脑里有些乱,也有些紧张,儿子是好对付的。她要面子,肯定不会把这事告诉他的。
在路边耐心地等到八点,朱金和才提心吊胆地往家里走去。
一路上,朱金和的脸皮像被人剥了似的,热辣地有些疼痛。他一直低着头走路,怕碰到熟人。
还好,朱金和走进小区,走到自家的楼下,一直到走上楼梯,都没有遇到一个熟人。
大概他们都上班去了。朱金和走到自家门前,稳了稳神,才掏钥匙开门。
谢天谢地,妻子不在。儿子在自己的书房里做作业。见他回来,儿子连忙奔过来帮他拿行李:“爸爸,你回来啦?”
“回来了。”朱金和轻声说。看了儿子一眼,心内疚得往一处紧缩着。
儿子问:“爸爸,你的车子停在哪里呀?”
朱金和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好,只含糊地“哦”了一声,装聋作哑地去了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朱金和去看了看儿子的成绩单,然后走进自己的书房,拔钥匙去打开写字桌的抽屉。没想到,抽屉一拉就开了,锁已经被撬了。
朱金和吃了一惊。连忙翻看那本书,里面的银行卡没有了。
我的天,她偷了我的银行卡?行动真快啊?朱金和想问问儿子,谁撬了他的抽屉?可他犹豫了一会,还是不敢问。
怎么对儿子说啊?朱金和呆住了。
张灵凤一定知道了。朱金和思想激烈地争斗起来,到底走不走?不走,她一回来,家里就要闹翻天了,孙敏敏又怎么办呢?
走,什么时候走?马上就走的话,那这些钱就全部归她了。我只要一走,手机一关,她就是再凶,也奈何我不得了。
可我这一走,就再也不能回来了,就看不到儿子了…….
朱金和心里一软,惆怅得眼睛湿了。
朱金和抹干眼睛,呆若木鸡地坐在沙发上。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温馨的家,忽然又心生留恋,身子软软的,没了站起来的力量。
儿子显然还不知道他的情况,亲昵地在他身边走来走去,又不住地问这问那。他只好一一作答,心里内疚得像刀割一样痛。
坐了一个多小时,朱金和正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朱金和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害怕是陶顺仁借别人的手机打来的,抖着手不敢接。
可是这个手机很顽强,停了以后,又响了起来。朱金和只好壮起胆子按了OK。他怕关了手机,孙敏敏联系不上他,会着急的,所以没有关机。
“朱校长吗?”接通手机后,对方大声说,“你们放假了吧?喂,这个暑期,你有什么打算啊?”
朱金和一听声音,知道是教育局师资处处长顾卫东。他是教育局里跟他关系最好的人,他们都有往上爬的共同追求,所以在一次开会的时候谈得很投机,以后就结下了铁哥们关系。
朱金和知道他打电话给他,是想探听一下他的打算。他以前跟他说起过,他想在这个暑期里动一动位置。
他动位置,起码是教育局副局长。尽管行政级别比现在他的县团级校长低半级,属副处级,却意味着真正进入了官场。
学校属事业单位,虽然套用行政级别,却不是政府机关,所以不能算是真正的官场。把一个学校医院等事业单位或者企业单位里高一级别的领导调入政府机关,就是降一级,也都是愿意的,甚至还要付出很大的努力和代价才能实现呢。
“是顾处长啊,呃,我嘛。”朱金和不无尴尬地说,“没什么打算,就是有打算,也没用啊,一厢情愿的事,有什么用?”
顾处长说:“朱校长,你说话,怎么跟我也见外了啊?你上面有周市长,据说他下一届有当市长的可能。这降级调动,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嗳,你再活动活动,索性来个平级调动,也不是不可能啊。”
朱金和叹息一声说:“顾处,你高抬我了吧?我哪有这个能耐啊?真的,你别笑,我一没关系,二没水平,当这么大一个局的局长。喂,你说话可得注意一点,啊。胡局长还在,你这样说,要是被他知道,你小子还要不要在他手下混啊?”
顾处长压低声说:“朱校长,我是想在你的手下混呢。真的,我一直希望你能杀进局里来,当教育局的一把手。你来了,我就有希望了。唉,否则,我就是干到退休,也不会再升半级了。”
朱金和说到官场上的事,一下子来劲了。他渐渐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打着哈哈说:“哈哈,顾处长,你表面上是关心我,其实是在想着自己哪,啊。你当了几年处长?才三年,就急着想当副局长了?”
“喂,朱校长,你可不能这样说。”顾处长居然认真起来,“我是真心的,你却这样理解我,我就不高兴了。”
“那不好意思,算我说错了行吗?顾处。”朱金和有些难堪,心里想,当官的人说话往往就是这样,不是一本正经,就是似是而非,模棱两可,或者打哈哈,开玩笑,有时还让你摸不着头脑。
顾处长却口气一转,一本正经起来:“朱校长,我今天打电话给你,是想给你透露一个信息。真的,这对你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朱金和像一个快要被淹死的人,看到一根救命稻草,眼前豁亮起来。
顾处长沉吟了一下,才慢悠悠地说:“这个暑期里,教育局可能会有比较大的人事变动。胡局长的位置能不能保住,还不好说。赵玉泉和李锦标两个副局长,也可能都会有变动。”
“为什么?”朱金和心里一动,身上来了力量。
顾处长说:“胡局长可能会被平调到省教育厅去。杨局长有病,传说他已经打了提前退休的报告。李局长据说有经济问题,上面很可能要查他。反正这一阵,局里议论纷纷,人心浮动,猜测不已。大家都在暗里地活动,争夺这些位置。”
“是吗?”朱金和一度熄灭的权欲重新燃烧起来,“四个局长,有三个要动,那倒是真的要热闹了,啊。顾处,看来,许多人都要蠢蠢欲动了,包括你。真的,机会来了,你也不要错过啊,快努力吧。要想尽一切办法,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错过了这店,就没有了那村。你多少年纪了?比我大两岁吧?都快四十岁的人了,再不努力,这生就完了。”
“我是没有希望的,你也知道,我上面没人,这是一件很要命的事。”顾处说,“还是你有希望。真的,朱校长,你以前跟我说起过这个想法,也很有竞争力,关键是你上面有人。所以我才打电话给你的。你难道没有听说这些消息吗?”
“没有。”朱金和实话实说。他这一阵被孙敏敏的婚外情弄得焦头烂额,狼狈不堪,哪里还心思顾及这个啊。唉,都说许多男人最后都要为女人所累,看来,我也逃不脱这样的结局啊。
顾处长说:“对了,朱校长,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呀,很长时间没看到你到局里来了吗?”
朱金和有些难堪地说:“学期结束工作太忙,也没有什么事往局里跑。唉,现在放假了,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我想在暑期里,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