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洲之所以想到让朱自强帮他散播消息,是临机起意的。
他虽然受到了程老的点拨,其实心里依然没有想到好的方案。针对对方的底牌,怎么打出这张牌。
再次制造网络舆论,显然是下下策。
因为他毕竟没有掌握媒体发言权。这种涉及到了大世家的新闻,会很快被“高压管制”,不一定有效果,而且还会有不少后遗症。
再说,他上次无心闹出了一个“陈塔风波”,已经在某些人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再次照章搬来,无疑会在相关领导心中打下一个“刺头”的标签。没有任何领导喜欢手下的人宣扬家丑,总有些舆论要挟的嫌疑。
但是人和人之间的消息传播,就不是任何部门能控制的,也很难找到源头。
他打出的第一张牌,就是通过ZQ俱乐部的这些公子哥们之口,传递出京都四少任重索取工程不成,刻意用专家组的关系进行打压,阻碍延误工程审批进度。
这种消息若在超市菜场传递,毫无意义,因为没人关心。但是对这群渴望进入主流圈子的富二代来说,知道京都四少之一的秘密,无疑是个炫耀和抬高自己身份的机会,他们会在茶余酒后对身边的朋友说,他知道某某某的秘密,一般人我不告诉。
郭小洲涉猎颇杂,曾经也了解过传媒方面的理论。新闻的工具论具有两重性:一是新闻从诞生那天起就是某个人或者某个集团为达到目的而使用的宣传工具,不管新闻是什么方式,什么语言,什么样的事实,最后的落脚点还是在工具上。
另一层面是指受众群。什么样的受众群才关心的新闻?只有在某个受众群关注的情况下,新闻才能制造矛盾,显示威力。
这群荷尔蒙过剩的年轻富二们,无疑是最佳的工具。因为他们所接触到的圈子无所不及,官场,商场,娱乐场,社交场。
这条消息一旦扩散到底牌握有者,或者打牌人的手中,就会形成凶悍的杀招。
比如,当刘以外听到这样的消息,说他受任重委托,要刁难或者阻碍陈武跨江大桥项目审批,原因是他老婆和任家是亲戚。
这就等于在他脖子上套上枷锁。如果最终评审结果,他的确投出了反对票,则正好契合了传闻,他的舆论罪名坐实。
而作为学术专家,名声是他们的基座,是镶嵌在王冠上的宝石。专家一旦没了名声,就什么都没了。毕竟专家不是流氓混混,完全可以不在乎名声,没有底线。
他们也绝对不会为了别人的利益,而把自己给白白牺牲掉。
也就是说,他们要消除谣言的唯一方法,就是让大桥项目顺利过审,哪怕项目没有通过专家组的审评,反对票也绝对不能从他们手中投出。
这就是握有底牌的优势,因为任重这只“小斑马”已经从水中站了起来,让郭小洲看到了水的深浅,可以有针对性的选择方向和时间,进行扑杀。
当然,这只是他打出的第一张牌,根据形势变化,他还能有针对性的打出第二张,第三张,甚至第四张牌。
反正就把握一点,对手怎么不舒服就怎么出牌。
直到对手丢牌认输。
郭小洲把相应要求一一对朱自强交代清楚。
朱自强算是个相当有头脑的年轻人,否则他一个外来暴发户的后代,也不可能在京都独自打拼出属于自己的一小片天地。
他点点头,“郭哥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绝对不会出纰漏。”
在他们交流期间,俱乐部的年轻会员们把甘子怡包围得水泄不通。有套近乎的,有请教赛车技巧的,有搭关系的……
元常无疑是今天最郁闷的一个。输车输了面子。最令他懊丧的是,他是最先接触到甘子怡的,如果他不是昏了头,要去和甘子怡赛车,而是套交情,礼貌地带着新会员参观俱乐部,是不是就可以触摸到一线的圈子里?
和他一起到来的奔驰车主手持两杯红酒,缓缓走近他,递了一杯酒给他,安慰道:“输了车是好事,你郁闷什么?”
“好事?”元常瘪了瘪嘴,一股脑把红酒全部灌入口中。心道,你特么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奔驰车主朝人群瞥了一眼,不急不缓道:“你瞧那帮子人,他们打什么主意你知道吗?”
元常“嘭”地放下空酒杯,晒道:“少特么废话。有屁快放。”
“他们那么巴结怡姐,不就是希望和怡姐套近乎,想让怡姐把他们带进京都的主流圈子里。而你,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走近怡姐。”
元常稍楞后,道:“你是说我给那个男的当车夫?”
“什么那个男的,那是怡姐的男朋友,你瞧见怡姐对他的态度没,将来说不定就是怡姐夫了。你想,世界上谁都知道夫人路线和枕头风的厉害,你走妇男路线,还愁怡姐不对你另眼相看?”
奔驰车主伸手勾搭着元常的肩膀,亲热的说:“兄弟,你的机会来了,以后可别忘记我。”
元常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点头一边朝郭小洲看去,“你说得有点儿道理,的确是一好机会。”
元常说完,对奔驰男打了个招呼,“我先去套套磁。”
说着他露出笑脸走向郭小洲。
郭小洲刚向朱自强交代清楚,正琢磨什么时间打出第二张牌,怎么打,元常态度恭敬走过来说道:“郭哥!我的车钥匙随时准备交给您。如果您觉得这辆车上过赛道,我家还有辆九成新的同类车,没有上过赛道,您需要,我可以安排人送来。”
“谢谢!车我们不能收。”郭小洲好奇地打量着他,他记得前不久这个车手的态度还比较傲气,说什么输车不输人,现在态度突然改变……
他看了看远处的甘子怡,心中有些明白,都是冲着她去的。
“你不收车,我的人和车在京都24小时听您指挥……”
郭小洲笑着打断他的话,“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做?”
元常讪讪一笑,“我爸开了几个矿,不愁吃喝……”
郭小洲敷衍道:“好吧,我有事通知你。”
元常马上拿出手机,“我叫元常,今年二十三岁,我的电话号码是137XXXX……您随时吩咐。”
郭小洲笑着拿出手机,记录他的电话。
接下来,他去喊了甘子怡,两人在朱自强等人的簇拥下,参观了俱乐部的设施。
半小时后,两人上了捷达车驶离俱乐部。
捷达车上了公路,甘子怡忽然说,“有辆车在跟踪我们。”
郭小洲回头一看,正是和甘子怡赛过车的元常,开着他的路虎揽胜紧跟在后。他笑着把元常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甘子怡耸肩道:“你还真需要这么一个贴身司机。”
郭小洲也没有说要,也没有说不要。他需要看看这个年轻男人的毅力,如果只会说大话,那么他只能说白白了。
甘子怡把郭小洲送到了青山驻京办,然后径直驱车离去。
郭小洲回到房间,立刻给劳丽芳打了个电话,得知她正在驻京办办公室,说他马上去见她。
十分钟后,郭小洲出现在劳丽芳的办公室。
劳丽芳很殷勤地给他泡茶递烟,然后等着郭小洲开口。
郭小洲问,“据我所知,驻京办还有个不成文的任务,就是和各级媒体保持联通渠道?”
劳丽芳不知道郭小洲为什么问这个话题,她很谨慎的回答,“的确有这样的工作任务,本地发生的新闻,由于本地媒体被当地政府掌握,很难不听命令发声,但外地的媒体就不会屈从,到这个时候,就需要相关人员去‘消防灭火’,我们驻京办和政府新闻办手中都有一批各级报社记者的联系渠道,逢年过节什么的,也有小礼品送。”
郭小洲问,“你手中有没有既不属于国家级政府媒体、但却有相当影响力的报刊渠道?”
“那得看发什么样的文章。”
“如果把陈武大桥项目受要挟的文章发出去呢?”
劳丽芳立即摇头,“太难,我手里的确有这样有影响力商业化氛围浓的渠道,但这样明显带着倾向性伤害性的文章,没有人敢发。”
“可以换一种方式,比如在某个专栏讲个故事,隐去项目名称和人物姓名,还原故事本身。讲述某工程被要挟的前后过程。”
劳丽芳迟疑道,“可是,这样的文章发了,没有什么效果……”
郭小洲心想,如果单独发这样一条不痛不痒的故事出来,当然没有任何效果,但是配合在某群体流传的八卦消息,效果就绝对不一样了。
特别对华和同,刘以外等专家来说,是一种有力的震慑和警告——下一次,你们的名字将出现在故事里。
劳丽芳还是有些疑惑。
郭小洲拍板道:“这样,我暂时还没有决定是不是会使用报刊媒体,但需要劳主任提前给我做好联通工作,一旦有需要了,我亲自去和这个媒体记者谈。”
劳丽芳点了点头,“我推荐南方XX报,这家报刊有个人物周刊新闻社区,内容涵盖深度新闻调查、焦点新闻、传媒重点、时事纵横、文化娱乐及生活等方面,我认识其中一个专栏记者,涉及到新闻的敏感度,她是否愿意我不敢保证。”
“报道的方法多种多言,我们不一定要以纪实的形势发表观点……”说到这里,郭小洲的电话响起,他拿出电话一看号码,马上接听,“杨士奇,你出来了,出来就好,先休息两天,整理整理情绪……陈塔的工作离不开你,振兴陈塔高中、江提风景带、苗圃绿化区、游乐区,方方面面都需要你,我也需要你,陈塔人民需要你,你已经不是一个人的,明白吗,下次千万别这样冲动,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商量,我们一起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