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瞳剪水,眸中演映着淡淡柔情。
感情真的不在意结果吗?最后得不到也不重要吗?
他沉默片刻,忽然伸出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轻笑道:
“何时脑子里都是这些事了?”
她撇撇嘴,不以为然道:
“明明是玠哥哥先说起的。”
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正色道:
“夜辰探入司马颖书房与寝室,并未发现有羊玉坠。”
上一回那事之后,她确实与玠哥哥说过羊玉坠的事,可四姐曾与她说过,那是四姐与司马颖新婚之时四姐送与他的。现下为何却找不到?
她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上一回司马颖到菡萏院时,与四姐吵过一回,那时司马颖说已然将玉坠扔了,难不成他真的狠心扔了?她不得而知。
“若不在书房与寝室,又会在何处呢?难不成司马颖真的扔了?”
她喃喃自语道。
她的声音虽小,却正好传入他耳中。
“不会,司马颖定然不会扔了。”他肯定道。
上一回四姐好像也是这样说的。
“为什么?司马颖那样薄情寡义的人,又怎会宝贝着一个不需要的东西?”
她面上一冷,冷哼道。
司马颖将乐广贬官之事她且不说,自她来到王府,见到的多是冯胭脂的飞扬跋扈和乐姿的黯然神伤,还有司马颖的喜新厌旧。这早就消耗了她对司马颖最后一点好感。
她不相信,司马颖心中还有什么比权势利益更重要的。
“玉坠应当在他身上。”
他走到桌边,动作娴熟的倒了一杯茶,茶香四溢。
她眼底闪过一道光,不解道:
“为何?”
他淡笑:
“重要的东西自然不愿舍弃。”
此处位于山上,正是避暑良地,他们待到了黄昏,才回了王府。在此之前,乐妤已然吩咐了月棱具体事宜,让她尽快去做。
马车疾驰回府,绕过了僻静的小巷,终是到了王府后门。
因着昨日黑曜曾说过这一日不用当差,乐妤便径直回了菡萏院。
院中婢女们来来往往,各色罗裙穿梭在庭院之间,她正在玄关外,不远处一个小婢女压低了声音道:
“听说今日王爷又赏赐了冯侧妃呢,冯侧妃一高兴便赏了院内所有的丫鬟,可真羡慕蘅芜院里的那些丫鬟婆子,若我也在衡芜院当差便好了,那院子里的一个三等婢女与我有些交情,今日她还同我炫耀说,她分到了好几个漂亮的簪子和好些碎银呢!”
另一个声音道:
“可不是嘛,连一个三等婢女都有这样的赏赐,真是让人好生羡慕。现下冯侧妃有了身孕王爷自然是宝贝着,一点也不像咱们院中的,虽是个王妃,可听闻前两日还与王爷吵闹了一番,现下可不招王爷待见了。”
“若是我们在衡芜院便好了,也用不着在这儿受苦,王爷一年也不踏入几次,还没有连侧妃来得多,怕是这里再无翻身之日了。”第三个丫鬟唉声叹气道。
“我们菡萏院不还有小世子吗?王爷再不顾念王妃也会顾念小世子的。”第四个丫鬟道。
“冯侧妃现下怀有身孕,保不定就是个公子呢,到时候怕是也被王爷封为世子,我们王妃又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唉,怕那时候王爷亦会将小世子一起冷落了也不一定。”第一个丫鬟反驳道。
第三个丫鬟连忙接过话:“听闻从前王爷待王妃是极好的,可不知这两年是怎么了,竟被王爷冷落……”
“你还不知呢,王妃是尚书之女,听闻王爷讨伐洛阳之时尚书不愿施以援手,这不,王爷便迁怒了王妃……”第二个丫鬟左右环顾了一下,神秘兮兮的道。
“王妃真可怜。”第四个丫鬟皱眉道。
“好了好了,别说了,要是让王爷知晓咱们讨论这些事儿可是要掉脑袋的。”
第一个丫鬟担忧道。
望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身影,乐妤垂下眸子。
她径直进了乐姿的屋子,蜡烛上的火焰随微风摇曳,将她的身影照在墙上,染上一幅墨画。见上好的檀木桌上晚膳俨然没有被动过的模样,她往榻边瞧去,乐姿正坐在榻边,黯然神伤。
“四姐。”她试探叫到。
“你回来了?”乐姿有气无力道。
往日她在其他人面前总是要装作一副无事的模样,也只有在她面前才有几分自己的模样。
“四姐,怎么还不用膳?”她瞥了一眼桌上,问道。
乐姿坐在榻边,长长的裙摆曳地,答非所问道:
“妤儿回来了。”
“四姐,你怎么了?”她不禁敛眉问道。
难道自己离府的一日发生了什么?
“你过来。”乐姿冲她摆摆手。
她关了门,上前去握住她伸出的纤纤玉手,坐在她的身边。
只见她生生扯出一丝苦笑:
“你都布置好了?”
乐妤颔首:“宴席之日便走,姐姐放心,到时我会将逸儿一并带回去的,”她顿了片刻,眉间轻蹙道:
“若是不出所料,宴席之日定会混乱,四姐与我一同回去吧!我们回洛阳去寻爹爹,爹爹一定会帮四姐的。
”
乐姿摇摇头,轻叹道:“我身为王妃岂能逃走,况且即使我逃到了洛阳,也还是王爷的人,这一点终究变不了。”
“不会的,总有办法的,司马颖这样待四姐,四姐凭什么要留下来陪着他!”
屋内燃上了烛火,窗棂外弦月初上,在院中挥洒一片银色。院中已然寂静,只余树上的蝉鸣。
“我自是知晓,这世上总归是初心易得,始终难守。留不住的终究是留不住,又何必强求。可我不能这样离开……”
乐姿的脸映着烛光,声音平淡道。
世人皆知,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初见总是若烟火般动人心弦,但美好终将随风而逝,恍惚之间只成了过往云烟。
这一夜,她们谈了许久,深夜之时乐妤才回房中。她在榻上辗转难眠,她不明白为何四姐就是不愿离去,心中思绪万千,不知何时才沉沉睡去了。
次日,天际帷幕拉开,因着正值夏日的关系,天亮得早了一些。她按照前两日的时辰,起身洗漱后便去了翰墨轩。
经过石尧房门时,黑曜正在外头守着,她犹豫了片刻要不要去拜见石尧,但想起他应当还未起身自己不便去,便想悄悄走过。
“月儿姑娘,”黑曜在门前喊她:“公子说,你若来了就进去。”
她迟疑了片刻后道:
“公子还未起身,我进去有些不便。”
“公子方才已经起了,你来了正好进去伺候。”黑曜道。
起身了……
还要伺候……
就是起身了才更尴尬啊!
正当她踯躅之时,房内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
“进来伺候我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