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没有人能在这个男人面前撒得了谎,那些人是,这个佣人也不外如是。
佣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究竟是怎么猜到这一步的,就见他长腿上前一步,整个人熊熊一股将人吞噬的戾气!
“城东,城北,还是城南?哪个机场?”
“薄先生,您真的想多了,他们就在楼上,不信您上去……”
佣人说着竟然还让开身子,作势真的就让他上去。
薄正东脸一沉,根本不想要跟他耗,一把拎住了他的衣领——
“咳……”佣人被卡的喘不过气,
“告诉我哪个机场,除非你一点都不想关心你的家人……”
佣人这下一下子连心都冷了,早就听这个男人让人闻之变色,却没想到,他会狂肆到这个地步。
虽然,当年纪思念的死也确实让他变了很多,收敛了很多。但只要一关于是她的事,本来就是不确定。
她是他唯一的不确定。
“说。”
“在……城东,凌晨五点,洛杉矶……”
他说城东。
薄正东手一松就把他扔在了地上,脸一凛,冰冷道,“你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在说谎,否则,你知道什么后果。”
说完,男人再也没有一丝停留,直接朝门外黑色劳斯莱斯走去。
上车手打方向盘发动汽车的一瞬电话也被接通,
“喂,薄总,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通知下去,叫人去城东还有城北两个机场守着,把纪思念他们人拦了。”
“好,知道了,薄总……”
……
男人挂了电话脚踩油门瞬间朝城南开去,他还记得佣人口中是城东,可他瞬间的选择,却是城南。
那个人说“城南”的时候眼睛一直注视着他,因此可以判断在撒谎。很多人都以为撒谎的人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然而事实是撒谎的人往往会更喜欢注视别人的眼睛,
因为他们要掩饰,也要观察对方是否相信自己的谎言。
这是他在监狱十年从别人面部表情就能学来的一切,包括那个佣人最后被他扔在地上听到那句“不要让我发现你在说谎,否则,你知道什么后果”时,眉梢长打0.2秒的耸动,这泄露出了他内心的惊慌。
既然撒谎,就不可能说出正确答案和正确答案相对的位置,因此他说城东。
这就像是一场博弈论,他看着手表上指向“四点半”的分针,心一狠,彻底把油门踩到了底,
……
城南机场。
思念抱着正在熟睡的女儿,缓缓踏上下降扶梯。
龙城是国际都市,机场规模很大,只是这座机场不是客流量最高的。普通人只有托关系才能进来。
下沉安检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深夜的机场人数寥寥,透明天棚外的夜空浓得像墨。
结束吧,都结束吧。
既然她狠不了心,那就逼自己结束一次。
……
直到男人还有女人都通畅无阻的过了安检,纪思念才彻底的感觉到了自己这一次大概真的要和过去告别了。
以薄正东的作风,要拦早拦了。不会等她过了安检都没有出现。
这让她有些意外,这么多年,除了五年前那场诈死,她没有一次成功的从男人眼皮子底下逃过。而这次,她真的说走就走了。
候机厅,慕白城看着脸蛋略有一丝倦色的纪思念,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颗巧克力来,放到她眼前,
“吃吗。”
“谢谢。”
她道,然后把巧克力接过。
“巧克力……”
就在这时,抱在怀里的小女孩突然说话了。纪思念吃巧克力的动作忽然一停,静止的看着怀里的女儿。
“巧克力……思思要吃巧克力……”
小女孩早就睡这了,现在睡觉说梦话,纪思念和慕白城对视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把巧克力含在口中,苦涩包裹着甜蜜。三个人在候机厅里没有等很久,飞机登机的广播就在深夜的机场响了起来。
“走吧。”
慕白城道,然后细心的把慕思思抱过来,让纪思念更轻松一些。
思念抿唇不言,跟在他们身后,开始走向等机舱。
最后的最后,她回头望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
登机。
这一班航班是小型飞机,人不多。纪思念和慕白城坐在飞机最前面,凌晨五点,她也昏昏欲睡开始困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隐隐约约感到飞机从开始的一动不动慢慢开始调整,位移的波动,最后慢慢驶入跑道。
走了,都走吧。
睡一觉过去就是洛杉矶了……
就在这时,飞机猛的一个巨颤!
机上乘客顿时全部心惊肉跳,原本好端端准备滑行的飞机就这么硬生生停住了,猛的停住,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
“对啊,怎么回事,不会出什么故障了吧……”
另外几个乘客在那里议论纷纷,刚要睡着的纪思念皱了皱眉,
慕白城看了,下意识想要伸手捂住她耳朵以免她被噪音吵醒。
可他手还没伸出来,更大声的喧哗响了起来,
“乘务员,怎么回事,我们飞机不会延误起飞吧?”
“是啊,乘务长也出来说句话!”
纪思念睁开眼慢慢醒了,她疲倦到极点,但整个人还维持着平静,
“怎么回事?”
……
………………
飞机之外,一辆黑色顶配的劳斯莱斯赫然在跑道尽头出现!
地平线刚好一轮红日渲染了天空,黑车就这样停在红日中间浑然撒上了深艳的橘红。
起初,它只是侧着四十五度角停在那里一动不动,轮胎旁两道弧形相当漂亮的车轮印。
机场工作人员顿时吓得半死,很多人在机场工作了十几年几十年,也从来没遇到这种状况。根本不知道这辆车到底是怎么闯到跑道上面来的,
“怎么回事?这辆车怎么会在跑道上,赶紧拦走!”
“是啊,太危险了!什么人啊这么不要命……疯了吧!”
就在这时,一直静止的劳斯莱斯忽然引擎一声咆哮。轮胎尖锐摩擦地面,一个打向,径直朝飞机冲来!
“他想干什么!!”
黑车顿时全速朝飞机冲来,一千多米的跑道,估计要不了几秒就会被他彻底贯穿。而他那种势头和速度,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机舱工作室里所有人顿时慌了,
直到黑色劳斯莱斯赫然闯近,他们才发现原来这辆车已经伤痕累累!
像是刚经历过什么大事故,车头和车门已经被撞的凹进去。随时都像快要散架。
在这种状况下还能提到这个速度,全凭车子本身绝世的机能,还有开车人不要命的做法。
“他在干什么?!快让他停下来,快!!”
机长看着就近在咫尺的车辆已经手足无措,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车子下一秒就要撞上飞机爆炸殆灭的刹那,“刺——”
车停了!
一个刹车,薄正东停了下来。
车头顶着飞机的机轮,车顶接近机头。
他仿佛是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淅沥,淋漓,鲜血流淌。
滴答,滴答,血液顺着方向盘低落。
鲜血染红了他半边衬衫,英俊的容颜,包括他口袋里纪思念送给他的钢笔,手腕上的钢表表盘已碎,刺目猩红,
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卡在了这里,下一秒,终于再也没有力气,手笔直的垂了下去。
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思念,别走。
……
四季别墅。
纪思念觉得薄正东这次真的疯了,她自己也快要疯了,
当她听警方说这个男人夜班飙车到机场一路连出二个车祸都不曾停下,最后劫机,还差点机毁人亡时,她真的整个人就像绷断的弦,崩溃随时都要昏厥。
“为什么?管家,为什么?!”
管家看着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很心疼,也担心薄正东现在的状况,抹了抹纵横的老泪,
“思念小姐,您……保重身体……”
“为什么,管家,到底为什么啊……”
她说着终于崩溃绝望不受控制的哭了起来,蹲在地上,失声双手抱住自己的头。
好多年没有这样失控过了,哪怕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他们都没见过这样的纪思念。
医生说薄正东前面两个车祸就足以致命,断了三根肋骨,失血过多,可偏偏他不去治疗还要硬撑着开车去那里。
到机场的时候,最后那阵冲刺又过于损耗,元气透支太多。
很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思念小姐……”
管家看着她这副样子心痛刀绞。别墅里别的一些老佣人也泪水长流,
他们是亲眼看着这一男一女过去如何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的,亲眼看着当年二人如何分别、误会,
她“死”后,他又是怎么暗无天日的过了这五年。
最后,又看着两个人这样在死神边缘拉锯,绝望,追悔莫及。
“薄,薄,薄正东……”
就在这时,纪思念蹲在地上哭着哭着忽然就想到了什么,慌不择路的朝卧室走去,
卧室里还在做手术,她不敢硬闯,只是在门口斜靠着一边哭一边道,
“你醒醒……我还没有告诉你,思思是……”
就在这时,她下一句话还没来及说出口,终于两眼一黑,彻底顺着门框滑了下去——
“思念小姐!”
黑暗中,不知道是谁一声惊呼。
纪思念觉得此刻自己就像陷入了巨大的黑潭一辈子也不想醒来,如果薄正东有什么事,她或许也会永远失去活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