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出来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念头而已。纪思念不是一个多么有骨气的人。而且就算站在理性的角度,以她现在的状况要离开,也不是件可能性很大的事。
更为头疼的是,原本地震后在御苑好不容易养回来一点点的身体,在经历这些动荡以后,又彻底崩溃下去。
思念在监狱里生了一场大病,几个狱警又害怕又着急,竟硬生生把这件事情瞒了下去!
到后来的时候,思念身体实在撑不住,他们才通知局长让医生进来看病。
……
医生进门的时候,病床上的女孩已经高烧脆弱到一定境界了。两个脸颊瘦得凹下去,仿佛随时都能昏过去一样。
事实上,她确实也处于半昏不醒的状态。朦朦胧胧见有人进来,扯着医生的袖子就说,
“我,我……想见非非……”
……
郁非非破例进门的时候已经是今天下午。
她一进门,看到床上那个虚弱的快要没有人样的女孩后顿时血都凉了,愣住,然后走过去紧紧的握住纪思念的手,
“思念,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纪思念在见到她后整个人都清醒了很多,但也仅是清醒而已,虚弱依然无以复加,
“非非,我想……离开……”
“思念,你放心,我一定带你出去!”郁非非眼泪在打转。
“不……”
“我想离开……薄正东……”
“我要宝宝……”
“非非,你帮我,帮帮我……”
……
纪思念说完这些话以后彻底又失去意识了。郁非非急的趴在她枕头边大声喊了她名字好几遍,也没有得到丝毫的反应。
最后,她也被警察们请了出去。
警察局外,霍遇深靠着他黑色的宾利慕尚一边抽烟一边等她。
看了一眼她精致脸蛋上一脸要哭的表情,男人眉皱起,把香烟丢到一边。
“谁欺负你?”
“思念她……”
郁非非一想到刚才看到她那副气若游丝的模样,顿时又愤怒,又心疼。一咬牙再也忍不下去,直接冲了回去——
霍遇深看到那抹红色纤细的丽影冲回去的一瞬心里大概就明白了她要做什么,果然,没过几秒,整个警察局就传来不一样的动静。
安保开始是没有拦的,看她小小纤瘦那么一个漂亮女孩,第一直觉也是她做不出什么破坏性的事。
然而事实上,郁非非冲进门第一件事就爆发出“哐啷!”的巨响,吓得所有在岗位上的工作人员都抖了抖,惊魂的看向她,
只见她一边哭,一边用纤细的胳膊把一个巨大的打印机扯下来,作势要扔。有人看到了立马冲上去拦,然而来不及碰到她,就听到又是一个“砰!”,好端端的打印机就被砸了个粉碎!
“郁小姐!”
“住手!!!”
在一群人的尖叫中,郁非非全然就跟听不见一样。长腿一抬,什么饮水机,还有别人的办公笔记本电脑,值钱的不值钱的,全都被扫落在地,世人眼中神圣不可侵犯的警察局没过几分钟就变成了狼藉一片!
警察局外,霍遇深还在抽烟。司机走下来试探的看了一眼他家上司一眼,又看了看眼前时不时传来尖叫和动乱的房子,开口,
“霍总……要不要把非非小姐请回来?”
说到底也是警察局,再怎么猖狂也不可能在人家家门口发飙。
况且,霍遇深这些年涉黑,和白道上的事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样当着人家面把警察局给砸了,怎么说也不太合适。
“她喜欢,让她砸。”
男人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就把烟掐灭在手。琥珀色眸沉了沉,一回头,坐上了车。
………………
郁非非本来就内心郁闷,看到思念生病都没人给她叫医生,拖拖拖拖到现在,只是砸个局子,她还觉得自己便宜了他们。
砸到后来,她是真的砸不动了,才肯善罢甘休。不过这时的龙城警察局也是满目疮痍,很多已经被她扔在地上的大件可不仅仅只被砸了一遍。真是惨不忍睹
最后是她自己肯走,警察们才把这尊大佛送走的。郁非非这个女人的身份太特殊,既是郁氏从小溺宠的掌上明珠,何况又是为纪思念出的头,现在又跟霍老三关系暧昧说不清。他们是宁肯警察局被砸也不敢伸手打这个女人一下。
送走她以后,各自都是各自低眉顺眼的收拾着地上的东西。
……
纪思念模模糊糊听到外面似乎不安静,但她现在脑子本来就乱,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让所有人抖没想到的是,她这场病来势汹汹,反而有愈演愈烈的势头。
警察局害怕担不起这个责任,很快就联系了四季的管家和薄正东,管家第一时间就来了,可是薄正东那边却联系不上。
开庭的日子迫在眉睫。
思念在她阴暗潮湿的单人床上大睡了三天,第三天的时候,慕白城来这里看她。
这个时候,完全已经是全靠意志才撑着自己起床,穿衣,站起来。
当她挺着肚子煞白着脸站在玻璃窗那头时,就连慕白城那么冷血的人,心里都狠狠一疼。
两个人坐下来,男人开口就是这样一句,“这里有人对你不好?”
思念摇了摇头。
她这时候喉咙已经干疼的说不出话。
“我听郁非非说你想走——马上就要开庭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不得不说,薄正东虽然现在人不在龙城。但是也并不是像郁非非那样说的凭空消失全然弃她于不顾。
相反,律师,法庭,以及各方面所有需要用到不需要用到的地方,他都施加过压力了。纪思念出狱的进程,刻不容缓。
可是他本人却杳无音讯。
“我没有什么想法。”
纪思念安安静静的坐在玻璃窗那头,放空着双眼,声音异常干涩,
“我没有想法,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如果你有,请你告诉我。”
“你确定?”
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外面传来。
眼睛也看着她,好像要把她整个人都看穿一样。
“我确定。”
“你真的想好了要离开?你舍得?”
舍得这么多年的过去,舍得薄正东,舍得这一切?
答案是……
不舍得。
“我不舍得。”
思念的回答没有一丝掩饰,很真诚,也很直白,
“可是我一定要留住我的孩子,我不能让他被夺走。”
如果真的是像郁非非那样,赎回薄子兮、婚前协议书、明显故意陷害的可以杀人罪……
万一,这些都是薄正东亲力而为,那太可怕了。
她真的输不起。
她可以输掉爱情,输掉人生,输掉所有他给予她的一切,但她不能输掉她的孩子。
孩子是两个人的,薄正东不能说拿走就拿走!
“所以慕白城……我真的很想离开!哪怕是在监狱里,我也不想让我的孩子落进他的手里……”
“可是监狱不是一个适合孩子成长的地方。”
这个例子,看看薄正东就知道。
他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这十年都在监狱里度过,这十年让他有了一种刻入骨髓的阴暗和残酷。
她不能让她的孩子也重蹈覆辙。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现在能指望的人也只有郁非非和慕白城了。只可惜郁非非和她差不多,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交际圈也就停留在酒吧里那群吃喝玩乐的二代三代们,手里没有真正的“实权”。
所以,哪怕知道慕白城是一个很危险的选择,她也只能铤而走险了。
“我今晚回去再仔细考虑,明天给你答案。”
“好。”
思念这时看着他的眼睛已经有点模糊,
“慕白城,我只能靠你了。你一定带我走,好吗?”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纪思念就知道自己已经回不了头了——她为了离开薄正东选择了这个男人的帮助,从这以后,她就真的回不去了。
可是那个暗无天日,看不到未来的过去……
她也不想再回到原点。
………………
另一边,远在美国的薄正东并不知道龙城监狱里正在上演的陈仓暗渡。华人区黑市是信号屏蔽区,任何一种方式都不可能联系得到他。
但凭借他的作风,也不可能容忍自己如此被动。纪思念的庭审他也关注着,并且有瓮牖在,想出什么岔子也很有难度。
地下帮会。
薄正东以上上宾的身份坐在这里。这是在正常生活中绝对看不到的景象。军-火,走-私,色-情交易,所有你能想象到的东西,在这个地方应有尽有。
首领含着笑端酒敬酒给薄正东,
“薄大东家,我对你真的是久仰大名,美国这边好几个华人帮会的带头人都很想和您合作交友,只可惜——您日理万机,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美国这边的帮会,说好听了是帮会,说白了,就是一些做黑色交易的地下组织。
薄正东对他们这群人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了解,偏偏就是因为太了解,所以从来不跟他们打交道。
“薄某孤陋寡闻,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的话——这不是总算把您请来了吗,来,喝酒!这可都是好货,大东家,您要不要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