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打架(1 / 1)

野狗打架

回到家中,席云芝给步覃盛来一碗冰糖银耳,伺候他吃的同时,也对步覃坦白了昨日顾然在店里的调戏之言。

步覃停下搅拌银耳的动作,转头看着席云芝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

席云芝咬唇回答:“就是昨日,我原想昨天晚上告诉你的,可是你一夜未归。”

步覃若有所思的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对席云芝弯唇安慰道:“放心吧,我会叫人看着他,不会让他再去你店里的。”

席云芝乖乖的点点头。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今日皇后召我入宫,是为了皇上将要选秀的事。”

步覃听后也表示自己知道这件事:“嗯,据说定在八月,要搞一次夏选,很多大臣都已经在物色人选了。”

“春天先帝不是刚选过一回,这些大人家中怎会有这么多的备用女儿?”席云芝对这一现象表示很费解。

步覃看着她不禁笑了:“你这脑袋瓜里成天在想些什么呀。”顿了顿,又道:“听说这回左督御史府也会出人来选,说是御史夫人娘家的姐妹,你能猜到是谁吗?”

席云筝娘家的姐妹?

席云芝在脑中回转一番,惊呼:“席云彤,席家还有一个彤儿至今未嫁,是三房的嫡小姐。会是她吗?”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席家真是想翻身想疯了,竟然要把彤儿送进宫里。

步覃摇头表示不解,让席云芝也不要多想,到时候就知道了。

“……”

七月中旬,禹王妃诞下一位小郡主,取名宁秀。皇上亲自册封其为康宁郡主,列入宗蝶。

席云芝如今为京城官夫人之首,连着好几回被邀一同前往看望禹王妃和小郡主,她推辞不得,便也就随着她们一同前往禹王府。

禹王府坐落在东城最西,前朝旧宅,太子被废,一时间朝廷也拿不出什么能够比拟太子府建造的宅子来,便就从民间高价购得此宅,占地面积虽然挺大,但建造风格破旧,说来也巧,这宅子就是从席云芝手里卖出去的。

席云芝穿着一品诰命的鸾锦服饰,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装作高贵冷艳的走入了禹王府,在王府家丁的带领之下,去到了禹王妃坐月子的香榭。

禹王妃听到门房回报后,便就刻意梳洗了一番,端端正正的坐在床铺之上,见她们一行人走入,便嘴角含笑,接受众人行礼,一一至礼回谢,目光扫到嘴角含笑的席云芝时,明显一僵,却也敛下眸子,对席云芝笑道:

“劳烦夫人亲自前来探望。”

席云芝笑着坐在安放在她床前的椅子上,自有夫人过来替她铺开裙摆,嘴角带笑,说道:“王妃喜得郡主,下妇理当前来拜见,不知可有荣幸抱一抱小郡主呢?”

禹王妃提到小郡主,面色动了动,便就不自然的弯了弯嘴角,淡淡的道:“哦,小郡主被乳母抱去吃奶了,夫人若想见她,我这便叫人将她抱来。”

不等席云芝说话,她便唤来婢女,让她去将小郡主抱来,婢女领命而去。

席云芝见状,连忙说道:“不不,小郡主既在吃奶,那便不用打扰了。”

禹王妃温柔一笑,却叫席云芝觉得寒意甚浓:“不碍事的,奶可以待会儿吃,却不能叫夫人待会儿再抱她。”

“……”

席云芝从来不知道,天下还有如此母亲,将这么小的孩子都用来社交,为了讨好别人,甚至不惜让孩子受些罪。

果然,没多会儿,大声啼哭的小郡主被婢女抱了过来,正要送到禹王妃怀中,却被她快速挥开,指着席云芝的方向说道:

“送过去给诰命夫人抱一抱,若得了夫人眼缘,也算是小郡主的福分。”

婢女将孩子送到席云芝手中,几位一同前来的夫人也凑过来看,只是小郡主啼哭不已,想来是还没吃饱,便被强行抱了过来,看她啼哭可怜,席云芝不禁伸出一直手指放在她的小嘴边上,像是察觉到什么,小郡主渐渐地软化了啼哭,小嘴不住往席云芝手上凑,小小的舌头伸出来舔着寻着。

席云芝从怀中拿出一只金锁和两只手环,两只脚环,放在小郡主的襁褓边上,将她交还给了婢女手中,说道:

“快些将小郡主送去吃奶吧,哭的怪可怜的。”

婢女看了一眼禹王妃,在受到王妃首肯之后,才将小郡主又抱了回去。

席云芝又对禹王妃说了一番体己的话,便就提出告辞。禹王妃以坐月子为由,不便下床相送,对席云芝抱歉言语之后,席云芝挥手表示不介意。

走出门外,却正好听到家丁吟唱:“敬王妃驾到。”

众人正要出门,听到这声,便就只好退到一边,席云芝稍稍偏了些方向,没一会儿,只见一个带着纱帘的华服女子疾步走了进来。

看见屋里这一大帮人,先是一愣,然后才定定的看着席云芝一动不动,席云芝见状,便就主动问好:

“参见敬王妃。”

但她如今是一品,见到王妃自是不必行礼,不必下跪。

敬王妃秋水般的瞳眸凝视着她,良久后才说道:“原来是步夫人。久违了。”

席云芝听她说话仍有些漏风,勉强忍住笑意,对敬王妃说道:

“也不是很久,上月在御花园,下妇不是刚与王妃见过吗?”

敬王妃听她毫不遮掩提起上月御花园她被掌嘴一事,顿时恼羞成怒,指着席云芝就冷道:

“席云芝,你别得意的太早,如今不过是皇后给你撑腰,若是哪一天皇后不管你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挑了挑眉,暗想这敬王妃吃了那么大一个亏,竟然还不学乖,不像禹王妃,坏就在内里坏,面上却是做足了服软的姿态。

席云芝勾了勾唇,出手如电,将敬王妃遮住脸上的那块纱帘拉扯了下来,敬王妃的双唇红肿青紫,门牙旁还缺了一颗,被竹条掌了三十下的嘴和脸颊就那样露在众人面前。

敬王妃惊叫一声,连忙捂住脸颊,但捂住脸颊捂不住嘴,终归让一干与席云芝一同随行的夫人们看了个大大的笑话。

席云芝踩着脚步走了过去,与敬王妃冷面以对:

“我等着。”

说完之后,便就将纱帘随意的抛在敬王妃显然被她的气势吓到的脸上,席云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敬王妃被吓得回过神来,还想追出去找她纠缠,却被屋里另一道冰冷的声音叫住: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禹王妃一声怒喝之后,便气极将床边的一尊花瓶扫落在地,眉间的厉色叫她看起来姿态全无,狞气横生,盯着席云芝等消失的地方,露出沉沉的怒色。

敬王妃在禹王府留了大半个时辰才从门房走出,上了自己的轿子。

席云芝出了禹王府之后,便说自己要去店铺里一趟,叫那些随行的夫人们先回,她让人将马车停靠到禹王府旁的一条小巷中,直到看到敬王妃走出禹王府,上轿走了之后,她才从小巷离开。

回到家中,发现步覃不知为何,今日早早便回府了。

小安被步承宗带出去游玩了不在家,席云芝便直接去了步覃的书房,看到步覃立在书架前找着什么东西,席云芝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送上了大大的笑容。

可是,却被步覃嘴角的一抹青紫吸引住了目光。

“夫君,你的脸怎么了?”

席云芝伸手碰了碰,步覃就那么居高临下看着她,也不闪躲,也不喊痛,过了好一会儿才勾起唇角说道:

“没怎么,就是在路上遇到一只野狗,跟他打了一架,不碍事的。”

“……”

席云芝无奈的看着自家夫君,跟一只野狗打架,也亏他说的出来,真不嫌埋汰,正要再问,却被步覃猛地偷亲了一下,她惊吓羞赧之余,也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

“我中午想吃糯米糖饼,你亲手做的。”

步覃推着席云芝的肩,让她去厨房做饼,席云芝就那么被推出了书房,看着自家夫君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席云芝轻叹了一口气,去房间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后,便就去了厨房。

谁知道,席云芝将糯米糖饼下锅,见厨房还有一些新鲜的莴苣,便又切了两条做丝,想着天气趋渐闷热,便就令做了一道凉拌莴苣,将糯米糖饼出锅之后,一并端去书房给夫君享用。

可是,推开书房的门,哪里还有夫君的身影,席云芝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看见夫君先前站在书架前翻看的那本书,便就好奇走过去看了看,只见上头写着一些武功摘要,而那一页的门派介绍竟是来自齐国的武学大家,席云芝不懂武功,也不知道自家夫君看为何看了这个,便连招呼都不打就出去了。

替他将书本收好后,便又端着托盘走出了书房,正巧遇上逛街回来的小安和步承宗。

小安左右一只风车,右手一只冰糖葫芦,被步承宗抱在手弯里,小脸红扑扑的,见到席云芝,便要从步承宗手上下来,飞扑到席云芝身上,奶声奶气的问:

“娘,你拿的是什么?”

席云芝从襟下抽出丝帕给他擦了擦汗,将托盘放低给他看,小安看见糖饼两眼放光,席云芝无奈的摇头,还真是父子俩,都这么爱吃甜的。将托盘交给乳母,让她带着小安去吃。

步承宗是半刻都离不开这个重孙,也跟着进去了。

第二天入宫后,席云芝便就从甄氏口中听说了那件事。

“你那夫君脾气也太大了,顾统领不过跟他开口说了一句话,也不知怎的就惹毛了他,他就把顾统领拉到御林军的校场去比试,你说他好歹也是一品上将军,就算顾统领说错了话,他只需口头训斥一番也就够了,何必动手这么严重呢。顾统领到现在还吊着胳膊呢。”

“……”

席云芝端着香茶的手就那么僵在那儿,听甄氏说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放下茶杯,轻咳一声说道:

“竟有此事。我,我回去跟他说说。”

甄氏煞有其事的点头:“是呀,是该好好说说。这么暴躁,就这点而言,我觉得顾统领可比他好多了,最起码不会随便动手不是。”

见席云芝沉默,甄氏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对席云芝偷偷耳语道:

“对了,我跟你说哦,这个顾统领好像从前就认识你,那时在西北,他在听说了你的名字之后,就对你的事问个不停,我和皇上告诉他,你已经成亲了,你不知道,他失落了好几天呢,整天心事重重的。”

席云芝蹙眉不解:“他怎么会认识我?我与他从未见过才是。他那人说话嘴里总是没个把门的……”

说到这,席云芝才彻底明白自家夫君找顾然晦气的真正理由了。

她当时见夫君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以为他是转了性子,谁知道私心里,还藏着这么一出好手,真是太无语了。

甄氏见她说了一半便就不说了,敛下眸子转了转,却是又凑近席云芝,正色问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要如实答我。”

席云芝正在伤脑筋自家夫君的事,被甄氏这么一问,不知她到底要问什么,便瞪着眸子静听下文。

只听甄氏稍稍犹豫了下,便就说道:“我听说这回的秀女中有你娘家的一个妹妹,这是真的吗?”

原来是这件事,席云芝松了口气,遂点头道:“听说是的,但因她不是来投奔的我,所以,我也不太敢确定。”

“席云彤。本宫派人探知,她叫席云彤,你认识吗?”

“……”席云芝心下叹息,果然是彤儿,点头说道:“认识。她是席家三房的嫡女。”

甄氏听后不禁又问:“她生的如何?漂亮吗?”

席云芝见甄氏问的兴致勃勃,想来是在询问‘情敌’的信息,横竖这都是她们之间的事,席云芝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彤儿在席家算是漂亮的,娘年不是见过御史夫人席云筝吗?彤儿虽不及席云筝清丽脱俗,但却不失娇憨可爱,天真无邪,从前在席家,也就只有彤儿愿意跟我说两句话了。”

甄氏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你和那个席云彤关系还不错咯?”

“……”席云芝不知甄氏此言何意,便也如实答道:“称不上不错。”

甄氏听了席云芝的回答,陷入了沉思之中,就在此时,一声尖声太监的高声吟唱传了过来:

“皇上驾到——”

甄氏一听,整个人仿佛就紧绷起来,弹簧似的从座位上站起,席云芝也赶忙跟在她身后跪下迎接圣驾。

自从那日封赏宴之后,席云芝便没有私下见过这位皇帝,想起他在洛阳城中与通判杨啸拥女支入她店铺的放浪之态,感觉恍如隔世,更体会了世事万变的真理。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行礼之后,便听萧络沉稳的声音在她们头顶响起:“平身。”

席云芝和甄氏双双立起之后,皇帝萧络没有先与甄氏说话,反而走到了席云芝面前,对她说道:

“原想到御花园散散步,没想到竟会见到夫人。石亭相送,朕还未亲自跟夫人道谢呢。”

席云芝温婉一笑,低头恭谨的回答道:“皇上太客气了,石亭相送不过是尽朋友之义,皇后娘娘也将此事提了又提,倒叫下妇难为情了。”

“哈哈哈哈,夫人的出资之情也好,石亭相送喂食之义也罢,朕此生绝不会忘记夫人的高义,定将夫人之情载入史册,美传天下。”

萧络爽朗的笑声传遍御花园,甄氏站在一旁,脸笑得有些僵硬,但却仍旧一副乖顺守礼的模样,席云芝温婉的笑了笑,不知该如何应答皇上如此热情的话,见皇后脸色不善,席云芝也不敢多加停留,当即便提出告辞。

萧络点头准许之后,目光却一只盯着席云芝的背后,嘴角带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甄氏站在一旁,看着他这副模样,目光中不觉掺入了冰凉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