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赏宴
五月中旬,新皇办好了先帝的身后事与祭祖告庙等繁琐之事,便就在中正殿宴请群臣,表彰功勋,步覃算是受邀首位,新皇言明,必须带上夫人一同前往受赏。
席云芝不懂为何新皇会特意要她一同入宫,步覃说若她不想出席,便就不去,他去跟皇上直说了便是。
席云芝想想如今新皇登基,很明显新皇今后是想要重要夫君的,她若在最初的时候,便给夫君添了麻烦,那今后,说不准会给夫君带来更大的麻烦,左思右想,还是去了。
正在愁该穿什么衣服出席宫宴的时候,宫里便有一队太监捧着皇后娘娘的赏赐来到了将军府。
皇后娘娘赏赐了一套绣着牡丹国色的大礼服给席云芝,当看到那华丽的质地和花哨的花样时,席云芝简直想张大嘴巴把下巴直接摔到地面上,这,这也太艳丽了吧。
记得之前兰表婶她们给她绣过一件蝶恋花的衣服,就那样的花色她都觉得花哨,不好意思穿出去,如今,皇后娘娘赐下的这件衣衫可比之前那件花哨了许多……
不知道不穿,皇后会不会治她的罪。
皇宫席云芝是第一次来,入了正阳门,武官下马,文官下轿,她们从软轿中走出,走在狭长的高墙甬道上,尽管她努力维持仪态,但来来往往的皆是高官大人,唯有她一个女人家跟在夫君身旁,引人侧目。
她最后还是决定穿上了皇后娘娘亲赐的礼服,毕竟她这辈子能进宫一游,说不定就是因为皇后娘娘的青睐,席云芝如今好庆幸,当初跟甄氏走的近,如今天变,她竟也随着大潮流,得了这么个好处。
既来之则安之,想必以她从前跟甄氏的关系,入宫以后应该不会遭受为难才是。
朝臣们统一在中正殿外行了跪拜之礼,便就入了中正殿。
殿内比席云芝想象的要古朴许多,不似一路走来皇宫的金碧辉煌,中正殿有着厚重历史的沉积感,跟在步覃身后落座,席云芝总觉得身旁有很多审视的目光,尽力维持平和的气质。
偶然间抬头一看,却看见甄氏正看着她脸带笑意,席云芝眼神亮了亮,便也对甄氏挑了挑眉,弯唇笑了笑,步覃见她们用眼神交流,也不打断,就那么坐在一边,替席云芝拿了两块她爱吃的小点心来。
宴会开始,皇上开始说话,一番革新之言说的是面面俱到,然后就是跟群臣敬酒,大家都站起了身,一个个撅着腚,恨不得将自己手中的酒杯全都送到皇上皇后面前去。
例行的寒暄碰杯之后,群臣落座,皇上又开口了,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步覃他们这桌,席云芝以为皇上接下来就要提起她家夫君了,心中还有些小期待,没想到皇上话锋一转,突然指着她说道:
“其实,朕最感激的不是旁人,便是一品上将军夫人,若是没有夫人的鼎力相助,便没有朕与皇后今日的功绩,若论奉上,将军夫人是第一人,请夫人上前听封。”
“……”
席云芝愣住了,目光不住瞥向皇后,只见她对她使了个‘快来’的眼色,手指还偷偷的躲在衣袖中对席云芝招了招。席云芝又看了自家夫君一眼,见他也是满脸不解,但众位朝臣都在侧目观看,也没有时间容得她再做考虑,从席位上站起了身,拿出自己最好的仪态,走到了龙凤座椅前的一块红毯之上,规规矩矩的行了跪拜之礼,得皇上喊平身之后,才敢站起。
“席云芝,蕙质兰心,胆色过人,仁义万千,巾帼不让须眉,实乃尔辈习之楷模,特封一品诰命夫人,享一品禄。另赐黄金三万两,绫罗绸缎两百匹,玉如意四对,南山屏两只,”
“……”
席云芝听完这道封赏,简直想抬手掐自己的腮帮子,一品……诰命夫人?皇上皇后这回玩儿大了吧。
“席云芝……谢,主隆恩。”
待她接过圣旨,席云芝的心头都是忐忑的,见周围群臣也全都立起向她至礼,席云芝脑中一片空白,便前后左右都作了一个深深的揖用作回礼。
皇后娘娘凤驾轻移,自帝台由婢女搀扶而下,走到席云芝面前,对她伸出了一只被打理的尊贵玉润的手,姿态亲昵的对席云芝说道:
“夫人可愿陪本宫去御花园走走?”
如今甄氏成了皇后,席云芝在她面前,哪里还有说不的资格,当即便学着那些婢女的模样,扶着皇后走出了中正殿。
甄氏让人在御花园的水榭之上也摆了一桌瓜果点心,带席云芝走过去之后,便有成群结队的宫人前来伺候,甄氏摆了摆手,那些低眉顺眼的宫人们就全都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行了,都走了,你就别撑着了,我看着都累。”
甄氏看人都走了,突然一拍席云芝的后背,吓了她一跳,想起她们从前的关系,席云芝的心里总算平复了些,将圣旨推到甄氏面前,开门见山的问:
“这圣旨是什么意思呀?干嘛好端端的封我做什么诰命夫人,我对国家社稷又没有丝毫贡献,皇上若是想封赏,那便封给将军好了,这封给我,不伦不类的,若给人留下话柄可如何是好?”
甄氏听席云芝说了一大堆,终于知道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左右看了看,确实没有人之后,她才将戴着厚重皇后金饰的头靠近了席云芝,对她说出了这次封赏的实情:
“你对国家社稷怎会没有功劳,正如皇上所言,你的功劳是最大的。”
见席云芝还是不解,甄氏又道:“还记得我与皇上被流放西北,你到石亭送我们吗?你后来不是在我侧襟内塞了一包油纸包的东西吗?我竟不知道,你有那么多钱,足足两百万两,你竟也舍得给我。”
席云芝听她提起石亭相送,心里这才有了点数,想来是自己当时的举动让皇上皇后感觉她是个仁义之人,这才有了如今的封赏才是,这么一想,悬着的心才敢稍稍放下,对答道:
“我不过想着你们远离京城,流放在外,用钱使钱的地方太多,若是用度少了,定会更加难熬,这才……”
不等席云芝说完,甄氏便抓住席云芝的手,捏在掌心,感动的说道:“我懂,你待我们是真心,皇上昨晚还在跟我说,今日见着你,定要当面道谢。”
席云芝摇摇头,说道:“谢什么呀,当初我将你们当做朋友,如今说朋友是高攀了,但我也是求个问心无愧,皇上皇后不必太过记挂在心的。”
甄氏见她说的诚恳,便就又凑过来道:“现在咱们也还是朋友啊。你不知道你那两百万两银子,替皇上解决了多少难题。你几乎养活了西北整个军队,让皇上有了重新打回京城的筹码,这等功绩,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你今后若有什么事,便对我直言,我定不负你。”
“西北的……军队?”
席云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王博冲久攻不下的西北叛军竟然是当时被流放的济王所集结,她给他们银子,是出于朋友之义,没想到竟阴差阳错成就了这段伟业。
甄氏点头,又与席云芝说了会子话,想着中正殿的封赏仪式应该结束,便想回去一同开席。
不曾想路才走了一半,便听见一道嘈杂的声音在前方响起,甄氏宫里的掌事太监急忙跑过去一探,回来汇报说有人大闹御花园。
“谁敢大闹御花园?好大的胆。”甄氏带着席云芝走过去一看,果真便看见一个瘦高的年轻男子,不顾宫人阻拦,非要将手中的面团抛向皇家池塘,给塘里那些锦鲤吃。
席云芝觉得那人面熟,一想,竟是那日在她店中选购礼品,与她攀谈良久的年轻男子。
甄氏看清那人的长相,沉着的脸这才缓了下来,大声对那人喊道:
“顾统领,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那顾然听见皇后声音,这才回过头来,将手中面团随意扔到阻拦他的小太监手上,郎当走来,弯下腰身便凑到皇后面前,痞气十足的说道:
“甄美人,做了皇后架子和声音都不一样了啊。你可别忘了,小爷的臭袜子你还帮着洗过呢。”
甄氏听他说话这般没有正形,却也没有拉下脸子,显然他们两人是非常熟悉的,所以,甄氏才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顾然转头一看,看到了衣着华丽的席云芝,指着她惊喜的叫道:“席掌柜,你怎么也在这里?”
席云芝见甄氏对她投来问询的目光,她从未被一个陌生男子这般熟稔的说话,只觉脸色发红,不觉低头说道:
“顾公子安好,我随夫君前来出席封赏宴,没想到会再见到顾公子。”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席掌柜啊。”顾然一副‘缘分’的表情让甄氏看着就讨厌,拉着席云芝便走,边走边说道:
“别跟这二流子一般见识,他哪怕是跟女人说话,都有可能让女人怀上身孕,十足的色胚子。”
席云芝被她拉着走,但听甄氏的语气,却倒不像是真恼,只是不想在御花园中,跟着人多纠缠。
席云芝本就对那人印象不是太好,如今被甄氏拉走,她也乐得清闲,回到中正殿后,甄氏回到了皇后宝座上高高坐起,席云芝则回到了步覃身边,将圣旨交给他看。
步覃将圣旨放在一边,又给她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两块新上的点心:“封赏仪式快结束了,你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席云芝摇头:“刚才在御花园,皇后娘娘招待我吃了些,现在不饿。”
步覃与她相视一笑后,只听帝台上的皇帝又举杯站了起来,对着殿中宣布道:
“还有一人,是朕游历西北指使所遇之良才,乃国之栋梁,随朕打下不少江山,功在社稷,必须封赏。传顾然入殿听封。”
席云芝一听又是此人,不觉一愣,步覃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不解的捏了捏她的手,席云芝这才回过神,摇了摇头。
只听皇上将顾然封做二品骁骑营统领,代天子管理皇城内外两万御林军和一万城防兵。
怪不得先前皇后甄氏会直接称呼他为‘顾统领’了,想来这位定是皇上流落西北之时所遇的将才,看甄氏对他的反应,皇上定是十分器重他,这才会不顾京中大臣的反对,将他如空降之兵般,封做二品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