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矜瞥她一眼,放下手里刚起了个边儿的绣品,“馨儿,黄姐姐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那些个前去提亲的夫人皆是奔着她这个名头过去,黄姐姐要是真答应了,才是入了狼窝,一辈子都要得不到真心,这样的婚姻,要之何用?”
“真心?”馨儿年岁小,在她眼里,那些夫人为黄尘烟介绍的公子都是顶好的,此刻听了夏子矜的话,禁不住喃喃念了两句,眉头跟着皱起来。
见她一副苦恼的样子,夏子矜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罢了,你不曾经历情爱,自是不明白的。只是日后断断不可在背后编排黄姐姐,若不然,可别怪本公主没提前打招呼。”
馨儿当即吓的跪倒在地上,咬着唇道:“奴婢知错。”
夏子矜摇头,这馨儿跟了她这么久也没改掉胆小的毛病,她不过是说一说,竟吓的脸色都白了,实在是头疼。她抬手抚额,眼神飘忽起来。
她原本只是给黄尘烟一个建议,没想到她竟能这样决绝。比武招亲,对方要能打过她不说,还得做上门女婿。光是这一点,就能叫这京城里大部分的皇子王孙退步,更别说,还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世间,痴男怨女何其多,要求得一心一意之人,难如登天。
她又想起自己同夏盛卿之间的感情,纵是他口口声声说心里只有她一人,可他到底是有许多事情瞒着她,叫她自个儿去猜。夏子矜苦涩一笑,望着桌子铺的满满当当的嫁衣,顿时没了心思,招手叫馨儿将嫁衣收起来,靠在锦塌上出神。
而此刻,夏启轩正战战兢兢的跪在明圣帝跟前,以头垂地双拳紧握,心里边将黄尘烟骂了千遍万遍。
“你这个混账东西,黄将军是我大逨的功臣,你既然喜欢,就该当面求娶,竟叫个小妾前去说亲,难不成是看不起我大逨功臣,觉着她一个女流之辈就好欺不成?”明圣帝对着他破口大骂,一想到他对自个儿的皇位有意,狭长的双眸里就忍不住露出重重杀意来,谁也不能抢走他的位置。
“皇爷爷,孙儿不敢,这事实在与孙儿无关,是母后,觉得孙儿府中没个能主事的妃子,才叫柔氏去问问黄将军的意思,并不曾有侮辱的意思。母后也是怕自己去问,黄将军不好拒绝,到时候,真要让候府觉得孙儿仗着权势压迫他们,就是母后和孙儿的不是了。”夏启轩连连磕头,“只是没想到让侯爷那般误会,更是惹的皇爷爷您为孙儿烦心,实是孙儿的罪过。”
明圣帝见他额头在地上都磕青了,脸色才好些,挥了挥手,冷哼一声,“既如此,你亲自去候府,向黄将军表明歉意,莫要寒了有功之臣的心。”
此言一出,就是让夏启轩打消念头。夏启轩心有不甘,又不敢违背明圣帝,只能咬牙称是,当天下午就领着礼品前去向黄尘烟道歉。
柔氏办砸了皇后交代的事情,还害的夏启轩被好一通训斥,吓的三天三夜没合眼,生怕皇后找她算账。
夏子矜得知这事,还是小葵进宫看自己时说的。瞧着她面若桃花,一张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夏子矜抬手抚额,打断她的话,“小葵,你现在是越发唠叨了。你平时也是这般说个不停吗?也不知阿魏如何受的了你?”
一句话就叫小葵涨红了面皮,话语卡在嗓子里出不来,好半晌,她才啐了一口,不依不饶的道:“公主,不带您这样打趣奴婢的。”
“等您嫁给夏总管,说不定比奴婢还要唠叨呢。”小葵眼珠子转了一圈,不甘示弱的跟了一句。
夏子矜端着茶盏的手掌一顿,拨开上边浮着的茶叶,吃了一口茶,这才抬起头来,清亮的眼眸在水雾遮掩下隐约像带了点儿泪意,并未开口答话。
原本她是不愿将整颗心托付给夏盛卿的,他瞒着自己的东西实在太多,多的叫她拼尽全力也拨不开他眼前重重遮挡的迷雾,好在他那颗心是系在自己身上的。夏子矜搁下茶盏,还未开口,就见一道人影分花拂柳,款款而来。她面上当即露出笑来。
小葵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去,咬着唇轻笑,放下手中的瓜子,冲着馨儿使了个眼色,拉着她躲到一旁去。
夏盛卿径直走到夏子矜跟前,一身紫色太监袍穿在他身上,不仅没有半分折辱他的容貌,反而将他衬的比一般男子更加英武。夏子矜眨了眨眼睛,“你怎么来了?”
 “多日不见,我来看看你。”夏盛卿捧着一颗心前来,因着两个人将要成婚的原因,他已有好几日不曾过来,今儿到底是捱不过,偷摸过来看一眼。
原本也没想着惊动她,只是听小葵提起自己时,瞥见她眼底的迷茫,夏盛卿便待不住了,从林子后边走出来,伸手将她揽到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
“子矜,我原本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唤她名字,没有半分遮掩,语气里带着失而复得的惊喜和小心翼翼。
夏子矜莫名心酸,伸手回抱住他,将脑袋埋在他怀里,“我这不是好好的,都过去了。”
夏盛卿听到她的安慰,心口的歉疚更甚,忽然将她掰正,一双眼睛凝视着她,“子矜,倘若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可会怪我?”
“对不起我的事情?”夏子矜心下一颤,垂在袖口的手掌不自觉抓紧,目光紧紧盯着他的瞳孔,忽而轻笑一声,“难不成你心里藏了旁人?”
“绝对没有。”夏盛卿连忙摇头竖起三根手指就要发誓,“我夏盛卿这辈子只会有你这一个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会有旁人。”
夏子矜听着他言辞凿凿,整个心房好似被什么东西填满,她瞧着他容色急切,似乎怕自己不相信一样,禁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我信你。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旁的事情?能让你觉得对不住我?”
夏盛卿面露难色,神情犹豫,有意将事情全盘托出,又担心夏子矜不愿意接受他的身份,深色的眸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痛苦的神色。
夏子矜暗自叹了口气,竖起食指压在他的唇上,“盛卿,我不愿逼你,你若是暂时没准备好,不必开口,只是你要记得你刚刚说的话,至于旁的,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不过,别太久。”
夏盛卿眸光复杂的看着她,重重点头。夏子矜撩起耳边碎发,迎着风笑开,“既如此,你快回去吧,若是让人瞧见了不好。”
等着他离开,小葵才领着馨儿笑嘻嘻的走到夏子矜跟前来,“公主,夏总管对您可真好。”
还有一月就要大婚,其余的都有绣娘动手,唯独这嫁衣上的图案要她自己来,夏子矜向来不爱做这些女红,可为了能顺顺当当的嫁给夏盛卿,她也不能躲懒了,左右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熬过去便是了。
她是这般想,却不知这些日子不能见面,苦的可是夏盛卿,几日不见就叫他心头百爪挠心,更别提这般久的时间,又担心夏子矜做嫁衣太过劳累,伤了眼睛,自是一日日的托人送些小玩意儿过来逗夏子矜开心,好叫她歇会儿。
馨儿看在眼里,也替夏子矜开心,想着她之前说的真心,也能理解几分。瞧夏总管那样子,对公主是再上心不过了。馨儿将屋门拉上,转而往小厨房去,却没注意到一道人影不知何时爬上屋顶,正蹲在上边,眼巴巴的对着屋子里望去。
若是早些时候,夏盛卿绝不会相信自己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蹲在自家夫人屋顶上偷看,怎么看都不像是正人君子。偏他看的出神,不小心踩响脚下的瓦砖,惊动了守院的侍卫,当即就引了一大批人前来,火光通明的,将他的样貌从头照到脚。
夏子矜听到动静出来,就见侍卫正眼带疑惑的盯着站在屋顶的夏盛卿,而夏盛卿一张脸犹如煮熟的虾子似的红起来,夏子矜掩唇笑了一声,“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带头的侍卫这才抱拳屈膝,领着人退下去。夏子矜冲着屋顶招了招手,他才不情不愿的下来,从耳根红到脖颈,窘迫的不行。夏子矜摇头轻笑,“盛卿,你这是……迫不及待?”
原本以为他会不好意思,谁知他忽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眸好似天上的繁星,泛起璀璨的光芒来,他猝然将她拉入怀中,语调坚定,带着数不尽的缠绵悱恻,“是,我迫不及待,迫不及待想要见你,迫不及待想要娶你。”
因为,我害怕你再次消失不见。夏盛卿拥着她的手臂不自觉的缩紧些,在心底默默添上一句。
夏子矜怔在原地,几乎被他勒的喘不过气来,面皮红的似要滴出水来。这样露骨的情话,她还是第一次听,实在是招架不住。
夏盛卿松手,眼带笑意的看着她,唇瓣轻启,吐出两字来,“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