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葵想起了看到的画面,伸手就比划了起来,两只食指比开一寸的距离道:“是一个这么大的布偶娃娃,用麻布做的躯干和脑袋,里头塞了棉花缝口,身体上穿着用大绿色绸布做的仿佛是衣服一样的物料,鲜红色的细布条绑在娃娃的脖子上,紧紧地系着死结。”
夏子衿眉头一皱,这种古里古怪的娃娃埋在土里,又这么鬼鬼祟祟,柳纤纤要做什么?
她还没想个究竟,小葵已经为她解开了心中疑问:“奴婢把那个娃娃放在手里头,只觉得怪丑的,要翻一面看看是什么花样,手指头突然被什么东西扎了似地一痛。奴婢小心翼翼地拿到眼前睁大眼睛看刚才手指摸过的那个位置,才发现布料里头插着一根细细的针!而且不止一根,检查了一遍之后发现布娃娃的身上插了十来个根细针!”
小葵抚了抚胸口,幸好她当时抓得不用力,否则那么多针扎进手心里可要疼死了。
“扎针的布偶娃娃……”夏子衿念了一句,眸中思绪流动,很快就想明白了那以为着什么。
“你是否有把布偶的衣服掀开查看,里头有什么东西没有?”
小葵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正要说到这个关键点,脸上也带上了愤愤与难以置信:“奴婢翻开那布偶娃娃的衣服,看见里面塞了一张用黄纸写的字条,红色的朱砂墨在上面写了一长串,多亏公主从前督促奴婢学字,今天才能认出黄纸上的内容,那些字写的竟然是公主的生辰八字!可不是扎小人做咒的东西么!”
“呵,果然。”夏子衿勾唇冷冷地笑了一声。
巫蛊之术从古至今从未断绝,从南疆穿来,总有许多人把这种恶毒的东西当做是对付嫉恨之人的手段。亲手缝制布偶,每缝制一针要念一句心里怨恨的那个名字,再用自己的指尖血混着朱砂写下要下咒之人的生辰八字,将期望发生在宿主身上的事如法炮制地在木偶上实施,埋在土里九九八十一日,日日虔诚祷告,便能奏效。
“麻布做身绸做衣,柳纤纤这是诅咒我贵表贱命,身体上的十几根针和红布料紧系脖子就更不用多说了,两样都是诅咒我不得好死呢”夏子衿啧啧了两声,还带了几分好笑,并不把这种恶毒的诅咒放在心上。
小葵一听惊怒地张大嘴巴,比她还着急,拉着她的袖摆连忙道:“公主……那咒的可是你啊,怎么还笑得出来呢!如果不尽快把东西销毁,让它灵验了可怎么办……这个柳纤纤是一肚子坏水,我们快告诉柳老夫人他们吧!”
“本公主都不怕,你这丫头急什么,巫蛊诅咒本来就是无稽之谈,千百年前南疆皇宫里那些在后宫斗得你死我活的妃子,不知道谁想出来这么一个恶毒的主意,做了第一个巫蛊布偶用来诅咒南疆王最得宠的妃子,结果那妃子本来就有哮喘之症,过了几月真死了,巫蛊之咒就开始被传得神乎其神,甚至传到了咱们这里。”
夏子衿笑了笑道,她本就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难道还会怕这种小把戏不成,那东西要真是有用,她前世早就把林润玉和白娉婷咒上千万回了。
“不过她既然做得出,就得担得起。东西你放回去了吗?”
小葵点头道:“都按原埋好了,奴婢一发现就来告诉公主了,现在还没有人知道。”
“甚好。”夏子衿对小葵的做法很满意,勾勾手对她示意附耳过去。
小葵凑近竖着耳朵听夏子衿的吩咐,先是一愣,随后就咧开嘴连连点头,澈如琥珀的瞳孔晶莹闪烁。
“去办吧。”夏子衿轻声道。
小葵应了一声,转身就风风火火地去办了。
夏子衿慢悠悠坐到铜镜前梳顺长发整理发髻,唤来了府里的丫头端热水洗漱,又斯条慢理地上妆画眉,只等着时辰一到,开始一番好戏。
日光从云层上透出来照在屋檐砖瓦,照亮每一处阴暗的角落,落成树影斑驳,洒在屋舍之中。
柳家的下人这个时辰已经在各自忙活了,院子中央三两人拿着扫帚和小桶洒水扫尘,走道上也有丫鬟来往而过。
一个身形小巧的粉衣裳丫鬟从门外探进了头来,圆溜溜的面庞正是柳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小舒。
“给公主请安,府里的早膳都备好了,
老夫人请您一同去用呢!”
时辰正正好,夏子衿点头,理好妆容起身前去,跟着小舒的步子便踏着满路的阳光往膳厅里走去。
柳老夫人坐在主位上与柳安祁说话,秦氏正张罗着丫鬟布菜盛粥,红木圆桌上摆着一盘盘热气腾腾的早点,香甜的味道在门口便能闻见。
“表姐,快来用膳吧,外祖母今天特地吩咐人做了你爱吃的水晶虾饺和玫瑰糕,我偷偷尝了好多,你可不要怪我!”柳安栎看见她便笑嘻嘻地招呼了一声。
秦氏无奈地瞪了他一眼笑道:“都是快娶媳妇的人了,还这么幼稚兮兮的,将来哪家的闺秀能放心让你照顾?为娘和你父亲真是操心极了。”
柳老夫人乐呵地牵着走近的夏子衿到她身边坐下,转头对外孙感叹道:“你娘说得极是,若是你和祁哥儿能娶到像子衿丫头这样姿容绝丽又聪慧善良的好姑娘,外祖母就能放心合眼了。”
这时,姗姗来迟的柳纤纤正好听进了这一句,看见坐在柳老夫人身边亲近不已的夏子衿,眼中闪过嫉妒与怨恨。
夏子衿不偏不倚地捕捉到了柳纤纤的敌意,扬笑道:“外祖母怪会拿子衿寻开心,纤表妹不也是青春好貌,十分乖巧温顺呢。”
柳纤纤才不相信夏子衿会真心夸她,心里嘲弄地笑了笑,又不好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来,只低头给柳老夫人和秦氏问安。
众人这才注意到柳纤纤进了膳厅,秦氏吩咐丫鬟给她布好碗具,气氛倒也还算融洽。
夏子衿含笑接过柳老夫人给她夹来的一块玫瑰糕,余光打量着柳纤纤的神色,只见柳纤纤埋头吃粥,面上似有似无地挂着几分不怠之色。
“纤纤表妹,你怎么不说话呢,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事情还在生本公主的气吗?”夏子衿和颜悦色道。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起来柳纤纤一下就变了脸色,她舀粥的手一顿,看着夏子衿假惺惺的笑容十分来气,故意把将汤匙在粥碗里搅来搅去发出叮当的重音,呵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我怎么敢生公主表姐的气呢,您是金枝玉叶,平日里一大群宫女太监伺候着张罗着,自然是事事都不会错的,不像表妹我自幼就孤苦伶仃,当真是羡慕得很呢。”
柳老夫人听她这样说十分地不舒服,她是小小年纪就寄养在柳家没错,但是柳家人有哪里亏待她吗?她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按照正牌小姐的规制来,逢年过节柳家兄弟该有的压岁包一样也没有少给她,而现在她却说自己是“孤苦伶仃”,岂不是在抱怨柳家亏待她?
“表妹怎么会孤苦伶仃呢,你和外祖母他们日日都能相见,本公主才有些羡慕呢。”夏子衿笑了笑,眼神扫过她的双手指尖,盈盈道,“表妹肤色白皙,染上这红凤花做的蔻丹很是好看,本公主记得上一回让宫女们把父皇赏的西域红凤花做成花汁染液,那红凤花价值百金,是西域贵妇人们最爱用的蔻丹原料,想着外祖母不爱亮艳的颜色,就只给舅母送了一瓶,到底还是舅母疼你,好东西都有表妹一份。表妹是天生丽质,这贵妇人用的蔻丹汁染在表妹的手上也好看得很。”
秦氏朝着柳纤纤的指尖看过去,端丽贤淑的面容微变了片刻,夏子衿让宫人捎到柳府送她的红凤花蔻丹汁她原本很是喜欢,但她只用了一回,那装着红凤花蔻丹汁的小巧玲珑瓶就不见了,让丫鬟们找了几天也找不着,只能作罢。
不翼而飞的东西却抹在了柳纤纤的指甲上,显然是柳纤纤擅自拿走了。秦氏心里有些不舒服,如果柳纤纤问她讨要,她也不会不给,可这样吭也不啃一声地拿走,不是偷又是什么。尽管她身为长辈不会和柳纤纤计较,总归是对柳纤纤有了些不好的印象。
柳纤纤没有想到那东西竟然是夏子衿给秦氏的,小脸有些不自然了起来,她一贯看到秦氏用什么好东西,都会拿捏着时机不声不响地拿回去,也从来没被发现过,这次被当年揭穿,又臊又恼。
“其实这不是……”
“咦,表妹的指甲缝里头怎么这么黑漆漆的?”还没等柳纤纤为自己开口狡辩,夏子衿便抢先一步开口道,“好像是泥巴,表妹还有早晨起来栽花培土的习惯吗?”
几人都朝着柳纤纤的指甲缝隙看去,只见葱白的指尖缝里头的确是有少许土质,夹在肌肤与艳红的指甲之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