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
几分钟前。
当欧晴打开冰箱准备拿东西时,岑思雯进入了厨房。
眼角余光瞟到岑思雯的存在,欧晴正拿着鸡蛋的手微微一紧,差点把鸡蛋给捏碎了。
不喜欢岑思雯!
从二十五年第一次见到岑思雯的那刻起,她就不喜欢。
虽然她不够精明,有时候还挺迟钝,可岑思雯从一开始就给她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强烈,很鲜明,让她无法忽视。
所以就算再笨的女人,也有很敏锐的第六感,能在第一时间就感觉出谁与自己不对盘。
看到岑思雯径直朝着自己走来,欧晴面无表情地关上冰箱,拿着鸡蛋转身走向另一边的流理台。
仿佛岑思雯不存在一般,将其无视得非常彻底。
当一小时前欧晴打开门的那瞬,岑思雯的心里就泛起了深深的危机感。
她做梦都没想到,出门一趟,回来竟会是这样的局面迎接她……
计划的本来是一个月的行程,却硬是被洪芸菲增加到了一个半月,岑思雯想,如果早一点回国,事情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模样?
不管是不是另一番模样吧,但如果她能早一点知道严谨尧和欧晴相遇了,便可以提前做点什么,那样自己就不至于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此时此刻,岑思雯不禁想,若不是洪芸菲当年拆散过严谨尧和欧晴,她都要以为这次出国旅行延长时间是洪芸菲故意为之的了。
越想越后悔,后悔自己防范了二十几年,竟会败给这短短的一个半月。
本以为严谨尧和欧晴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的,本以为自己的坚持马上就会得到回报了,本以为自己旅行回来就能得偿所愿……
哪知所有希望现在全都成了泡影!
严谨尧还爱着欧晴!
这个该死的事实她从始至终都知道!
正因为知道,所以这么多年她都没敢疏于防范,直到确定欧晴疯了,她才总算松了口气。
然而没想到的是,她才刚放心不过几年,欧晴居然就杀到了帝都来……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岑思雯想不通,也后悔不迭,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掉以轻心。
欧晴站在流理台前,把鸡蛋磕进碗里,用打蛋器将鸡蛋打散。
岑思雯走到欧晴的身边,双臂环胸姿态高傲,用充满轻蔑的眼神睥睨着她,意味深长地说:“快四年没见了,想不到欧小姐的精神状态居然变得这么好了!”
欧晴正在打蛋的手微微一颤。
暗暗咬了咬牙,她转眸看着笑得一脸阴险的岑思雯,“让岑小姐如此失望,我是不是该说声抱歉?”
她的回答同样别具深意。
岑思雯的唇角若有似无地扯了扯,垂下眼睑状似欣赏自己刚做的美甲,“失望倒不至于,只是有点小遗憾。”
此时此刻,失望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她该做的是如何尽快把欧晴这个巨大的威胁除掉……
欧晴知道岑思雯话里有话,虽不能参透其中的真正含义,但她知道“遗憾”二字必定不是什么好话。
没有女儿在身边,面对劲敌欧晴的心里难免慌张,严重底气不足。
但她很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怂,都说不蒸馒头争口气,哪怕拼尽全力,也不能让岑思雯太得意。
当不知该如何反击时,她就沉默。
比如此刻。
欧晴冷着脸,再次无视岑思雯,她想只要不理她,看她还能逼叨多久。
然而她嘀咕了岑思雯的厚脸皮。
“ 欧小姐真是完美诠释了‘世事无常’这四个字的含义,想不到昔日风光无限的云太太居然会沦落到做佣人的地步。”
见欧晴对自己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岑思雯不由更是怒火中烧,但碍于严谨尧和洪芸菲在客厅又不敢发火,只能冷嘲热讽。
“尊贵优雅的岑小姐这是职业歧视吗?再说了,总统的佣人不是谁想做就做得到的。”欧晴恼了,冷笑一笑,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岑思雯的脸色一阵青白交加,被呛得哑口无言。
的确!严谨尧的佣人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当的,这世间有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呢!
好比她!
嗯,即便她堂堂岑家大小姐愿意给严谨尧当佣人,只怕严谨尧也不会稀罕……
“几年不见,欧小姐的口才提升不少啊!”岑思雯哑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心里恨得要死,却还得很辛苦地保持微笑。
“自然是比不上岑小姐的。”欧晴挺直腰杆,很努力地保持镇定。
其实就算再软弱的人,在没人保护的情况下遇到危险也会懂得自救,这是一种本能反应。
所以面对岑思雯的咄咄紧逼,欧晴就忍不住句句反击。
可能妒忌也会给人力量吧。
“欧小姐这话说得可真够言不由衷的,你若真觉得自己比不上我,又怎会出现在此呢?”岑思雯冷声讥笑,看着欧晴的目光充满着妒恨和厌恶。
“这是你家吗?我出现在此跟你有冲突吗?”欧晴皱眉,歪过头来看着岑思雯,故作不解的样子充分表达出了她的嘲讽。
岑思雯心惊。
以她的了解,欧晴 的战斗力应该很渣才对,是从何时变得如此强大的?
岑思雯默了默,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这里自然不是‘家’,不过是阿尧闲来无事稍作休息的一个去处罢了,于他来说,跟酒店没什么区别。”
欧晴听懂了,岑思雯还有另一个意思,这里是严谨尧用来金屋藏娇的地方……
金屋……
藏娇?
这里或许是金屋,但她绝不是那个“娇”!
她一半老徐娘,那配做他的“娇”啊!
欧晴觉得这点自知之明自己还是有的。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欧晴自认耐心还算不错,可在面对虚伪的岑思雯,几句话下来便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被磨光了。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我很忙,没时间听你拐弯抹角。”欧晴一边转头继续打蛋,一边不耐烦地说道。
岑思雯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可她得保持优雅,不能也不敢轻易发飙。
“其实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岑思雯按压着心里的妒恨,故作漫不经心地淡淡一笑,在微微停顿的同时向欧晴靠近了一些,然后压低声音冷冷吐字,“注意自己的身份!”
“我是何身份都跟岑小姐你没有任何关系吧!”欧晴简直忍无可忍,蹙起眉头,用一种很无语的眼神斜睨着岑思雯。
见欧晴变得不似自己想象中那么好欺负了,岑思雯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冲口而出,“跟阿尧有关系的自然跟我就有关系!”
岑思雯此话一出,等同于宣誓主权。
欧晴心里的白眼都翻到后脑勺了。
将手里的碗和打蛋器往流理台上一放,她转头看着岑思雯,扯了扯嘴角, 皮笑肉不笑地说:“岑小姐你这是在想向我暗示什么呢?不好意思哦,我这人天生反应慢,你想表达什么最好能直接一点,若要我自己想明白的话我怕你没那份耐心。”
岑思雯心里涌动着一股想要给欧晴狠狠一耳光的冲动。
如果客厅里没有坐着严谨尧和洪芸菲,她肯定要欧晴好看!
岑思雯觉得自己时间不多了,暗暗咬了咬牙,直奔主题,“欧晴,你还不懂吗?从你嫁给别人的那刻起,阿尧就已经不爱你了!”
“那又怎样?”欧晴蹙眉反问,一脸不以为然。
是啊,那又怎样?她早就知道严谨尧不爱她了,可严谨尧爱不爱她管她岑思雯什么事呢?
真把自己当总统夫人了?!
岑思雯说:“所以我劝你最好别自作多情,早点看清事实对你自己比较好!”
欧晴默默叹了口气。
“岑小姐多虑了,别的我或许比不上你,可若论‘自知之明’……”欧晴冷冷一笑,在微微停顿之后,抬眸看着岑思雯,说:“我比你好多了!”
比你好多了……
岑思雯的脸色一僵,然后如同一个染料盘般,五颜六色不停变换。
“呵呵!是吗?我看未必吧!”岑思雯怒极反笑,眼底泛起一抹怨毒的寒光。
欧晴毫不在乎地耸肩撇嘴,“你怎么看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是的,她在乎谁的看法也不会在乎一个讨厌之人的看法,所以岑思雯怎么看或者怎么想跟她毫无关系。
“都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欧小姐,不管你信不信,我说这些都是为你好。”面对欧晴的抵触,岑思雯假惺惺地劝道:“你想想,以阿尧现在的地位,你觉得离过婚的自己配得上他吗?”
欧晴烦死岑思雯了。
真是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讨厌的女人,自己喜欢就去争取啊,在背后搞小动作有什么意思呢?
就算把她吓跑了就能得到严谨尧的心吗?那她跟严谨尧分开了二十五年之久,她岑思雯怎么还是没有坐上总统夫人的宝座呢?
离过婚怎么了?犯罪了还是违法了?再说了,配不配得上是由她说了算吗?她现在到底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指责她配不上严谨尧的啊?
在她岑思雯的心里,全世界除了她岑思雯,只怕在无人能配得上严谨尧了吧!
如此自大,还要不要脸了啊?
真是烦死人了!
欧晴默默腹诽。
“岑小姐你想太多了,我只是一个佣人而已!”抬手挠了挠额,欧晴一脸不耐地说道。
想多了?
一个佣人而已?!
她当她是傻瓜吗?如此蹩脚的借口也想瞒天过海?
岑思雯心里恨得要死,可为了保持自己的优雅,又只能将满腔怒意生生压下去。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欧晴,事到如今,你没必要再敷衍我!”岑思雯冷了脸,看着欧晴的目光充满了轻蔑和不屑。
“你爱信不信!”欧晴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
“你一定以为阿尧把你接来帝都是还爱着你吧?你错了!他不是爱你,而是恨你!”面对欧晴的淡定,岑思雯终究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欧晴垂眸,默不啃声。
嗯,她知道严谨尧恨她,根本用不着岑思雯提醒。
但就算严谨尧恨她又怎样呢?
她与严谨尧之间爱恨情仇关她岑思雯P事儿?
蛇精病!
见欧晴沉默,岑思雯以为自己的话戳中了欧晴的痛处,心中不由暗暗得意。
于是她再接再厉,用一种爱情大师般的口吻很肯定地说道:“男人都是这样的,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念念不忘,所以他对你并非有多深厚的感情,而是不甘心当年被你抛弃罢了。毕竟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
关你P事!
“他现在贵为一国总统,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岂会对一个离了婚还给别人生过孩子的女人付出真心?他若要娶,必然是娶一个清清白白且能配得上他的女人,欧小姐你觉得呢?”
关你P事!!
岑思雯每说一句,欧晴就在心里这样默默回了一句。
她很想说出口的,但她的教养不允许她说出这样的话。
尤其是在情敌面前,她不想因为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而把自己变成一个粗俗的泼妇。
面对讨厌的人,一定要沉住气,不能因为对方的话而自乱阵脚。
必然是娶一个清清白白且能配得上他的女人……
岑思雯这句话的意思是她就是那个配得上严谨尧的女人吧!
真不要脸,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就算离异的她配不上严谨尧,难道已经年过四十的她就配得上了?都说人家严谨尧现在是总统,想要多年轻的小姑娘都可以,凭什么还要娶她们这种中年妇女?
真不知道岑思雯的脑子是什么构造的,把四十五岁的她贬得一文不值,难道四十岁的她又能占得到很多便宜?
“你不觉得你越来越自以为是了吗?”欧晴微微蹙眉,用一种特别无语的目光看着岑思雯,“第一,我从来没有觉得严谨尧还爱着我!第二,我知道他恨我,这点无需你一再提醒!第三,你喜欢严谨尧那是你的事,与其在这儿跟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还不如现在出去告诉他你的心意,那样明天或许你就是总统夫人了!”
说到最后,她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岑思雯气得肺都快炸了。
她熬了二十五年了啊!
眼看就快熬出头了,欧晴却又再次出现,难道她今生就注定得不到严谨尧吗?
她那么爱他,而且那么早就爱上了他,他是她这一生唯一爱过的男人,她怎能甘心就这样放手?
“好饭不怕晚,他迟早是我的,我不急!”岑思雯冷笑,强装镇定地说道。
不急你跟我说这么多废话干吗?!
欧晴嫌弃地偷偷撇嘴。
见自己说了那么多居然没有把欧晴唬住,岑思雯的内心充满了挫败,以及慌张。
如果连最好下手的欧晴都搞不定,那总统夫人的宝座,她又如何能抢得回来?
靠洪芸菲吗?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岑思雯,洪芸菲只怕是指望不上了……
“男人都喜欢矜持的女人,太过随便的那种低践货色,男人向来都不会珍惜!你觉得我说得对吗欧小姐?”似乎除了在口舌上占点便宜之外,岑思雯已经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毕竟今天见到欧晴实在是太突然了,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太过随便的低践货色……
欧晴的脸,瞬时冷若寒冰。
傻子都知道岑思雯嘴里的“低践货色”指的是谁。
暗暗咬了咬牙,欧晴咧嘴一笑,“嗯,岑小姐够矜持,严谨尧肯定很喜欢你,所以你快去向他表白吧,我祝你马到功成!”
听似温柔甜腻的语调,实则充满了讥诮。
岑思雯气得咬牙切齿。
若是表白就能成功的话,二十五年前她就表白了,还需她在这里假惺惺的祝福。
“对了,你女儿好吗?”
恨到极致的岑思雯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欧晴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一跳。
几乎是在岑思雯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她就炸了,“你敢动我女儿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一向温顺懦弱的欧晴突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虎,面罩寒霜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瞪着岑思雯。
同归于尽?
就凭你?
岑思雯唇角泛起一抹轻蔑的讥笑,故作漫不经心地撩了撩发丝,皮笑肉不笑地睨着怒发冲冠的欧晴,“我只是聊表关心,欧小姐何须如此激动?”
能看到欧晴失控,岑思雯很满意,终于有种扳回一局的嚣张和得意。
以欧晴的包子性格,一般是不容易生气的,可一旦触发了她的怒点,她也是会咬人的。
感觉到岑思雯是在用女儿威胁自己,母爱致使欧晴瞬间变了个人一般,一股寒气从娇小的身体里迸发出来,震慑力十足。
“岑思雯,我再说一次,你喜欢严谨尧也好,你想做总统夫人也罢,都跟我没有丝毫关系。每个人都有底线,我也不例外!以前的事我不想再计较,但我的女儿,谁都不能碰!”欧晴挺直腰杆,极冷极冷地盯着岑思雯,声音虽低,可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
岑思雯看着突然变得强悍的欧晴,心里微微发悚。
正想着该怎么反击,一道淡漠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在聊什么?”
欧晴和岑思雯不约而同地狠狠一怔,双双转头朝着厨房门口望去。
自然是严谨尧。
看着进入厨房里来的严谨尧,岑思雯心里一慌,不待欧晴说话,就连忙抢先说道:“没什么啦,我跟晴姐姐二十几年没见了,正在聊家常呢。”娇滴滴的声音里有着一抹掩饰不住的轻颤。
然而严谨尧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欧晴身边,犀利的目光极具穿透力地射在她的脸上,“嗯?在聊什么?”
岑思雯死死盯着欧晴。
“没什么!”欧晴冷冷吐字,脸上写满了“不开心”三个字。
倒不是畏惧岑思雯,只是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她不想再追究,因为越追究越复杂……
“怎么气鼓鼓的?谁惹你生气了?”严谨尧拧眉,修长的食指挑起欧晴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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