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文泽说:“你跟我来下办公室,我有事找你。”
云裳微微蹙眉,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以为妈妈的身体有什么状况……
不然安医生为何支开妈妈,还要找她单独谈话。
这样的举动,不就是在暗示什么吗?!
“哦,好。”没有犹豫,云裳强忍着心里的慌张立刻点头答应,然后她转眸看向妈妈,“那妈妈你……”
“我找得到路,我自己去,你跟安医生谈完了来找我就行了。”欧晴倒没想太多,漫不经心地说道。
“好!”云裳点头,完了还不忘叮嘱,“你别到处走啊,有事打我电话!”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欧晴嗔怨地瞥了女儿一眼,小声咕囔。
女儿总是这样不放心自己,让欧晴哭笑不得,尤其有外人在场,多多少少是有那么点难为情的。
就觉得自己都这个岁数了还让女儿这么操心,也太没用了。
今天被女儿一通逼问,她早就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这会儿能离开女儿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欧晴求之不得。
所以说完,她就径直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在女儿的注视中进了电梯。
很快,欧晴回到曾经的病房。
看着病房里熟悉的摆设,欧晴不禁好奇,难道她出院之后这间病房都没人住过吗?居然还真有她用过的一些小物件。
有她用过的梳子,有她玩过的积木,还有……
她的画架。
与记忆中一样,画架还是摆在窗边,有纸,有笔。
情不自禁地,她走到画架前,双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拿起笔……
她看着窗外,笔尖触纸,沙沙的声音轻轻响起,窗外的景象在纸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个轮廓……
对于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她记得的并不多,要很努力地回想才会有零零散散的片段浮现在脑海,却混乱而模糊。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那些糊涂的日子里,到底是快乐平静更多,还是悲伤彷徨更多。
当神志清醒之后,她发现过去的一切对她来说已恍若隔世。
她想,这样也好,焕若新生,重新开始,还不迟。
踏踏踏……
突然,有脚步声由远至近。
欧晴拿着画笔的手微微一僵,她侧耳,细听。
踏踏踏……
她蹙眉,大脑有瞬间的恍惚。
是今天女儿的一番话让她想起了过去想起了他,所以给她的心里造成了影响吗?
不然为何她竟觉得这脚步声……那么像他的呢!
当这个念头从心里冒起,她不禁莞尔,默默自嘲,欧晴,你真是想太多了!
先别说就今时今日的他日理万机是何等的忙碌,就算时间倒回到二十五年前,他也不会想再见到她……
因为他发过誓,这辈子,到死,他都不会再主动找她!
他那么骄傲的男人,发下那样的毒誓,必然是下了狠心,所以她知道他们这一生,不会再有相见的可能。
欧晴回头,集中精神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提笔继续作画,将外面走道上的脚步声自动屏蔽。
她努力让自己的耳朵里只有画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然而没过多久,她突然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寒流,如芒在背,一种莫名的恐惧和不安在心里油然而生……
有人在看她!
她知道!
身后静谧无声,那熟悉的脚步声已经消失,然而她却丝毫没有觉得轻松,心里反而更加恐慌。
拿着画笔的手指,无意识地一点一点攥紧,心,噗通噗通狂跳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反正就是控制不住地感觉到心慌……
她的心,很慌。
欧晴眉心紧蹙,狠狠咽了口唾沫,然后极缓极缓地回头……
她小心翼翼地移动视线。
当目光触及一张儒雅英俊的脸庞,迎上一双冷酷无情却又风起云涌的眼睛时,她的呼吸滞住了。
四目相接,欧晴狠狠一震,大脑一片空白……
曾有人说,他们有夫妻相,彼此的双眼生得极像……
所以他们的女儿,眼睛也生得与他们相似。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时间,在这一瞬静止。
四周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也因此,证明这一切不是梦!
不是那些午夜梦回难以排解的幻觉,也不是那些相思成疾难以割舍的痴想,他们真的,在有生之年又重逢了。
以一种万万没料到的形式,重逢了!
分别二十多年,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有交集的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站在了对方面前,到底是命中注定,还是宿命难违?
突觉心痛如绞,欧晴双眼一红,手中的画笔,掉落在地……
……
“怎么了?是不是我妈妈的病情有反复?你不是说她已经痊愈了吗?怎么——”
一进去安文泽的办公室,云裳就急不可耐地问道,眼底满是担忧。
“阿姨没事啊,我有说阿姨有事吗?”安文泽微挑眉尾,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
“……”云裳一怔,眨了眨眼,也有些懵了,“我妈妈没事?”
可是刚刚他那副样子,分明是在暗示什么啊,难道是她关心则乱会错意了?
安文泽摇头,失笑道: “没啊,阿姨的状态很好,只要保持心情开朗是不会再复发的,你不用这样草木皆兵!”
闻言,云裳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回归原处,大大地松了口气。
“我妈没事你叫我来你办公室干吗啊?”云裳蹙着眉,没好气地轻叫道。
真是的,吓死她了好么!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叫你来我的办公室就一定是阿姨的事呢?”安文泽边说边走向办公桌,佯装哭笑不得地反问她。
云裳哑口无言。
用力抿了抿唇,她心里记挂着妈妈,没心情跟他废话,点头表示认输,“好吧!那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呃……那个……”安文泽眉头微拧,抬手挠了挠额头,欲言又止。
“嗯?”
“我……”
云裳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忍无可忍地说:“麻烦你痛快点好吗?我要去陪我妈妈。”
他这样支支吾吾的到底还说不说了?还能不能有点大老爷们的样子?!干脆点果断点行不行?!
“云裳,你别用这副母鸡护小鸡的态度对阿姨,你这样会让她有心理压力的,你应该尽量让她自立自强,不然她永远都学不会独立。”安文泽意味深长地劝道。
“她有我,不需要独立!”云裳一边语气强势地说道,一边朝着窗户走去。
从窗户的位置看出去,应该可以看到妈妈所在的那栋楼。
安文泽不赞同,“云裳,不是我说你,你这种想法是不对——”
“安医生,你到底有没有事啊?”云裳黛眉微蹙,突然转头目光锐利地盯着安文泽,狐疑地问。
今天安医生怎么这么多话啊?
在她的印象中,他们之间好像不算很熟吧……
安文泽愣了一下,但立马就反应过来,用力点头,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当然有啊!”
“那就说事儿啊!”云裳轻叫,语气里有着一抹难以掩饰的不耐。
妈妈一个人她真的不放心,她心里猫抓似的着急死了,所以别再浪费她的时间了好么!
看她一脸不耐,知道再不“说事儿”就留不住她了,安文泽没辙,只能把自己的私事拿出来说。
“其实是这样的……我呢,想请你帮个忙……”他摸摸鼻子,有些难为情地呐呐。
“什么忙?”她斜眼瞅他。
“那个,我最近跟娃娃闹了点小矛盾……”他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勉强。
“然后?”云裳挑眉。
“我想请你帮我跟娃娃说说好话。”
云裳没有贸然答应,而是淡淡问道:“你做了什么?”
“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安文泽挠了挠头,一脸苦恼。
看他这么墨迹,云裳彻底没耐心了,边说边走,“那就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吧,我先去找我妈——”
“唉你别走啊!”安文泽立马伸手拦住她的去路,急急说道:“我说我说,我说还不成么?!”
看着他这副急切的模样,云裳心里莫名泛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她看了看他,又转眸看了看窗户……
安医生今天很可疑。
“说吧!”她一边应着,一边又状似随意地回到窗边,锐利的眸光若有似无地朝着妈妈所在的那栋楼瞟去。
安文泽双手揣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懒懒地靠坐在办公桌边,俊脸一片愁云惨雾,无奈地叹气道:“前几天医院有个聚会,有个护士喝醉了非缠着我,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亲了我一下……”
“被娃娃看见了?!”云裳一针见血。
安文泽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嗯。”
“你跟那护士什么关系?”
“毛关系没有!!”安文泽立马正色,郑重声明。
“那她为什么强吻你?”云裳斜睨着他,那轻蔑不屑的眼神好似在对他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长得帅怪我咯!”安文泽不服反驳。
云裳,“那你跟娃娃解释了吗?”
“她不听我解释!!”安文泽咬牙切齿,忿忿道。
突然,云裳的眼角余光在窗外瞟到什么……
状似随意地转眸,定睛看去,只见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走进了妈妈所在的那栋楼里……
那男人的身后,还跟着三两个随从。
云裳双眸一眯,眼底瞬时风云密布,寒光四溢。
“其实我觉得你没错!”云裳收回视线,转而投向安文泽,唇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冷笑,扬声说道。
正苦恼的安文泽犹如找到了知音,立马激动点头,“对吧对吧,我也觉得我没错,这别人要亲我又不是我要亲别人,她居然跟我发脾气,还让我以后别找她了,她简直太任性了对不对?”越说越气愤填膺。
云裳点头附和,“嗯!太任性了!娃娃她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自私又不懂事——”
“喂!”话未说完,安文泽倏地喝道,刚才还在埋怨,这会儿突然就变成一副护犊子的模样,拧眉不悦,“不许你这样说她!”
“不是你说她任性的吗?”云裳挑眉,一边轻哼,一边不着痕迹地朝着门口靠近。
“我可以说,但其他人不能说!”安文泽板着脸,很霸道地说道。
云裳在心里默默送了他一个白眼。
“好吧,言归正传。你说得对,是别人要亲你,这并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她笑靥如花,善解人意地说。
“对啊对啊!”安文泽点头如捣蒜。
云裳笑得越发温柔美丽,“安医生你放心,回家我会劝劝娃娃,让她看开点,别那么小气!当然,如果她实在看不开,我会建议她下次去同学聚会的时候,如果有帅气的学长想要kiss她,让她别拒绝,反正又不是她主动的,世上男人那么多,不多试几个怎么知道谁才是最好的,你说对吧,安医生!”
才听一半,安文泽的脸已经绿了。
他瞪着她,用眼神警告她,若她真敢给娃娃那样的建议,他非撕了她不可。
只要一想到他的小乖乖跟什么破学长kiss,他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多试几个?
她敢!!
她敢跟除他以外的男人kiss试试看!!
云裳勾着唇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一脸菜色的安文泽,“还有啊,我觉得女孩子就是矫情,你越哄她啊,她就越来劲儿,这次你没错,是她无理取闹,如果我是你的话,她不主动来道歉我就绝不理她,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以后还不得无法无天啊!所以像娃娃这种不成熟的行为,坚决不能惯!”
“你确定是真心实意的想帮我?”安文泽皱眉盯着云裳,开始深深的怀疑。
“当然是啊!难道安医生你没感觉到我满满的真诚和善意吗?”云裳一脸坦荡,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
他只感觉到了满满的虚假和恶意好么!
安文泽汗哒哒。
这时,云裳距离门边已近在咫尺,她伸手推门……
“喂!”
安文泽终于发现她的意图,连忙上前制止。
云裳早有防备,在他上前来的那瞬,一脚狠狠跺在他的脚背上。
“啊!”
安文泽惨叫,猝不及防,痛得弯腰抱脚原地打转。
云裳趁机推开门狂奔而去。
……
一股熊熊怒火在心里燃烧,云裳以着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了妈妈所在的那栋住院部。
心急如焚。
攥紧双拳站在电梯里,把楼层显示幕当成某人的脸,恶狠狠地瞪着。
电梯到了。
门一开,她就气势汹汹地往外冲。
自然知道走道里肯定会有人驻守,但她豁出去了,今天拼死也得保护妈妈不受伤害。
她冲出电梯,却一眼看到几米远处有两个高大熟悉的身影……
居然是郁凌恒和严楚斐!
云裳恍然大悟。
心里的火,噌地冒到了头顶,越烧越旺。
郁凌恒和严楚斐正姿态悠闲地靠在墙边低声聊着什么,听到电梯开门的声音,便不约而同地转眸循声望去。
当郁凌恒看到来人是云裳时,吓得反射性地想往一旁的空病房里躲。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行动,郁太太阴冷的目光就射在了他的脸上。
他的心狠狠一颤,犹如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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