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干掉阿伦岱,或者将他的主力彻底击溃,征东军才能摆脱危险,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安全的退往静远,与步兵会合,然后横跨大草原,返回辽西。
之所以选择在距离榆林仅仅十余里的地方,高远亦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当阿伦岱抵达榆林的时候,烧毁的榆林必然会激起此人的怒火,盛怒之下的人,更容易冲动。而且,在阿伦岱的心中,此时的自己,应当快马加鞭地逃走,逃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才是正理,阿伦岱万万想不到自己在击溃克钦,克勒,克摩三部,已经打开逃亡大让的时候,会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伏击他。
只有打阿伦岱一个措手不及,自己才有轻松获胜的可能,毕竟,阿伦岱手中还有五千铁领精锐,如果让他再将溃散的克钦等三部的骑兵收拢起来,兵力便有近万,不干掉他,接下来的路程必然凶险万分。
打掉了阿伦岱,自己基本上就安全了。索普的主要精力,应该在中路军的那十万大军之上,基本上所有的东胡主力,应当就集中在中路战场,索普不可能分出更多的兵力来对付自己,在索普的心中,自己只是小虾米,几千人的队伍,威胁不到东胡,而周渊麾下的十万大军才是心腹之患。
十万大军聚集在和林周边,如果索普的兵力分散,周渊孤独一掷的情况之下,也许真能让他打下和林,那索普可就偷鸡不着蚀把米了,索普不是这样敢于冒大险的人,而且于他而言,也毫无必要,击败燕国的中路军主力,这场战事,便可以划上句号了。
高远躺在地上,起伏不定的丘岭。半人高的茅草,成了他预设伏兵的天然的掩护,该做的他都做了,现在,就看阿伦岱上不上钩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这一战不能功成,那么。接下来的逃亡之路必然凶险万分,也不知道跟随着自己的这数千征东军将士,还有多少人能有命还乡。
嘴里嚼着草根,先前还有丝丝甜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草根早已成了碎屑。甜味褪去,只余下苦涩,已经在这里埋伏了半天了,阿伦岱却还没有来。
回首看着身后那一排排伏在草从之中纹丝不动的士兵,高远的心里又有些欣慰,半天的时间,他们就这样一支坚持着。
地面突然传来微微的震颤之声。高远卟哧一声吐掉了嘴里的草屑,一直平静的心脏此时也卟嗵卟嗵的狂跳起来,他一直在等着这种震颤,这是大批骑兵在迅速接近这里的所发生的动静,作为一个在边城与东胡人打了数年的将领,这样的震颤于他而言,实在是太熟悉了。
虽然还看不见敌人的身影,但是高远确信。阿伦岱来了。
在他的身后,有经验的老兵们也知道,战斗马上就要开始。
高远举起了手臂,向后做了几个手势,虽然是伏击对手,但双方的兵力,其实是旗鼓相当。相比较而言,阿伦岱在兵力上要更占优势,因为他全部都是骑兵。而自己这里,都是步兵。贺兰雄前去打击克钦三部,现在还没有回来。
希望他们能及时赶回来支援自己。
阿伦岱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在距离榆林咫尺之遥的地方遭遇伏击,在他的心中,征东军此时应该已经逃远了,当他的骑兵经过已经烧成废墟的榆林的时候,怒火不可遏止,这是在他的防守区域内,榆林第二次被烧掉了。
“高远,我要扒了你的皮!”阿伦岱愤怒地摧促着他的军队加速前进,他自己更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只要缀上高远的队伍,那么,一切都将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阿伦岱被愤怒情绪笼罩着,所以当他的军队中段,突然遇到袭击的时候,第一时间,他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征东军放过了他的先锋部队,对长龙一般的中部发起了打击。
第一波的打击是致命的,无数的床弩,臂张弩在不到一百步的距离之内,如同蝗群一般扑向了毫无防备的东胡军队,利箭的尖啸之声甚至压过了隆隆的马蹄,中间的骑兵瞬间便溃不成军,无数的人从马上摔落下来,每个人身上,都插着数支弩箭,最惨的直接被射成了刺猬一般。
仅仅是第一波打击,阿伦岱骑兵的中间,便出现了一大片的空白。前面的骑兵愕然勒马,后面的骑兵还在向前涌动,本来井然有序的骑兵队伍,在这一刻,乱成了一团。
与那已成空白的骑兵中段一样,阿伦岱在第一时间之内,脑子也变成了一片空白,他勒马回看,队伍的中段已经惨不忍睹,而从两边不到百米的距离之内,无数的青色身影从草从之中站了起来,他们怒吼着,向着骑兵发起了冲锋。
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接近骑兵,与骑兵展开混战,从而抵消到骑兵掉骑兵冲击的威力,只要冲到骑兵的跟前,他们便无法发力奔跑,无法形成巨大的冲击力,那么,对于步兵而言,他们只不过是长得高一些罢了,而征东军的陌耳,长矛,都是长兵器,无惧骑兵。
阿伦岱毕竟是一位久经沙场的战将,经验极其丰富,在短暂的失神,震惊之后,他便迅速地反应了过来,如果与步兵纠缠,自己将失去最有利的武器。
“向前!”他大声怒吼,脚尖猛叩马腹,战马向前窜去,他没有急着回身去援救其它人,而是率领前锋部队继续向前奔跑,瞬间便拉开了与步兵之间的距离,只要距离足够,返过身来,便是势若雷霆般的冲击。
看着阿伦岱的行动,丘岭之上的高远,露出了一丝微笑,对于交手多次的阿伦岱,他太了解了。
军号之声响起,追击阿伦岱的步兵们并没有因为对手的加速离去而放弃追赶,他们反而是不离不弃的紧紧追随着,似乎对于阿伦岱马上就要到来的反击并没有什么担心。
而在后路,指挥的东胡将领显然没有阿伦岱的经验,他的反应很快,但就是因为太快而出现了问题,在中段遭到袭击之后,后路军猛然加速,向着中路靠近,想要救援中军,两股人马挤在了一起,反而自己限制了自己的活动空间。
两侧的步卒疯狂地冲了进来,最前边的,赫然是一排排身材高大,手执陌刀的陌刀兵,这是高远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大餐。
陌刀挥舞,血肉飞溅,步兵与骑兵们拥挤到了一起,刀刀见血,式式要命。
此时的阿伦岱,心中却是充满了耻辱感,虽然已经很小心了,但他仍然可耻地坠入到了对方的陷阱之中,似乎这个高远,就是他的克星一般,只要对上了他,自己除了失败,还是失败。
不,自己还没有失败,只要拉开距离之后,回过头来,自己便可以轻易击溃追击自己的步兵,然后重新组织人马,发起反击。
自己是骑兵,是天下无敌的东胡铁骑,不可能在近战之中输给对方。
心中刚刚冒起这个念头,他便觉得自己飞了起来。在飞起的瞬间,他看到了草从之中,那绷得紧紧的绊马索。
草从之下,两根木桩连着一根绳索,横七竖八地布满了一大片场地,在阿伦岱预伏的拉开距离的这一段路上,最后的三分之一处,布满了这种简易的绊马索。
虽然简单,却极其有效。
前军霎那之间,便是人仰马翻。
阿伦岱落地瞬间,缩头,侧身,整个身子蜷屈成了一个圆球,身体刚刚沾到地面,便是一连串的翻滚,翻滚之中,数条横拉的绳索,帮助他减消了巨大的力量,只不过在最后停下来的那一刻,头撞在了一根拴绊马索的木桩之上。
头昏眼花,眼冒金星,鲜血流下来,模糊了他的眼睛,勉力的睁开眼睛,所有的一切都是红的。
“高远,我要杀了他!”他嚎叫着爬起来,从地上捡起一柄弯刀,返身冲了上去。
阿伦岱武功了得,反应极快,虽然落马,但却并无大碍,但是其它人却没有这么好运了,跌下马来,大都受了轻重不一的伤。
前面的马队倒下,后面的拼命勒马或者纵马向两边横掠,队伍乱成一团,但更让他们难受的是,征东军冲了上来,冲到了他们中间。
长长的刺矛捅了过来,卟哧之声不绝于耳,惨叫之声,响彻全场。
度过了最初的混乱,东胡人终于反应了过来,这毕竟是东胡人的精锐部队,他们马上发现,在这种混乱之中,骑在马上,此时不但不是优势,反而成了劣势,马成了对方优先袭击的目标,三五矛下去,战马便惨嘶着倒地,倒地的同时,骑在马上的他们,便也遭了池鱼之殃,他们马上跳下马来,依靠着战马庞大的身躯,与对方开始游斗。
战事,从最初的一面倒,慢慢地变成了一场势均力敌的缠斗。
阿伦岱疯狂地向前突击,在连着劈死了对面的三个征东军之后,他一口气还没有喘过来,他便听到了如雷的马蹄之声,看到了远处飘扬的征东战旗。
贺兰雄回来了。
贺兰雄此时,其实已经没有多少战斗力了,连接二天两夜,他和他的部队没有合夜,袭击了三支东胡部落军队,两千骑兵,已经损失了一半,虽然连续换马,战马仍然保持着强劲的冲力,但马上的战士,却是没有多少战斗力了,他们中的大多数,完全是靠着布条捆缚在马上,才没有掉下马来。
但他们仍然成了压垮阿伦岱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