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3 青城山被屠

不可多得英雄气，最难消受美人恩。有的话说多了我自己都觉得矫情，然而作为一个养蛊人，特别是在阴阳两界一游之后，我已然晓得我与小佛爷之间，必然有一次宿命的对决，这是我和小佛爷的，也是王与武陵王之间的，无可避免。然而依此时的局面来看，先我一步觉醒的小佛爷无论是心机、计谋，还是修为、势力，都远远不是我能够企及的，而且此时的他还完成了最难以逾越的转世重修，直接将毕生修为，再加上无数法阵之威，通过大轮回术灌注在某个鼎炉之上，虽然末尾被我使了鬼，但修为必然已经是当世罕有，真的要对决起来，我的胜算其实并不高。

这世间的规则就是成王败寇，胜利者生，失败者就只有死之一途。

连自己未来的生死都不能掌握，我还有什么资格去谈及情爱二字？

如此患得患失，不知不觉我就在竹林子外面坐了好久。暮色降临，杂毛小道背着手，从转角处缓步走来，似乎还在与人交谈。我瞧见这小子，想起小妖刚才的抱怨，晓得小妖给我擦洗身子，必定是这小子使坏，气不打一处来，箭步前冲，二话不说，直接将他给扑倒在地，抬手就准备打。杂毛小道猝不及防，给我骑在身上，只能拿手护住脸，嘻嘻哈哈地喊道：“哎哟，小毒物，我不搞基啊？”

我三拳两拳打下来，说你做的好事，搞得老子被小妖脱光光地擦来擦去，都没脸见人了！我越说越气，拳头上的力道不由得重了几分，杂毛小道得知缘由，哈哈大笑，一边护住脸，一边说道：“老子是在帮你呢，你还不领情———哎哟，别打脸了，我可是偶像派，打坏了，妞儿可都要跑你那儿去了！”

我和杂毛小道一阵打闹，彼此都用上了真功夫，发现我俩的本事，仍在伯仲之间。

僵持间，旁边传来一阵轻笑声，说：“好了，你们两个现如今也是天下有名的人物，要是让人知道像小孩儿一样在这泥地上打滚儿，传出去可得要笑死人了。”这话儿轻柔如水，来人是杂毛小道的小姑萧应颜。这雍容中又带着几分清纯的美女身份特殊，不但是杂毛小道的小姑姑，而且还跟我最敬佩的大师兄有着许多不可外传的关系。据说她还有可能成为茅山未来的传功长老，如此人物，我自然不敢怠慢，连忙爬起来，与她道歉。

小姑摆了摆手，说：“无妨，你们兄弟情深，倒是让我想起了许多过往的青春岁月。”

我将杂毛小道从泥地上拉起来，嘿然发笑，指着杂毛小道这副尊容，说：

“小姑，知道你的人自不必言，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见你们两个，都只会说你是老萧的妹妹，哪里想到还有这辈分呢？”

我的奉承让小姑莞尔一笑，点了点我的肩膀，说：“小左，你的嘴要一直都这么甜，倒也不会那么让小明操心呢。”

小姑平日里看起来有股出尘的仙气，不过这么坏坏一笑，却蛮有些可爱俏皮的感觉，难怪听闻大师兄当年为了她神魂颠倒，只不过不晓得他们两个人为什么后面却没有走到一起。小姑告诉我，她是被自家侄儿强拉过来当厨娘，给大伙儿弄一顿欢喜的晚宴，庆贺我醒转过来。

我颇有些不好意思，打了杂毛小道一拳，说：“请客吃饭这事儿，朵朵做也不错，何必劳烦小姑呢，只请小姑过来吃便是了。”

小姑带着我们往回走，说：“算了，朵朵那小姑娘的厨艺，我倒也是有听过，实在是不错。不过你昏迷的这些天，朵朵和小妖两个小妮子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地陪在你的身边，早已经疲惫不堪了，也该让她们好好地休息一会儿了。”

听得小姑这般说起，我的心中也是拂过一阵怜意。

我们聊着家常走回竹楼，瞧见朵朵和包子两个小孩儿在院子里的两棵青松树下快活地荡秋千，小妖则在旁边照看她们，时而帮着推一推，两个小丫头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她的嘴角便有着浅浅的微笑，扭头瞧见我，不自然地瞥向了另外一边儿去。

院子里只有她们三个人，虎皮猫大人和无尘道长，没见踪影。三个女孩儿达成了攻守同盟，并不理会我，但是对小姑却分外热情，欢呼着跑过来，又跳又叫。小姑手上带着晚饭的食材，大多是她自己地里面种的，也有在山下平原聚集地那儿买来的，带着一群小当家热热闹闹地去了后厨。杂毛小道与我来到了刚才小女孩们玩的秋千处坐下。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杂毛小道突然转过脸来，看着我，平静地说道：“小毒物，你有心事？”

我点了点头，瞧了他一眼，将从蚩丽妹和小佛爷口中得来的耶朗秘辛说出来，然后对他说道：“小佛爷说我背叛了耶朗。”

杂毛小道点了点头，说那你自己怎么想的呢？

我摸了摸鼻子，说：“也许是因为生长环境的缘故，我并没有那么多的国仇家恨。在我的心里面，更多的只是想着让自己身边的亲人和朋友过上不错的生活，而我感觉现在的日子挺好的，没有太多的不满意。至于千年前的事情，还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唯一觉得不爽的，可能也就是看不惯你的老祖宗背后阴人的手段吧。”

杂毛小道挠了挠脑袋，说：“也是，你因为没有觉醒，所以并没有什么宿命感。至于当年的事情，我倒是听师傅说过，立场不同，那么看法便不一样。

在我那老祖宗看来，当时的耶朗大联盟实在是太有侵略性了，倘若不打击，只怕连他们自己都立足不下去了。所谓敌国，任何的阴谋诡计都只是手段而已。千年过去，沧海桑田，那些恩怨情仇都与我们无关了，世界挺美好的，这世间的人民虽然生活得有欢乐也有苦楚，但没有几个愿意去死的。所以小佛爷他这样倒行逆施，才会引起一众手下的反抗。”

我点了点头，说：“对，就连地魔这般忠心的手下都生了异志，可见他的那一套说法，实在是没有什么市场。唯一让人担忧的事情，是他蛊惑和控制人心的手段实在厉害，包括洛飞雨小外公在内的苦修士现在可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杂毛小道伸手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小毒物，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的。

没多久，朵朵过来叫我们吃饭。当晚我们与晚归的无尘道长、虎皮猫大人一起享受了小姑主厨，三个小姑娘打下手做出的一顿大餐，龙井虾仁、清炒野葱、番茄炒蛋、土豆炖肉……虽然都是家常小菜，但是却让我差一点将舌头吃了下去，当拍着鼓鼓的肚子时，那一刻简直是太美好了。

连肥虫子都有做得鲜嫩的小炒猪肝吃，兴奋得吱吱叫。

第二天，崂山来人，接走了无尘道长。来的除了我们见过的白格勒，还有无缺真人，那是一个得道的真修，实力并不差无尘真人几分。无尘真人对我们有些不舍，不过崂山终究还是他的家。我见他不听劝，就说他七个老婆在家里面想他了，还不赶快回去。于是无尘真人便走了，至于他那七个老婆的事情，需要操心的是无缺真人了。

幸福的日子总是悠闲的。其间我与父母联系过，让他们放心，又托了顾老板，让他帮我确定雪瑞的安全，诸如此类的杂事挺多。这天，符钧突然过来，让我们赶紧去峰顶，有要事相商。我瞧见他这么急，问咋回事？符钧告诉我说，青城山被屠了，三位鬼仙战死。

Chapter 44 众星的陨落

符钧所知不多，当我们来到峰顶大殿，见到特勤局外联办和青城山的求援人员，方才晓得大概。

十一月中旬，邪灵教掌教元帅小佛爷带领三百邪灵高手，突袭了号称天下第五洞天福地的青城山，堵门而战，激战三天三夜，整个青城山上的五阁八寺十二观，损失惨重，只要是修行者，就几乎没人生还，坐镇其间的梦回子、重瞳子和酒陵大师，三位兵解成仙的鬼仙均不敌小佛爷，一战而殁。

邪灵教攻克青城山之后，将后山劫掠一空，尔后将仙脉斩断，使得此洞天福地直接脱离青城，遁入虚空，以报当日邪灵总坛之仇。

消息传出，天下震惊。天下宗门，除了那虚无缥缈之地，便以茅山、青城以及龙虎山的实力最为顶尖。青城虽说佛道儒三教并立，并不一统，未能令行禁止，然而却能够与茅山、龙虎并立，倘若论上综合实力，未必会比这二者差。虽说梦回子、重瞳子和酒陵和尚三位大师是兵解成仙，但这鬼仙也是地仙的一种，能够勘破世间规则，跻身天下顶尖人物之上，却不想在小佛爷面前，却是一战而殁，实在是骇人听闻。

经此一役，青城气运断绝，剩下的骨血仅剩那些出外的和在政府效力的弟子。不过邪灵教也并不好受，大量叱咤风云的门内精英被当做炮灰一样，把命交代在了那里，如此说来也只是惨胜。我想起在鬼镇那儿遇到的事情，一问，才知道邪灵教十二魔星中顶尖的天魔在与重瞳子交手的时候跌落山崖，生死不知。

听到这消息，我们个个都是面面相觑。别人或许不了解，但是在我们这一个屋子里面的，都晓得此刻的邪灵教外忧内患，小佛爷手下异心纷起，以左使黄公望为首的一众高手甚至开始筹谋推倒小佛爷、重立掌教元帅。

然而小佛爷的上一世是创教老总沈浩波，岂能让大权旁落？我们晓得他自有手段，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他重返人世的第一步，竟然是驱使一众心怀异心的手下强攻青城山，将这些人给耗在了残酷的战斗之上。如此一来，既能灭门立威，又能够将内部的反对力量给一点一点地磨尽。

但天魔可是当初他转世重修大轮回术的主持，却没想到也被小佛爷给坑在了青城山上。这个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竟然表现得如此凶残？

此番前来报信求援的三个人，两个是特勤局外联办的工作人员，分别是总局的和西南分局的，还有一个身上有伤的小沙弥，却是泰安古寺的，他们的老祖宗酒陵大师便是青城三大地仙之一，是个非常有趣且嘴碎的大和尚，跟陶晋鸿也有些交情，所以此番前来，哭声悲恸，求着茅山能够伸出援手，帮青城报仇雪恨。

帮或不帮、怎么帮、帮到什么尺度？这里面的门道很深，稍有差池，说不得连茅山也要步青城后尘，遭那灭门之祸。所以陶晋鸿不能凭着自己的喜好而一言决断，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这小沙弥是青城一役少有的生还者，被茅山诸位长老好是盘问了一番当日的战况之后，让他先离去，静待结果。小沙弥临走之前，朝着高堂之上的陶晋鸿结结实实地磕了九个响头。这是了不得的重礼，磕完之后，他几乎晕了过去，堂前留下了斑斑血迹。

特勤局的人也被领了下去。现如今茅山在政府的话语权越来越重，他们倒也不敢催什么，只是声声悲切地恳求着陶晋鸿以天下苍生为念，一定要将那一伙邪教徒给一网打尽，绳之以法。

这些人离去之后，茅山上最有发言权的一伙人围在了一起，我也被邀请加入其间。经过众位长老激烈的讨论，最终掌教真人宣布，茅山会派出两队人马前去川蜀，一队由传功长老邓震东领头，而另一队则只有两人，那就是杂毛小道与我。至于陶晋鸿，他需要坐镇茅山，防止被人摸了后院———要知道对于邪灵教来说，最让他们痛恨的门派并不是青城，而是茅山；最让他们顾忌的个人，便是陶晋鸿。

我并不介意自己也被分配了任务，因为当初我曾经答应过蚩丽妹，以及看守阴阳界的那个神秘人物，这件事情，我也有着相当重要的责任。

从峰顶回来，我们就开始收拾行装，而朵朵则吵着要去跟包子告别。经过这些天的一起玩耍，包子已经和朵朵、小妖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这是手帕交，最为纯真，不过当那小姑娘过来的时候，脸上却洋溢着欢乐的表情，一问才知道她也将要跟着自家师父出山，一起的还有杂毛小道的小姑萧应颜。

这是包子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出外，她高兴得要死，不停地拉着朵朵转圈圈儿，虽说不能跟我们一起，但是小姐妹俩儿也约定好，到时候在青城脚下见面，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此战危急，容不得许多耽搁。我和杂毛小道两人最为轻松，收拾完毕，不等大队人马，直接离开了茅山。跟随我们的是那个西南局外联办人员，叫徐墨米，三十多岁，是个十分精干的角色。这些年来赵承风掌管西南局，虽然大肆提拔亲信，但是也发掘出不少的人才来，他便是其中一个。对于我和杂毛小道，他自然是认得的。一个是盛传已久的茅山下一任掌教真人，而另外一个，跟他们局长平级。有这样两个人出山，他大喜过望。出了茅山，直奔附近的军用机场，一路上跟我们不断地讲解起后面的局势来。

青城被围，最先晓得消息的是西南局。赵承风去职之后，现任的西南局大档头出自青城山太清宫，听闻此消息之后自然上心，一边上报求援，一边调兵遣将，前去围堵。不过邪灵教高手众多，小佛爷更是神武不凡，西南局虽然卧虎藏龙，但却没有能与之匹敌者。但是作为有关部门，却还有另外一项利器，那就是军队。当时西南局立刻联系了锦官城军区，组建了一支极有针对性的特种打击部队开往青城。然而在青城山下却被迷雾阻拦，几千人在山外鬼打墙，无论是谁，都解不开这法阵。直到仙脉被斩，天地震动，迷雾渐开。这时上去，只能够收拾残局，别无他用了。

西南局哪里肯吃这亏。高手尽出，四处盘查追踪，终于在西部大凉山一带找到邪灵教的影踪。

特勤局不怕普通的邪灵教众，因为他们除了有人，还有枪有炮，有直升机，怕只怕类似于小佛爷这般的顶级高手。军队一旦被那样的凶人近了身，根本就没有什么防备力。我们的加入，则使得他们拥有了对顶级人物的牵制力量。此外，他们还派人前往藏区求援。得到的回应是布达拉宫不会介入此番争斗，但是日喀则的喇嘛却会派出高手过来，封堵川藏边界。

军用飞机效率高，我们在路上仅仅花了两个多小时。一下飞机，直接前往西南局总部。路上有过联络，在总部见到了老熟人，就是曾经一起出过几次任务的杨操。此时杨操已经是黔阳分局的负责人了，这次被紧急抽调，负责与我们的联络工作。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话儿不但适合杨操，也适合我与杂毛小道。

当年黄鹏飞身死，杨知修震怒，而我被栽了黑锅，和杂毛小道是两个被四处追杀的逃犯，杨操虽然职位不高，却四处为我们疏通。如今他升了官位，我和杂毛小道也已闻名天下，直与那天下十大高手齐名。老友见面，回首往事，几多唏嘘。杨操神情黯然地告诉我，说此役中秀云和尚身死，据说是被小佛爷一掌破开头颅，残忍地吞食了脑浆。道人王正一，却因为家中有事，没在青城山而逃脱一命。听闻这消息，我一阵难过，不由得想起那个往自己肚子捅了一刀的胖大和尚。

这边说着话，以前鬼城一案中的那个董组长走了过来，对我们恭敬说道：“陆巡视员，萧道长，局长有请两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