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前世的教训

百年之前有三绝，蛊王洛十八、阵王屈阳和符王李道子。他们或许并非世间最强大的修行者，但是却能够深入人心，享誉天下，实在是了不得的人物。我往日听人谈及洛十八的时候，心中都是充盈着满满的自豪，因为他是我的祖师爷，是我敦寨苗蛊一脉的骄傲。然而此时此刻，我却要与他正面交锋，即使是在这莫名其妙的灵魂祭坛之中，我也不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胜算，而且在此之前，我还经历了十七位顶尖高手的车轮战。

不过交情归交情，真正要撸起袖子开干，洛十八却是没有半点儿含糊。

他微微抖了一下身子，下一秒竟然直接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双手空空，只是简单地侧身撞来，看着仿佛轻描淡写到了极点。我不敢懈怠，手中鬼剑一抖，将刚才运足了大半天的气息悉数灌入，鬼剑陡然间暴涨一倍，朝洛十八横斩，同时，潜伏良久的石中剑也获得了充足的意念支持，从后方过来偷袭。

然而我这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却终究还是败于洛十八翻手之间。他来势骤缓，左手前探，捏住了我全力劈出的一记鬼剑，微微一顿，鬼剑上面所有的黑气便都化作乌有，回复成原先那把镀金槐木剑的朴实模样，而他的右手微微一招，那把锋利之极的石中剑竟然给他死死地捏住了。举手投足之间，洛十八便化解了我最凶悍的两记杀招，微微低头一看，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满，冷声哼道：“纹了破地狱咒文的精金符剑，几百年炼制的石中剑，你果然是不务正业啊，半瓶子晃荡的家伙，难怪会这么弱呢……”

都说女人善变，这十八郎也不是啥子好鸟，刚才还夸我出乎他意料的厉害，现在又说我实在是太弱了。洛十八的强悍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面对着他，我有一种面对陶晋鸿那样的无奈，仿佛一点儿反抗之力都没有。洛十八的周身都洋溢着一种古怪的？场，像凶狠的食人鱼，不但被他收下的石中剑再无消息，就连还握在我手中的鬼剑，也都仿佛插入了黑洞之中，一股巨大的力道让我根本就把持不住，握住鬼剑的右手发颤，半边膀子都发麻了，难受得紧。正在那儿勉力维持呢，洛十八握住剑尖的手轻轻一抖，我整条胳膊便是一阵噼里啪啦作响，再也抓不住鬼剑，被他直接夺了过去。洛十八双手画了一个奇妙的图形，竟然直接将鬼剑和石中剑给我收了起来，不知影踪，接着淡然说道：“这些破烂，你也好意思在我的面前拿出来？”

我被他那高高在上的态度给激怒了，这时也管不得他是不是我的祖师爷了，抬头朝着肥虫子喊道：“弄他！”

肥虫子得了我的吩咐，尾巴一卷，就想要钻入洛十八体内，然而对面的这个男人却冷冷地瞪了它一眼，寒声说道：“你敢？我操，我就不信老子弄出来的东西，现在还敢反噬了？”洛十八的目光凝聚，宛如实质，而肥虫子被他这般狠狠一瞪眼，居然就缩了，仿佛遇见什么恐怖的东西，直接钻进了我的肚子里去。

肥虫子退却了，而我却是已经完成了观想，脑海中不断模拟着峰峦如聚的景象，直接轰隆隆地冲将过去。瞧见我这番威势，那洛十八不怒反喜，大笑道：“哈哈，难得你还能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已经算是不错了。不过，仅仅只是这样的话，那你的肩膀上，永远还是承担不了那个老家伙的希望啊。”

他仿佛是在感叹，下一刻，整个人便消失出我的视线范围，这情形让我陷入了极度的震惊之中，劲力一下子撞到了空处，浑身的气血翻腾，痛苦得一声大吼。四处张望，却找寻不到洛十八的身影。这时，我的耳中突然如炸雷一般响起了六个字来：“镇压山峦真义！”

我背脊生寒，猛然抬头，但见一张硕大若天的巨掌将我头顶整个的天空遮蔽住了，然后自上而下地拍落下来。我下意识地往最近的一处巨大石鼎滚去，然而这重达几吨几十吨的石鼎在那巨掌面前仿佛豆腐做的一般，直接给碾碎了，接着我感觉自己的背上传来一阵巨大的力量，排山倒海，我浑身的骨骼一阵爆豆般的响起，而后又是一阵黑暗，将我的意识吞没。

是死亡，还是苏醒？

我的意识再一次恢复的时候，感觉自己在人群中行走，一切都仿佛是本能在驱使，我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着脚步，路在脚下，而前方却没有尽头。

我看到自己的前方有密密麻麻的人头，有长头发的、有短头发、也有光头，密集的人头在我的前方汇聚成一条河流，缓缓朝前流淌着。他们穿着西装、马褂以及白色、红色、黑色的绸缎衣服，款式古怪。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并不是去赶集，仿佛是信徒去朝圣，默然不语，秩序井然。

我缓步走了好一会儿，望旁边看了一下，发现尽管前面有着漫长的人流，但是宽度却不过只有二三十人并排的样子。这些人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让我惊讶的一点在于：几乎所有的人，都是面无表情的。

是的，面无表情。所有人脸上的肌肉都显得十分僵硬，要么苍白，要么靛蓝，平静地朝着前方挪动步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的，一点儿神采都没有。

我的思维能力已经被大大地减缓降低了。大概走出了一两里地，这才惊醒过来———尼玛，这莫非就是传说中，黄泉路上的阴魂归路么？

不对、不对，不是说这世间并无阴曹地府、十殿阎罗，也无地狱，所有的传说只不过是被捏造出来，为宗教而服务的么，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人死了，不是应该魂归幽府么……等等，人死了，难道我已经死去了么？现在的我，是不是已经被洛十八给一掌拍死了？又不对了，洛十八不是说他与我是共生共死，同气连枝的么，怎么会杀我呢？

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朝前方行走。我戳了戳旁人的身子，可是他们都没有任何反应，旁边有一位长得颇为水灵的女孩儿被我光明正大地袭胸，居然也视若无物。瞧见这情形，我也没有再继续思考了，？

捏了捏拳头，暗自结了一遍内狮子印，口中还不断地念诵着“金刚萨降魔咒”，这才将身体的掌控权给完全拿了下来。

我一边默默地顺着人流往前行走，一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位置朝着人群的左侧移动过去，与此同时，我还在找寻这无数人里面，到底还有没有如我一般，神识清醒的人。入目都是人头与人脸，我的想法并没有得到实现，但是身子却已经挪到了人流边缘。瞧见这条道路与平日里的乡间马路并无太多的区别，只是周围的树林弥漫着一股阴寒的气息，时不时传来几声诡异的鸣叫，有点儿像是猫头鹰，又或者别的什么，配合着那死一样的黑暗，让人浑身发凉。

阴兵过道？

我打量着四周，正盘算着是否要脱离人群。这个时候突然听到沉默的人流中出现了一声尖厉的啼哭声，我踮脚一看，离我前方几十米的不远处有一个留着地中海头发的男人突然大声哭嚎起来，隐隐之间似乎有声音传入我的耳中：“天啊，我这是死了么？我刚刚当上局长没几天啊，本钱都还没有捞回来呢……”

哭声似乎能够传染，许多面无表情的人脸上似乎都露出了悲戚之色，有女人嘤嘤的哭声出现，也有男人的哽咽声，有一个年轻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妈的，老子硬盘里面可是有几的小电影啊，我都没有看完，而且到现在犜犅还是个‘召唤师’，我不甘啊……”

哭声越来越众，人流也停了下来，秩序一下子就有些混乱。我侧耳倾听，大地仿佛都在颤抖。只听到一道炸雷般声响，仿佛是在咆哮，而紧接着便是鞭子甩在空中的声音，听到这动静，我猛然抬头，只见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而在那黑影头上，居然长得有一对尖尖的角。

Chapter 18 震镜的登场

看到那一双牛角，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顿下来，心脏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了。

天啊，这、这是什么？这不就是当初我们在怒山集训营中，被鬼面袍哥会大供奉刘罗锅召唤出来的牛头魔怪么，它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此刻的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了，直愣愣地看着那牛头魔怪从黑暗中走出来，不断挥舞着手上的鞭子，将那些哭泣的人们给直接鞭挞至死。

这牛头与我当日所见的几乎一模一样，然而仔细一瞧，便能够发现它通体都是由无数密密麻麻的爬虫所构成。这些爬虫看不清形状，都处于翻腾不休的状态，牛头脸上流露出来的，是最冷酷无情的表情，仿佛脚底下的一切都不过是卑微的蝼蚁。不过我称手的鬼剑和石中剑都给洛十八夺了去，而且目前状况不明，哪里敢贸然出头？

由于牛头魔怪凶戾的镇压，场面很快就被控制住了，人群绕过了前面躺着的尸体，继续向前。我疑惑了，如果我们真的已经死去，此刻是鬼魂，按理说应该烟消云散才对，为何地上还会留下尸体呢？

不过在那强大的牛头魔怪巡视下，我也不敢多言，装作面无表情的麻木模样，继续朝着前方行走。走啊走，走啊走，走了好长一段路程，感觉压在心头的那一份沉重似乎轻了一下，于是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想瞧一瞧那牛头到底还在不在。谁知道我这边头刚刚一扭过去，便瞧见在离我百米之外的路边，那头收起了鞭子的牛头魔怪正在巡视人群，而我就有这么寸，一扭头，恰好就与这东西面面相对，目光隔空交织在了一起。

几乎是在瞬间，我感觉到了一股冰寒的凉意从尾椎骨直接往上蔓延而来，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朝着我这边轰然压来，我再没有伪装自己，暗暗骂了一声“我操”，推开旁边几个家伙，直接朝着旁边的林子冲了过去。

这条道路离树林其实还是有一些距离的，地上寸草不生，弥漫着浓重的死气。我发足狂奔，能够听到身后山崩地裂一般的怒吼，脚底下的地皮一阵颤动，一开始还并不强烈，几秒钟之后，那脚步骤急，咚咚咚，仿佛大地被当作了鼓来擂。

对于死亡的恐惧，让我整个人都处于疯狂的狂奔之中。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没有敢回过头去，只是埋头向前方的密林冲去。眼看着即将进入其中，突然身后一声呼啸，我下意识地左脚一蹬，整个人朝着右边侧移好几个身位，一个瓠子翻身，躲开了那恐怖一击，就在我躲闪的那一档口，我刚才前进的地方受到重重的一记鞭挞，那仿佛干涸千万年的泥地炸开，无数细碎的泥块朝着我这边迸射而来，拍打在身上火辣辣的。

我回过神来，仰头看见那牛头魔怪得意洋洋地堵在散发着浓郁阴雾的密林这边，手中的一条长鞭控制着十几米的范围，而我倘若想要冲进林子里，要么硬闯，要么绕过这一片，要么只有折转回去，越过人流，朝着另外一边进发。只是这牛头魔怪身高足有四五米，我在它面前就如同一颗豆芽菜一般，哪里能够跑得过它？跑不过，那就只有咬牙硬拼了。陷入了绝境，我那在无数生死之间练就的强者之心开始熊熊燃烧，一咬牙，迎着漫天鞭影直接冲上前去。长鞭笼罩的范围之内，罡风激烈，动荡不已，扑面而来，每每当那巨大的鞭子就要砸到我的身上时，我总能侧身让过，最后终于接近了这牛头魔怪，眼看着这巍峨巨大的身体，我腾空而起，一拳打在了它的胯间。

这牛头魔怪是牛头人身的形象，跟民间传说中的牛头马面很像，不过穿着武士的皮铠，即使胯下也包有一层厚厚的皮革，我这轰然一拳，锐意勃发，那又厚又硬的皮革给我打破，直入其中。拳头进去，就仿佛伸进了一摊烂泥之中，又滑又腻腥臭不已，与此同时，无数的活物在我指间滑过，那种冰寒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我一击得手，牛头魔怪立刻痛苦得嘶嚎起来，巨大的手臂往胯下掏弄，而我则直接就地一滚，朝着它的身后躲去，然后身子跃起，冲进了林子。

这林子并不算密，但是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树干又高又直，而且差不多棵棵都只有碗口粗细。越往里走，那雾色就越加浓郁，我当时真的是有些着急了，慌不择路，不停地跑着，心脏猛烈跳动，仿佛擂鼓一般。

然而我毕竟是一个外来客。跑了好一会儿，感觉身后的动静似乎消失了一些，还没有来得及高兴，突然前面黑影一晃，牛头魔怪竟然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来。此物早就埋伏在我的前路上，我刚刚一冲进来，它手中的长鞭便如游蛇一般滑过来，想要将我给束缚住。我敏捷地朝着旁边闪开几步，那鞭子威势颇大，凭空一声炸响，直接将方圆十米之内的所有树木都给斩断，倘若不是我铁板桥功夫还算厉害，估计我也就要报销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