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旭那个胖老头儿还算蛮讲理的,并没有与我们怎么交锋,但是却在一出场,便将我和杂毛小道给压得气都喘不过来,而这沧海真人可比李昭旭更胜一筹,在江湖上的威名可是直逼青城山那几个兵解过的老家伙。
虽说青城山那几位尊者是兵解而成的地仙,此乃鬼仙,含金量远远不如陶晋鸿这等勘破死关而成的正牌地仙,但是他们的修为也不是寻常人所能够比拟的。沧海真人身居高位而能够有这番态度,着实是很讲究了。不过我们也知道,他这敬意并不单单只是为了杂毛小道个人,更是对茅山下一任掌教真人位置的尊重。
情形如此危急,双方在见过面之后,马上投入了激烈的厮杀。杂毛小道这神剑引雷术,是整个码头战况的一个转折点。在这样的天威之下,那些悍不畏死的邪灵教徒终于懂得了什么叫作害怕,开始有意识地往后收缩起来,不再各自为战,而是将阵线集结。
这时,码头处传来了船体接岸的震动声。特勤局的大部队已经赶到,光是能载五十人的大船就有十几艘,上面除了身穿黑色中山装的特勤局成员外,还有许多全副武装的特种部队,这些汉子的脑袋包裹得严严实实,脸上全部都是防毒面具,个个都跟来打的一样。
犆犛在波光粼粼的河水下,也出现了蛙人部队。这些拥有着现代化武器和设备的水下部队并不比鱼头帮的汉子差,一时间浪花翻滚,鲜血汩汩。
船上的大部队上岸。那些特种部队训练有素,根本就一点儿招呼都不打,散开之后蹲身瞄准,手上的自动步枪开始朝着我们面前的邪灵教众喷射着子弹。
一般来讲,在邪灵总坛或者茅山后院这般的洞天福地里,通常都会限制使用现代化武器,甚至会限制现代化的电气设备。一来是因为这种颠覆性的武器会妨碍了高层的权威,不利于统治;二来那些从现代工业中生成的东西会与洞天福地的本源相互排斥,一旦使用多了,便如同在大雪山中胡乱放炮,容易发生整个空间坍塌的危险。
不过对于这一点,特勤局却是一点儿顾忌都没有。当听见那些欢快响起的枪声时,这种精神上的冲击绝对要比杂毛小道的神剑引雷术震撼百倍,它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正在疯狂拼杀的邪灵教徒都放弃了围堵这宽敞平坦的码头的战斗,而是朝着邪灵小镇飞速退去。
特勤局气势如虹,大部队循着邪灵教徒逃离的方向,朝着小镇追击。一番血战,我和我身边的所有人都累得不轻,见援军到来,接过了我们的重任,终于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血泊中,一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认识的没有少几个,倒也颇为开心。
不过,我们这边没有死人,但是最先一批登陆的特勤局高手此刻却只剩下一半儿不到,还个个带伤。说实话,能够在这种情况下活下来,每一个人都感到无比幸运。
我们没坐一会儿,气都还没有喘匀,前面突然出现了一队人,径直朝着我们这边走来,为首的是一个红光满面的高胖老者。大师兄瞧见,立刻站了起来,与那人挥手。高胖老者脚步不停,一直走到了我们面前来,左右一打量,突然伸出手来,与我紧紧握住,使劲儿地摇了摇,嗓门洪亮地说道:“你就是陆左同志吧?应愚同志经常提起过你,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我与他摇着手,有些莫名其妙,旁边的大师兄解释说,“陆左,这是本次行动的总指挥,总局的王副局长。”
我抬起头来,瞧见这高胖老人立如山岳,一身肥膘,眼睛宛如孩童一般黝黑,不及观想,便感觉他身上有着一种神秘莫测的实力,顿时心中生出几许敬畏,说:“您好,王副局长。”这高胖老头儿摆摆手,说:“唉,莫说这个,我晓得你是一直都在里面坚持的人员。来,跟我们说说,这里面到底是啥个情况,我怎么没见到几个出名的高手呢?他们的十二魔星呢……”
我指着山上,说:“就在昨天夜里,邪灵教的阴魔死于峰上,新晋情魔……应该也死了,星魔重伤,十八罗汉中确定死亡的有差不多八位,比较厉害的高手,姚雪清也死了,至于其他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大都离去了,不晓得是不是退守邪灵峰了。”
听到我口中报出来的这一个一个鼎鼎有名的头衔,旁边的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忙问是怎么回事,我大概地叙述了一遍,倒也不偏不倚,那个王副局长颔首而笑,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看来这一次是天要亡它邪灵教了。
这话说完,前方突然有人折回来禀报,说前方攻击受挫,请求高手支援。
王副局长扭头朝着邪灵小镇看去,但见小镇上空突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红色,空气黏稠如血,而在镇子周围则有一些微微的红光在闪耀,先前我们瞧见的那些法阵开始运转起来,外围的房子似乎在红色雾气中不断转移,变幻出各种诡异的形象来。
“血祭?”虎皮猫大人尖叫起来。
王副局长的脸色变得凝重,朝着那只鸟儿恭敬地请教道:“这位尊者,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高手之间的气息是难以抹杀的,王副局长一眼便瞧出了虎皮猫大人的不凡,言语之间颇为客气,十分对那肥母鸡的脾气,所以它没有怎么卖弄,摇头说道:“这东西,应该是一种很邪恶的祭祀,就是采用许多狂信徒的生命,凝结成一种……不可能,究竟是谁,能够这般天才?”
虎皮猫大人有些语无伦次了,似乎碰触到了记忆的禁区,“啊”的一声叫唤,竟然直接从空中栽倒在地。
所幸麻绳儿一直都陪在虎皮猫大人身边,马上将它给盘起来,才没有让大人跌落血泊之中。这时,我们听到了震天的喊声,只见从邪灵古镇中突然冲出了大批的镇民来,这些镇民赤手空拳,有的甚至衣衫不整,好像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然而他们仿佛不知道恐惧一般,口念经文,朝着这些全副武装的特种部队集体冲锋。
稍微有些常识的人,都能够瞧得出现在冲锋而来的,都是些一点儿修为都没有的普通人,算是平民。这些人平日里种地耕田,在邪灵古镇中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最是信奉邪灵教。然而在这个时刻,当那些邪灵教的修行者都逃得杳无影踪的时候,他们却突然冲出了自己的屋子,朝着这边杀来。
特种部队的一个现场指挥官冲到了王副局长的面前,大声地喊叫着,请求指示。
王副局长也陷入了沉思之中,稍微一犹豫,便有镇民与最前面的士兵接触了。镇民仿佛中了邪,根本不听战士们的解释,劝说,直接扑上来,朝着士兵手上、脖子上咬去,就像狼人、僵尸一般,结果在短暂的几秒钟,已经有十来个士兵被拖入了人群里。人数上,战士比镇民要少得多。而且邪灵镇的普通人不会法术,但武术身手都不错,战士们空手相搏,未必是他们的对手,根本无法控制这群精神异常的人。见到此情景,王副局长再也没有犹豫,下令开枪,金属风暴升起,镇民像割过的麦子,一茬一茬地倒下去。
Chapter 70 尚未成功,仍需内斗
苏婉、金小小、前门卖豆腐的老大爷、镇东口开包子铺的小两口……看着这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被割麦子一般撂倒,我的心中不由得一阵滴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苦。
当然,不仅仅只是我,所有人脸上都显露出了不忍之色。
我亲眼看着这些镇民在子弹的摇曳中与死神翩翩起舞,心中有一种严重的挫败感,总感觉我们此次虽然是攻入了邪灵总坛,但事情实在是有些太过于顺利了,一切都仿佛是按照剧本上面来的一般———想到这儿,我突然睁大了眼睛,一股骇人的凉意,从脊梁骨一直窜了上来。
对了,对了,小佛爷的外号叫作什么?
算无遗策!这样的人物,他怎么会犯这种错呢?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他的计划当中?是了,佛爷堂的表现一直以来都很成问题,能够掌控整个邪灵教的这个组织,它的表现怎么可能是这样?此番将洛小北抓起来,将右使逼反,然后将无数教内高人都弄得齐赴死亡,而今这些与世无争的小镇居民又疯狂地冲击而来,所有的一切,唯一的解释,那就是幕后都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掌控着。
而这只大手,显然属于那个连面都没有露的神秘王者———小佛爷。
想明白了这一切,我感觉自己的双手分外沉重,连握紧鬼剑的力量都没有了。看到旁边的人纷纷冲上前去,我却没有动,而是和几个重伤员留在了原地。朵朵找不到小妖姐姐,差遣着虎皮猫大人带麻绳儿去找寻。杂毛小道对建功立业这种事情实在是不感兴趣,我不动,他便将雷罚收着,陪在我旁边。
他还有闲心调戏七剑里面的白合,说:“白合妹妹,许久不见,怎么感觉又漂亮了许多,特别是这皮肤,哎呀,水得咧……你用的是什么美容产品啊?”
这家伙是个口花花的角色,白合跟随大师兄许久,自然晓得他,转过头去不理睬,让随行而来的军医给伤口做处理。我看了一眼杂毛小道,这小子装得特别若无其事,似乎心不在焉的,事实却心事重重。
我思念一转,自然晓得他心中到底在琢磨什么诡计。扭头朝着灯塔那边看去,不由得眉头一皱,推开了旁边给我包扎伤口的医务人员,直接站了起来。杂毛小道瞧见我一脸凝重的模样,不由得也一愣,说咋了?
我朝着灯塔那边指去。但见刚才登陆血战中一直徘徊于边缘地带、保留实力的赵承风,此刻并没有随大部队朝着邪灵小镇进发,而是带着张伟国、朱国志等几个西南高手,正在倒塌的灯塔之下,围着半坐在地上的洛飞雨,而旁边的尹悦则拔剑相向,正在与这一伙人对峙呢。
瞧见这情形,杂毛小道脸色剧变,二话不说,提剑便朝着灯塔那边冲去。
我们现在的位置距离灯塔颇远,而且从码头通向灯塔的石桥给小妖用青木乙罡给弄垮了,有好几截缺口足有十几米长,此刻疲累至极的我也不能说跳就跳。好在旁边的二毛虽然一番血战下来身形黯淡,但是驼着我的力气却也是足够的了。于是我一声唿哨,这头本来极为尊贵的貔貅阵灵立刻像小狗儿一般伸出舌头,露出讨好的表情,在我旁边趴下,将我背负起,朝着灯塔那边飞奔而去。
坐在二毛身上,简直腾云驾雾,不过就这速度,依然还是赶不上怒意勃发的杂毛小道。
当我赶到灯塔尽头这一截石桥上面的时候,听到赵承风正语气平和地跟杂毛小道和尹悦解释道:“……呃,你们也知道的,这个女人可是邪灵教的三号人物。掌教元帅小佛爷、邪灵左使黄公望之下,也就是她的地位最高了,在局里面可是挂上号了的。这妖女担任邪灵右使以来,犯下累累血债,如果你们再阻拦我们将其逮捕,我会以妨碍公务的名义将你们驱逐,并且将此事通报给最高局务委员会。”
赵承风的外号叫作袖手双城,惯来的笑面虎,长袖善舞,即使是警告,那也是笑容满面。此刻的洛飞雨因为体力透支,瘫坐在地,并没有反抗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能够将这样的大人物逮捕归案,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功劳。
杂毛小道在刚才我与王副局长的汇报中已然知道了自己离开之后的事情。洛飞雨此刻已然叛教,本来就伤心欲绝,而此刻却又要给赵承风捡了便宜去立功劳,作为她的朋友,这可是绝对不能忍的事情。所以杂毛小道的脸色越加严肃,剑眉一竖,冷冷地瞪着袖手双城说道:“赵承风,洛飞雨到底怎么处理,这事情由我们来负责,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另外提醒你一句,此次进攻山门,你三番五次地阻拦拖延,导致陆左差一点就死在了这里,这一笔账,我以后会跟你好好算的!”
面对着杂毛小道这么直截了当的威胁,素来习惯了袖里藏刀的赵承风有些猝不及防,不过脸上仍挂着虚伪的笑容,用波澜不惊的口气解释道:“关于拖延之事,只是你的片面之词,你看看死在码头的这三十多位,这些可都是我们特勤局的精锐班底,并肩作战的老兄弟,就是因为你和陈志程那激进浮躁的心态,在一点儿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贸然进攻,才永远地躺倒在了这里———陆左的命是命,他们的命不是命?他们就没有父母妻儿,没有生存的权力么?”
赵承风说得慷慨激昂,将自己的立场定位得极高,仿佛是在为了那些牺牲在战场上的同志愤愤不平,然而对比他先前保留实力的表现,这一切举动却显得那么得卑鄙。
这话把我给彻底惹怒了,感觉一股邪火直冲脑门顶———要知道这个地方可是邪灵总坛,是聚集了来自全国各地邪教高手的去处,这里面许多人在特勤局的档案室里面都有着厚厚的案底,每一个能够叫得上名字的人,倘若单独拎在外面,搁以前让人逮住或者干掉,那都是了不得的功绩,然而此刻在赵承风的嘴巴里面,却都给选择性地忽略了,仿佛土鸡瓦狗一般。说句实话,倘若不是我,不是我和洛飞雨这番风波迭起,造成了邪灵教的大量内耗,以邪灵总坛本身的实力,别说这打头的五十多号人,便是后面这几百号大部队,说不定也要折戟河畔,没有几个人能够回返。
赵承风当真是做领导的料,春秋笔法,是非功过,只不过是那两片嘴皮子轻轻一碰而已,然而我们先前的努力与牺牲,被他给全盘抹杀了。
我不由得冷笑了起来,说:“赵承风,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换了由你来指挥,攻占这邪灵总坛,是一个人都不会死的,对吧?”
赵承风是个老到成熟的政客,虽然为了那天大的功劳与我们发生冲突,但是却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也不理会我的讽刺,而是很认真地说道:“陆左,你在这里的坚持,的确是给总攻争取了时间,这一点我从不否认。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可以坚持更久的,而且,你也不能居功自傲,包庇要犯。”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杂毛小道扭头看了一眼躺坐在地上的洛飞雨,大胸美人眼中尽是蔑视和嘲讽,并不理会周围的这一圈人,而是将目光投向倒塌的灯塔废墟之中,在那儿,她的妹妹还是生死未知。
想到骨龙撞塔之时那个倔犟少女的话语,我心中突然腾升起一股难以言叙的感觉来,感觉面前的赵承风,是那么的面目可憎。
我没有再理会这一切,走向洛飞雨,将她给扶起来,说走,我们去看看小北吧。洛飞雨在我的搀扶下,勉强站立起来,我们刚刚一转身,张伟国和朱国志却毫不犹豫地拦在了我的面前,另五个修为高深的男子也堵在了路口。
这些,都是赵承风在西南局拉拢的心腹和班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