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危机降临
抬头看那个猪头人身的丑恶浮雕,我心中感叹。杨操朝我瞥了过来。
当日,我们能够进耶朗祭殿,正是靠我的鲜血。杨操分析古文字,说只有耶朗王族的后裔,才能开启这扇封闭了不知多少年的石门。不过在我看来,纯属扯淡,且不说时过境迁,那机关是否仍旧有效;单单是王族血脉的说法,就太过狗血,让人不忍直视。
不过,终究还是靠我的鲜血,打开了青山界石殿的大门,这是不可抹杀的事实。
在门外,十来个战士围成一团,正在奋力撬动石门。冯雷冯排长见我们走过来,特别是看到王正一道长和秀云和尚,立刻腰杆一挺,走上前来敬礼,报告情况。
他们刚才追过来时,又击毙了五个犯罪分子,其余的则逃入了石门之内。因为走得急,还有一个人悲剧地被夹在了门缝里。千斤巨石轰然落下,巨大的力量将人生生地压成了一张薄饼,鲜血和体液飙射一地,在我眼中,这个可怜的家伙,甚至没有一摊烂肉好看。
吴临一带着杨操等人去翻看那些尸体,当所有死者脸上的恶鬼面具都被摘下来后,他皱着眉,摇头,说:“都是些小杂鱼,没有大人物。”
生命如此脆弱,看着一地尸体,即使他们生前是我们的敌人,但在此刻,也让我们叹息。人这一生,说长也长,说短,眨眼便过了。有宏图霸业的人,总想长生,万众瞩目。然而,这些只相当于大人物棋盘上棋子的小人物,却没有人关心他们生前所想。
虽然之前还是打生打死,秀云和尚和王正一却肃穆起来,或双手合十,或单手作道揖,念起了超生往度的经文。这两个人,看着虽然都是干练精锐的特勤局高手,但追根溯源,力量的源头还是宗教,无论是佛家的慈悲为怀,还是道家的清静无为,都有着劝人向善的因果。他们并没有因为吃了皇粮,就忘记自己本来的身份。我们也纷纷双手合十,超度这些亡灵。
颂念完毕,冯排长走上近前,询问青城二老接下来的安排,是将这扇石门给轰开;还是返回地面,等待大部队的增援。
王正一抚摸自己颔下白须,说:“刚才与这帮人交战,虽然麻烦,但是并未曾见到厉害的角色,都是些宵小之辈,想来只是些诱饵。不过我们既然堵在了这里,就万万没有离去的理由。杨操,我们的大部队,什么时候到?”
杨操低头一算,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还有半个钟头,冯排长他们连队的剩余士兵,应该就能赶到。除去在外留守的人员,至少会有五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集结过来。”
吴临一不无担忧地说道:“问题在于,这些士兵没有修行者的陪同,还是相当危险,只要一把蛊毒,死亡就会来临。而且这道路四通八达,他们未必能够找到这里。我们就在敌人的心腹之处,不进则退,很容易被对手给抓住阵脚,陷入危机。狭路相逢勇者胜。所以我们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出击,将潜伏在暗处的敌人,给全数杀掉……”
王正一四处望了一眼,没有同意吴临一的建议,说:“我们歇一歇吧,顺便把那两个人给审了。”
一路穿行疾奔,我们又不是铁打的,所有人都疲倦欲死,王正一的话一出,尽管都知道此乃危险之地,但是战士们都松了一口气,纷纷找地方坐下来,拧开军用水壶,足足地饱饮了一顿,将一口粗气给喘匀了。
那两个还活着的鬼面袍哥会成员被推到我们围拢起来的圈子里,之前审讯孟老太的那两个兄弟没有过来,不过这粗活,黄鹏飞倒是乐意帮忙。他一大脚,踹到了一个左胳膊中弹的袍哥身上,待那个家伙像一口破布袋般倒在地上时,他狞笑了起来,将手上的三尺青锋抵在这个袍哥的脖颈上,然后蹲下来,缓慢说道:“来,朋友,谈一谈你们的计划……”
这个鬼面袍哥会的会众跟之前那个史龙武不一样,是一个怕死的人,生死关头,节操真不值几分钱,望着这个冷面道人,他鼻涕眼泪齐流,忍不住地大声喊了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刷——
黄鹏飞一剑,这个袍哥左臂上刚刚被我们包扎起来的伤口又被割裂,飙射出一大股鲜血。旧伤新痛,让这袍哥不由得哇哇大叫,而黄鹏飞却仰天一阵狂笑,似乎很享受这叫声。我们大部分人,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特别是我,想起了龙虎山下被青玄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那段悲惨往事来。
不过这世间,并不是非黑即白,总有一些事情,需要黄鹏飞这样的人来做。所以我们虽然不喜欢性格张狂而偏激的他,但也唯有忍着心里的不舒服,任他施展。
黄鹏飞又打又骂,将这个家伙的精神折磨到了临界状态,才将脸凑到这袍哥的旁边,轻声问道:“嘿,哥们,你叫什么名字来着?”那人咳出一口鲜血,然后小心翼翼地回道:“报告政府,我叫马培然……”
见到此人终于开始认真回答问题,黄鹏飞说:“很好,很不错,你在鬼面袍哥会里,是什么身份啊?”
马培然小心地讨好说:“鬼卒,我是最低等的鬼卒。”
黄鹏飞又问:“你们为什么会潜伏在这里?到底是什么居心?这次柑橘事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什么目的?”
马培然哭丧着脸,说:“老大,我就是一个小马仔。上面叫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其余的事情,我哪里知道?”
黄鹏飞脸色一冷,将手上的七星剑慢慢地抵上了马培然的伤口,然后缓缓地切割起来。
马培然哭得稀里哗啦,哇哇大叫,黄鹏飞就是不停,一直割。马培然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可就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两分钟之后,黄鹏飞手中长剑一抹,马培然捂着脖子倒地,鲜血飙出来,临死前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黄鹏飞。
他至死也不敢相信,自己被俘之后,在众人的围观中,黄鹏飞竟然会出这一剑。
然而,黄鹏飞就是做了,在我们意外的目光中,果断地出了这一剑。
杀完马培然之后的黄鹏飞,慢条斯理地把剑抵在马培然黑色的棉袍上,擦干净剑面,笑容满面地看向另外一个活口,亲热地说道:“嘿,这位兄弟,那么……你什么名字?”
世间有一句话,叫做恶人还需恶人磨。黄鹏飞这般做派,比邪道中人不遑多让,名叫做魏影的袍哥终于崩溃了,将他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原来这些家伙,还真的只是位于底层的小杂鱼,会几门行走江湖的旁门伎俩,但是所知不多,就连鬼面袍哥会骨干分子通常所得的种鬼基,都没有捞着。不过,所幸,今年四月份,会内的好多弟兄都葬身于茫茫南疆,使他们这些边缘人员,逐渐受到了重视,被召到这里,开始突击式培训。不过为何会在这里,他也不是很清楚,上线通知他们,让他们在这里卖死力气,失败了就是枯骨一堆,倘若成功了,便是鬼面袍哥会的正牌骨干。
问到此处的通道时,魏影说他也没有来过,前天刚来,根本没有熟悉地形,直接就在这里埋伏。不过据他观察,他们上面的人好像也不是很了解这里的地形,说是有一处地方,总是进不去,通过各种手段都不行。当然,他也只是听别人说了几嘴,好像挺复杂的……说完这些,魏影哭了,抱着黄鹏飞的大腿,说:“大哥,你别杀我了,我愿意当污点证人,我知道几处袍哥会的暗舵,等出去了,我可以给你们指出来,戴罪立功!”
黄鹏飞冷笑,说:“好啊,我们欢迎任何弃暗投明的人。”
看着黄鹏飞暴戾的表现,我发现除了青城二老外,大部分人似乎都很欣赏他,觉得他干练精明。我和杂毛小道抱着膀子,在旁边看笑话。而就在黄鹏飞准备安慰魏影几句时,王正一突然大叫一声“不好”,我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好像心脏被人紧紧攥住一样,感到危险正在来袭。
“炁场”感应灵敏的我,在第一时间看向脚下。
是血!
死者的鲜血通过地上蚀通的暗渠,开始缓缓流动,最后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在石门前的空地上,勾勒出一个巨大的血阵来。
当周围红光突现的时候,我们都明白:
又中暗算了!
Chapter 26 脚下一阵空
随着红光大亮,陡然间,我们感到了沉重的压力,从地面上传递过来。
岩洞在左右摇晃,稳定不下来,发抖,整个岩洞仿佛一个巨人在打摆子。大地震动,是这个鲜血法阵驱动出来的效果。我们都有些站不稳,要么扶着墙,要么直接或蹲或趴,降低自己的重心。有的人平衡调不过来,“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抖动之后,头顶上松动的石头开始往下掉落,有的是碎屑,有的拳头大,有的锥形石柱整个往下掉,砸得四处都是纷飞的石块。
我们纷纷闪躲,也有人被突然落下的石头砸到,一声不吭地躺倒在地上。白露潭在大声喊叫:“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没有人回答她,岩洞开始上下剧烈抖动,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摇晃。我回头看去,只见我们的来路被一片血雾封堵,里面出现无数的鬼怪,或三米巨人擂胸顿足,或胖子摇摆屁股,或没有脸的女人抱着一把破琵琶弹奏……
这些血雾,应该是刚才那些被射杀的人的血液,经过邪恶的阵法化成的吧?
煞气,恐怖的煞气,无所不在的邪恶之气在空间中蔓延。
无人出声,天地之间却皆是让人恐惧的咆哮,这些,都是来自心灵的怒吼和尖叫。
一个被刺激得失心疯的战士,抱着手中的枪,以匍匐的姿态,朝着我们的来路一边疯狂大叫,一边冲过去。我并不认识这个战士,然而我却能够瞧出那里危险,冲过去,想要抓住他。然而,惊慌失措的人,下意识的力量是何其强大,我没有追上他,仅仅摸到了他后背的衣服。
我摸到了一把汗,一个湿漉漉的背。
这个战士疯狂地冲进了血一般的红色迷雾中。就在我们所有人的注视下,这个战士,被含着恐怖怨力的血雾给吞噬了。然后,我们的视线里的景象似乎用了慢镜头。那个战士的动作越加迟缓,如同陷入泥潭里,他的皮肤开始剥离,露出粉红色的肌肉,肌肉与流出的鲜血缓慢地消散到空中。短短几秒钟,那个战士在我们面前,变成了一堆白的骷髅架子,带着惯性,重重地跌落在前方的岩地上。
所有人的呼吸声一下细了许多,看着十米之外的血雾缓缓逼近,我们有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这时,岩洞的震动终于停止了,整个空间回复了平静。不过这平静只是暂时的,到处都充斥着诡异的邪恶。有一股很强烈的吸力,将我们体内的铁元素往地下吸去。
这个情况让我们猝不及防。有了那名战士的教训,没有人再敢往回跑。但是这里的地形是一个漏斗形状的死胡同,除了那扇石门,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看着地下红光浮动,远处血雾里鬼影缭绕、怨力恐怖,缓慢而坚定的朝我们推移过来,我们都明白自己已陷入了敌人重重谋虑好的圈套,也知晓在这洞穴中,即使再多一个连队,也逃不过全军覆没。
阵法的威力,我们在伏击鬼面袍哥会大供奉时,尝过甜头,而此刻,我们则尝到了苦果。
“怎么办?怎么办?”在我们缓慢朝石门退却时,黄鹏飞激动地大叫起来,完全没有刚才审问舌头时的那种冷厉。他终究不是个狠毒至极的人,所以他对别人的生命冷漠,却对自己的小命儿爱得很。我拉着两个朵朵的手,缓步后退,这时杨操突然抓住我的胳膊,说:“陆左,这个时候,只有你能救我们了。我知道你行的,想想办法吧。”
杨操此刻是如此激动,以至他满是老茧的双手上面传来巨大的力量,让我胳膊一阵泛疼。看着杨操满是期盼的眼神,我知道他定是想起了在青山界中,我用我的鲜血获得进入耶朗祭殿的资格。他不点明,只是因为此时的人实在太多。不过危急关头,我自然不敢藏私,快步走到石门前,用指甲划破大拇指,然后捅入那个猪头怪人的眼睛里。
三、二、一!
我深呼吸,然而奇迹没有发生,大门也没有打开来。
是我的血液根本没有驱动门开的效果,还是这门的开启,根本就不用鲜血来祭奠?我的脑子飞速转动。此时,我处于巅峰状态的“炁场”感应,顺着这眼睛向石门里蔓延过去。竟然有一个小小的通道,直通里面。我才发现,这扇石门虽然花纹什么的,都跟在青山界所见的一般无二,但是就其厚重感来讲,有些过于新鲜了。不过,此时的我根本无法思考其他问题,将手指退出,口中大喊道:“小妖、朵朵,进去……”
两个小家伙跟我心意相通,当下不作犹豫,身子一摇,在战士诧异目光的注视下,化作一白一蓝两道光,朝面目狰狞的猪头怪人眼睛射去。我感到我身后突然拥挤起来。回过头,那血雾离我们只有六七米远,从四面八方朝我们围堵而来。我们差不多二十余人,将门口狭窄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无数散发着汗臭的男人拥挤而来,即使是身为爷们的我,那一刻,也是压力山大。
时间一点一点推移,血雾朝我们侵袭过来,所有人都慌张起来,外围的战士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拼了命地往里挤,只为多活一会儿。我皱着眉焦急等待,旁边突然伸出一个肥硕的光头,我一瞧,正是秀云禅师。
这佛爷平日里笑嘻嘻,弥勒佛一般,此时却是脸色青紫、眉头耸动,似乎透不过气,便秘一般。
想到大和尚和王正一身上都有伤,虽然进行了简单处理,但如此一番挤弄,各方力道一起挤压,说不定就永垂不朽了。于是,我大声喊:“各位,各位听我一言,不要再挤了。这门还没打开,怎么挤都没用的……”
我话音刚落,石门就发出了轰隆隆的响声,然后石头震动,门开始往上缓慢提将起来。
这异动,让我们的心一下子都落了下来,开心到爆炸。当那门刚刚提到膝盖高时,我们顾不得危险,就地一滚,穿过厚达两米的石门,冲到里面去。一到里面,便感到有灯光在四周晃动,还有拳脚风声从前方传来。
我双手撑地,一跃而起,只见朵朵正咬着牙,拼力驱动石门旁边墙上的一个装置;小妖则跟五个黑袍鬼面的家伙打斗。这些家伙实力一般,但是其中一个身材娇小玲珑的,却十分厉害,手中一条白色皮鞭,如毒蛇出洞,将小妖牵制住。
随着石门缓慢提升,冲进内里的人越来越多。我见小妖施展不开手脚,顾不得其他,顿时攥紧双拳,朝前冲去。
我一冲入人群,便有袍哥反应过来,手腕翻转,寒光乍现,朝我的脸上划来。我神经绷得紧,看到刀子袭来,顿时躬身下蹲,整个人缩成团后瞬间爆发,以黄狗撒尿的姿势,朝着袍哥呈四十五度斜角蹬去。
砰——
我的脚正好蹬到这个家伙的胸口,力量一瞬爆发,袍哥凌空朝后飞去,重重砸在石墙上。顺着那个家伙的轨迹,我才发现这里,竟然又是一个狭长死胡同,根本没有退路。黄鹏飞和白露潭从我身边冲过,朝这几个漏网之鱼杀去。然后,我听到身后传来了杂毛小道的狂喊:“朵朵,把门封上……”
想来是众人都已经逃入,我听到朵朵脆生生地答应了一声“哎”,然后石门下落声轰然响起。
而在声音蔓延开之前,那个手持皮鞭的娇小黑袍人放声大笑,突然冲到我面前,用力往地上一跺脚。正当我挥拳过去时,感觉脚下一阵空,天旋地转,随着身边众人,往下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