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漏网之鱼,食尸狗
这个一脸络腮胡的男子,正一脸笑容地看着我,而这笑容的背后,是浓重的怨恨和愤懑。
我试图从记忆中去寻找这么一个人,然而我很遗憾地发现并没有找到,也就是说,我并不认识这个家伙,姓甚名谁?来自哪里?我一概不知。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只有恨意,如此真实。
那五头流浪狗趴在地上,红色的狗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张着嘴,浑浊的口涎顺着红色的血肉留下来,喉咙里面,有着低沉的嘶吼,不像是狗,反而像狼。前爪刨着地,蠢蠢欲动,似乎随时就要跳起来。
我看着这些古怪的流浪狗,皱着眉头问这个男人:“是癫蛊?”
他点点头,说不愧是养金蚕蛊的蛊师,这变种癫蛊你也能够看得出来。
我眯着眼睛,盯着这个男人。确实,这种癫蛊是壮族的不传之秘,据说是用一种独特的青叶蛇埋在地下制作而成。中者心昏、头晕、笑骂无常,饮酒时,药毒辄发,忿怒凶狠,俨如癫子,此为其次,并不比寻常蛊毒奇特多少。而真正厉害的家伙,能够用中癫蛊死去之人的血肉,饲养出比寻常更加凶猛的畜生来。这种畜生食过人肉,会变得凶残恶毒,迸发出身上最原始的野性来,淡忘死亡的恐惧,眼中只有活人的血肉,变成丧尸一般的存在。
这东西叫做食尸狗。
它唯一恐惧的,就是制作癫蛊的那个养蛊人。
古时候的岭南蛊壮,就是靠癫蛊训练这种畜生来与外地争斗的,并且在苗蛊的阴影之下,打出一片天。时隔多日,制作食尸狗这种技艺,早已消失在时间的磨砺之中了,但现如今,又重现在我的面前。我心中戒备着,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蛊术范畴了,我的肥虫子,未必能够派得上用场。
我看着他,说混这行饭的,想要吃得饱,定要晓得多。癫蛊这东西,我不会,但肯定是知晓的。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养的是金蚕蛊,为何又要来找我麻烦?
我说着这话,络腮胡脸色立刻变冷,说五天之前,捣破湾浩广场的人里面,便有你一个。你知不知道,你的多管闲事,让多少人的心血白费?整个东莞分庐,就只剩下我一个人逃脱出来,连上线都联系不到,我不找你麻烦,找谁麻烦?而且,都说金蚕蛊是蛊毒中的王者,我却是从来都不屑的,今日,总是要比上一招的,不然,我以后岂能过得了自己心中的坎?
原来是漏网之鱼!我想起当日被人背出广场大楼之时,老王和许永生确实有一些同伙被擒拿着,一排排地抱头蹲在车旁边。想来也是,这么大的一栋大楼里,除了领头的几个,下面确实是需要有些跑腿的同伙。至于这个人,莫非就是老王口中的那个蛊师?
老王第一次露面,身上已然有着防备,让金蚕蛊靠近不得,他曾说过是请教了一个蛊师。我之前以为那个蛊师远在天边,没想到却是近在眼前,而且居然能够在有关部门的重重包围之中,逃了出来。
我苦笑,说你倒是好诚恳,不过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要跑路吗?
络腮胡呵呵地冷笑,眼睛在这昏暗的路灯的反衬下,像是碎玻璃渣子一般的尖锐、怨毒,他笑完,说我本就没打算让你活着离开,不妨让你做一个明白鬼,不然留着执念在尘世,反倒是多了几分因果。说完这话,他从怀里拿出一片青色的竹叶子,然后放在唇上,吹出一曲苍翠的曲子来。
这曲子婉转悠扬,在这寂静的夜里,并没有让我感到丝毫的宁静,而是凭空多出了一丝恐怖的气息。
因为随着这曲子地响起,原本蓄势待发的五条食尸狗,便如同离弦之箭,朝我迎面扑来。
这五条食尸狗大小不一,最大的狼狗及膝高,最小的狮子狗只有狼狗的三分之一,舌头全部耷拉在外边,跑动的时候,甩动着带着血浆的口涎。我这人小的时候被狗咬过,所以一直都怕狗,心里有阴影,时至今日,看着猛犬一纵一纵朝我扑来,我心中立刻想要转身而走。
然而这念头一起,心中便暗骂:怕个毛啊?老子僵尸厉鬼都交过手,而且还战而胜之,现在怕什么狗?
我身上不是还带着两个小东西么?对付狗,朵朵和金蚕蛊比我有经验啊?
念及至此,我立刻高喊一声“请金蚕蛊现身”,肥虫子立刻牛波伊闪闪地出现,而我胸前的槐木牌中也射出来一道金光,是朵朵——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了朵朵,心中反而有了一点失望。按照一天一轮的规律,今天本来是该小妖朵朵出现的。可是这小妮子现在不太爱理我了,除了上一次十万火急时现身之外,后面的几天,她根本就没有出现,或者是在我睡了的时候才现身。
我知道她是对我有怨气了,她觉得我根本就没有重视她,喜欢朵朵和肥虫子更甚于她。
朵朵一出现,顿时尖叫,说哪来这么多狗狗啊?
话还没有说完,那条最大的狼狗就狠狠地朝我扑来。我早有戒备,一见到这狗奔来,抬腿便是一脚,不踢它头,不踢它前爪,专往那脖子处、侧颈处踢。这一踢及中,感觉就像踢到了一头小牛犊子。这条狼狗与我擦肩而过,立刻又有一条土狗流着哈喇子冲了上来。
朵朵立刻俯身而下,伸手就揪住了这条土狗的耳朵,小萝莉一发狠,高喊一声可恶的狗狗,便将这只浑身开始变成瘌痢血浆的土狗,给甩飞了出去。我疲于应付这剩下的四条食尸狗,却指挥着金蚕蛊朝络腮胡冲去,不料裤脚被唯一的一条狮子狗给咬中。这是一条本来应该为白色的小狗,然而此刻,蓬松的毛发全部结痂,露出灰红色的皮肉,张开嘴,牙齿比普通狼狗,还尖利。
夏天,我穿的是单薄的西装裤,被这小家伙一口咬住,一阵剧痛传来,疼得鼻尖都冒汗了。
这狗牙有毒,伤口处,麻麻痒痒的,十分不自在,一股阴寒往上蹿。
见到我受了伤,朵朵一阵大怒,飞下来,坐在那条癞皮狮子狗的身上,闭上眼睛,举起拳头一阵猛捶,说敢咬陆左,打死你,打死你……那狮子狗咬住我不松口,我也不敢在原地僵持,箭步跑到一垃圾堆旁边,捡起一根一端钉了铁钉子的木棒(其实是个桌子腿),深吸一口气,将跟来的两条狗一棒子给打开,而被朵朵蹂躏的那只小狮子狗也终于松开了牙齿,肚皮朝上,翻倒在地上,四肢抽搐起来。
我手中拿着那根将近一米的木棒,一连打翻了三条恶狗,环顾着四周,旁边的几条狗陆续翻身爬起来,围着我狂吠。我喘着气,指着络腮胡说你这伎俩要杀我,是不是在开玩笑?这狗也能够杀人么?络腮胡往前走几步,一脚踩在了地上的头颅上,说怎么不能,这个老太婆不就是被活活咬死的?他一脚踢开,看着在他旁边萦绕、不敢上前的金蚕蛊,说你这号称蛊中之王的虫子,也不过如此嘛。
被食尸狗啃得只剩半边的头颅,骨碌碌地往旁边滚去。
我拿着木棒,跟两条狼狗、两条土狗作对峙,看着这四条皮包骨头的食尸狗在我旁边伺机而动,身上的毛发一撮一撮地掉落下来,露出了烫伤一般的皮肤,呈粉嫩色,然后破裂,有类似于蛆的白色虫子在上面钻来钻去,黑黄色的口涎与之前的人肉一起,不断地滴落下来,又骚又臭。
木棒上面滴落着血,我有些喘气,这被癫蛊转化过的食尸狗,没有痛觉,那大棒子上的生锈钉子,几次都砸进了食尸狗的头颅中,翻起血花来。然而却对它们没有多少的影响,倒地之后又立刻翻身而起,像狼一般在我外围游走着,尝试寻找空隙,准备偷袭。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这四条食尸狗,凝神盯着它们,恶狠狠地瞪,朵朵与我背靠背。
在那一刻,我对于那一套传说中的丐帮镇帮之宝打狗棒法,有着发自内心的期盼,特别是最后的一招“天下无狗”,则是我心中最大的向往。然而,我面前的这四条,已然算不上是狗了,更多的,是一种被癫蛊毒性控制的“僵尸”,没有恐惧,没有胆怯,只有对食物赤裸裸的欲望。
我看着不远处暗笑的络腮胡,心想他是有预谋的,所以把我引来至此,一举灭杀——难道,我真的会死在这几条不伦不类的恶犬之下吗?怎么可能?我捏紧了手中的木棒,发了狠,箭步上前,冲往那络腮胡子处。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先把这王八羔子弄死再说!
随着我的身形一动,那四条凶恶的食尸狗立刻先后扑来,朵朵挡住两个,我乱棍打散两个,离那络腮胡子只有四五米的时候,那个家伙哈哈大笑,说要杀你的,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么?
话音刚落,从地上突然腾起一股黑气,发出诡异的笑声,一声比一声凄惨哀怨。
Chapter 6 围殴
这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笑声,让我后背心的鸡皮疙瘩一瞬间冒了起来。
这笑声我是十分熟悉的,它让我立刻就回到了湾浩广场的惊魂之夜。是的,这个女人的声音,就是广场大楼中那十二个女鬼的老大,身着白衣的无面女鬼。我的脑子在瞬间就回忆起来,老王说他的十二头女鬼就只剩下三个,而最后附体的人却只有小东和蔓丽,还有一头,再无踪影。我本来以为这些首尾,自然有张伟国那一票专业人士搞定,没曾想,他们不但漏掉了络腮胡,还把这头女鬼给放掉了。
这办事效率,我能够吐槽吗?
我能够骂娘吗?
我能够竖起两个中指,表示我发自内心的赞叹吗?
电闪火石之间想明缘由的我已然冲到了络腮胡的面前,抬手要一棒子擂死这狗日的,没曾想棒子立刻就被那女鬼给缠住,动弹不得。时间紧急,我也不作纠缠,放开棒子,伸手就揪住了这个欲意报仇的蛊师。我本以为他跑得如此迅疾,身手灵敏,定是和老王、许永生一般的练家子,然而我这一抱一推,他竟然和我一同倒在地上。我们两个滚了几圈,我这才发觉络腮胡一身的汗水,不停地喘气。
我这才想起来,我们两个前追后奔的,高强度地奔走了二十多分钟,就算是一般的练家子,此刻也是手脚酸软了。不过奇怪,不知是不是金蚕蛊在我体内的缘故,我竟然还是一身的好体力。我和络腮胡在平地上翻滚,相互较劲,而让我担心的食尸狗却并没有跟上来,我这才注意到,金蚕蛊已经加入了对食尸狗的战斗。
食尸狗即癫蛊,在肥虫子的领域里,它自然不肯服输,坚决顶上。
我仗着身体强壮有余力,把络腮胡按倒在地,半直起身来,啪啪就是两个耳光。这耳光打得畅快,心中正舒爽,却感到后背被一阵阴寒狠狠一撞,心脏都差点儿蹦了出来,意识不稳。不用问,定是那唯一幸存的女鬼。不过,这女鬼要真有本事,就上我身来,像这般缠绵,哪能动我分毫?
我不理,自念金刚萨埵心咒,暗结了不动明王印,又一掌,朝我身下这络腮胡的胸口重重锤一下。
这一锤,络腮胡口中喷出鲜血来,然而他却在哈哈地笑,笑容诡异得让人迟疑,感觉不妙。
果然,在我把这个络腮胡扇成猪头之前,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晶状体里面的瞳孔为白色的,没有一丝的人类感情。接着他伸出双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如同铁钳一般,让我动弹不得。络腮胡紧紧掐着我的手腕,诡异地笑,然而眼睛却是不喜不悲,说小子,你以为你能够逃得过我的追杀么?不但是你,你们所有人,都要一个接着一个绝望地死去,没有人,能够逃得出我的追杀……
这笑声清冷,古怪,像女人在唱歌。
他拉着我就往后甩去,被鬼附身的络腮胡力气大得出奇,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腾云驾雾一般飞起,最后砸在了一大堆生活垃圾里面。我被震得浑身都快散了架,腰间被一个尖锐之物硌到,生疼。我从一堆烂菜叶子和腐烂的泥浆中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熏臭,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感觉身后有风声响,掏出震镜就是一照:“无量天尊!”
关键时刻,这铜镜子也给力,立刻冲出一道金光,将络腮胡给笼罩住,他顿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这么凶猛的鬼,我可没有降服的法子,而虎皮猫大人——那只能够吸食鬼魂的肥母鸡又被杂毛小道丢在了家里面睡懒觉,我毫不作停留,拔腿就往来路逃去。那一边,一条食尸狗瘫软在地,而肥虫子则不见踪影,朵朵悬于半空,两条粉嫩如莲藕一样的手臂平伸着,那三条食尸狗则静止不动。
神念阻绝,戾气未消。
我想起来了,这是《鬼道真解》中隔绝所选对象与外物联系的一个法子——癫蛊本是依据毒性而发作,而这恶犬,除了服从本能之外,还听从于下蛊人的命令,朵朵切断了两者之间的联系,便能够让这恶犬稍微地停歇下来。不过,这笨孩子,切断这三条食尸狗的思维感应,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依她这小孩子的水平,能够持续多久?我风一般的冲到朵朵面前,只见这小萝莉额头上全部都是汗水。
鬼为灵体,本来是无汗的,只是朵朵为鬼妖之体这种甚为稀少的存在,有汗水自然也不用稀奇。
小萝莉嘟着嘴,眼睛水汪汪,如月光下溢满水的石井,让人看着心疼。
我气愤得很,也更加珍惜朵朵给我制造的这个机会,抬起一脚,猛然间就将那条最凶猛的食尸狗的脖子给踢断,它呜咽着瘫软在地,已经变得十分恐怖的狗头无力地垂着,口中血沫子汩汩地流了出来。正当我想解决第二条的时候,络腮胡已然冲到了我旁边,一把就抓住了我的左臂,往旁边又是一扔,我又是腾空而起,朝着一堆棱角分明的固体垃圾处跌落下去。
以我的速度这一跌落定然要伤到几根肋骨的。
然而落下来时,我却没有感受到疼痛和猛烈的撞击,一双手将我稳稳地托住,顺带着往旁边移了几米,让我有惊无险地掉落下来。我扭头一看,正是我那好色风流的老搭档——杂毛小道。这时,瘫软在地的那头食尸狗终于被金蚕蛊成功策反叛变,扑向了络腮胡。来不及寒暄,问清缘由,我们两个一同再次冲上前去。
因为惧怕络腮胡,朵朵已然飘上了空中,口中念念有词,正是那日对付女鬼的招数。
灵体对灵体,这才是正解。
被金蚕蛊控制的食尸狗已经被络腮胡子一脚给踹飞了出去,这家伙有女鬼附身,力道大得出奇,那浑身血淋淋的畜生呜咽一声之后,便“撒手人寰”了,始作俑者却并没有受到半点儿的伤害,鬼头鬼脑地溜出来,又像一粒子弹一般,射进了另外一头食尸狗身体内。
这是唯一剩下的狼狗,体型最大的存在。肥虫子就是以反复侵入的方式,准备迎接最后的胜利。
在金蚕蛊和癫蛊秘术的较量中,金蚕蛊完胜,成功守卫了自己身为王者的尊严。虽然这个小肥虫子平日里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尊严。但是毕竟,人家脑门顶上,确实长了一颗青春痘。有痘,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