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周才从鉴定部门出来，远远就看见了站在前面的郁芷言，他原本想要直接走开，但走了两步，又改变主意朝郁芷言走去。

郁芷言以为上次老爷子带孩子们来的时候就是来做亲子鉴定的，还奇怪怎么后来没动静了，这回看见夏商周亲自来，又见此时夏商周并不好看的脸色，郁芷言心中却很得意。

她见夏商周朝自己走来，也不畏惧，淡淡一笑：“夏秘书，真巧。”

“不巧。”夏商周的声音略冷，“既然老爷子让你进了臻华医院就希望你安安分分，别在背后耍什么手段。”

郁芷言的目光掠过夏商周手中的文件袋，她哧声说：“夏秘书真的觉得那些都是我搞出来的事吗？事实就是事实，我顶多也只是个引导你们看清事实的人罢了。看来夏秘书很忙，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她真的不再逗留，转身快步离去。

夏商周的眉头紧锁，郁芷言此人手段虽然阴险，但不得不承认，她的话的确是实话，他不自觉握紧手中的文件袋，随即加快了步子离开。

…………

佟慕妍看见顾莘的瞬间原本想叫他，但又想起下午打电话里他的声音，还有他骗她说加班的话，佟慕妍有些担心是他的病情有异，他怕她担心才悄悄来医院，于是偷偷跟在了顾莘后面。

顾莘没有去找梁院长，佟慕妍见他打了个电话后，径直去了急症科蓝清值班的办公室，佟慕妍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蓝清见顾莘进来，就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袋，说：“刚拿到。”

顾莘走上前，目光却看着蓝清。

蓝清皱眉说：“你看着我干什么，我没看结果。懒得看，除非你告诉我这个人是谁？”

顾莘抿着唇不说话，他伸手，指尖触及了文件袋，这时，佟慕妍突然从外面进来。

蓝清吃惊脱口：“慕妍，你……你怎么来了？”

顾莘也惊讶回眸。

佟慕妍假装讶然：“顾莘？你不是说你在工厂视察吗？你怎么在这里？”她问的时候，目光飞快落在顾莘手中的文件袋上，她的心头一跳，和上次装着浅见和他的亲子鉴定结果一模一样的文件袋。

她的眸子一缩，几乎本能看向顾莘。

顾莘什么话也不说，拿了文件袋，转身拉住佟慕妍的手就出了办公室。

“顾莘！”到了急症科外，佟慕妍才挣脱了顾莘的手。

不等她问，顾莘转身时便开口说：“不是可以要瞒你，本来想知道了结果再告诉你。”他说着，把手中的文件袋递了过来。

白华路灯下，他的手指修长又好看，佟慕妍却在看见他手指上已经结痂的伤口时，蓦地一愣。她瞬间想起他突然出手打了陆衍的那次，他执意带她来医院，又破天荒低头向陆衍道了歉……

佟慕妍的眸华略抬，脱口问：“你还是怀疑陆衍是陆夫人生的？陆衍的生母已经死了，他亲口和我说过他在医院出生的事，这件事是个误会。”

顾莘的长眉微拧，是吗？真是个误会吗？

他迟疑了下，随即很快打开了文件袋。佟慕妍见他的动作微微停滞了一下，她伸手抽出了鉴定单子。

佟慕妍故作轻快说：“你别想太多，陆衍和你不会是……”话至一半，她骤然缄口了。

手上的单子，白纸黑字。

虽然上面只是数据，但因为佟慕妍回来时就想逼顾莘去做孩子的亲子鉴定，所以她对这个了解过，也看得懂。

顾莘和陆衍竟然真的是兄弟！

可是，这不可能，陆衍他明明说过……他在骗她吗？

佟慕妍半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顾莘的目光直直落在鉴定结果上，其实之前就有过怀疑，也有过准备，现在结果出来了，过去种种没办法解释的事，全都解释得通了！

静谧良久，佟慕妍突然听顾莘沉冷笑了一声。

“顾莘……”她抬头看他，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因为她的心里也很乱，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亲自问问陆衍。

顾莘的眸光低沉，握着文件袋的手徐徐收紧，片刻之后，他忽地转身，大步朝前走去。

佟慕妍这才回过神来，忙小跑着追上去拉住他：“顾莘，你去哪里？”

他没有停下脚步，略微侧脸看了看一脸紧张的佟慕妍，顾莘明白了什么，他吐了口气，自嘲笑着问：“你以为我要去找赵琴如对质吗？”

佟慕妍抓着他的手不自觉紧了些。

他又一笑：“结果摆在眼前，还需要问吗？口口声声说是好姐妹，呵，她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好姐妹的？难道我还要去问她怎么抢人家老公，怎么生下私生子的细节吗？”

“顾莘！”佟慕妍用力拉了他一把。

他的脸色铁青，拉着佟慕妍很快回到了车上，佟慕妍小心从他手中抽出了被握皱的文件袋，把鉴定单子重新装进去。

顾莘突然又冷笑着说：“她以为给陆正元生了儿子人家就会离婚娶她？看来是希望落空，她才会嫁给我爸！要不然，也就不会有我了！”

所以在赵琴如的心中，他不过是她没达成心愿外的一个附赠品罢了！

顾莘猛地握紧了拳头，狠狠在方向盘上捶了两下。

“顾莘！”佟慕妍握住他的手，“你别这样，她年轻的时候喜欢谁，你管不了的。”

顾莘仿佛没有听见佟慕妍的话，话里充满了自嘲的味道：“你知道吗？当年她离婚去陆家的时候，我还等着看她的好戏，她不要亲儿子去当个后妈，我就想看着等她老了，她的继子会不会孝顺她！后来他们母慈子孝，我就特别看不起陆衍，多大个人了，家里随便来个女人你说叫妈就叫妈！现在看来，最大的笑话是我，人家是母子团聚！”

佟慕妍忍不住红了眼睛，其实不管顾莘心里对赵琴如有多恨，但他的内心深处也还是个孩子，从他嫉妒陆衍得到了原本属于他的母爱，到现在得知陆衍得到的名正言顺，这对顾莘来说自然是个不小的打击。

顾莘的目光瞥见文件袋，他有些愤然抓起来狠狠丢在了后座。

在赵琴如的心里，陆衍才是最重要的，她不惜背上小三的骂名也要生下陆衍，不惜被他恨也要重新回到陆衍身边！

他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妈！

不，赵琴如不是他妈妈，她根本就不配做一个母亲！

佟慕妍看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里很紧张，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这时，身侧有人敲着车窗，佟慕妍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时蓝清。

蓝清拉开了车门，说：“还好你们还没走，刚才简灵给我打电话，说你是来帮她拿药的，药。”他把药递了过来，大约是感觉到了车内的气氛，目光淡扫过顾莘阴沉的脸色，低声问，“没事吧？”

佟慕妍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听顾莘冷漠说：“没事。”

说着，他将车子发了起来。

佟慕妍按住他的手说：“我也是开车来的。”

他直接挂档，说：“回头我会让人把你的车开去你公司。”

蓝清见他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只好替佟慕妍关了车门，那个瞬间，佟慕妍听蓝清轻声说了句“今晚看着他”。蓝清就算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单是看着顾莘的脸色也该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顾莘径直把车子开出了市区，佟慕妍悄悄看了看一路都抿着唇的顾莘，那个瞬间，她觉得其实顾莘也不知道要将车开去哪里。

却没想到又过十多分钟，顾莘把车停在了一个餐厅外。

他下车拉开了副驾驶室的门，看着佟慕妍说：“下车吧。”

她迟疑了下，才下车，他已经顺势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很温暖，手指长而有力，佟慕妍心下终于松了口气。

这是个私人会所，来的人不多，但光看着外面院子里停着的名贵车辆也知道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

“顾先生。”服务员见他进门就含笑打了招呼。

顾莘没有说话，点了点头，服务员已经娴熟带他们去了幽静古典的包间。

“还是老样子吗？”服务员的声音很甜。

顾莘点了头，服务员悄然退出，顺便带上了门。

顾莘这才开口说：“这里是你去法国的时候开的，夏秘书推荐的，菜品不错。”

佟慕妍细细观察着他，皱眉问：“为什么突然来这里？”

他答得自然：“你不是没吃饭吗？”

佟慕妍一噎，突然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的，饭点当然是来吃饭的。

可是……

“顾莘……”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以后别提她，我们的生活里，不想再有她的出现。”

佟慕妍将嘴边的话都收住了，他不想听，她就不会提。

但赵琴如真的可以从他们的生活里消失吗？

…………

天微微亮，老爷子负手站在落地窗前，楼下的月季花团锦簇，那么繁华美丽。老爷子的脸色有些冷，夏商周拿来的鉴定报告此刻正被隔在他身后的床头柜上。

所以说，顾莘那句毁了一个家庭是这个意思吗？

赵琴如破坏了陆正元的家庭，生下了私生子！因为陆正元只要儿子不要她，所以当初他的出现，连个备胎都不算，只是正好路过，而赵琴如正好想要一个男人吗？

那么顾莘对她来说又算什么？

他的宝贝儿子对赵琴如来说算什么！

老爷子的眉头皱得深了，他是一个男人，有他的骄傲和自尊，他在外表现出来的宽厚与仁慈，那都是因为没有人踏破他的底线！

窗外一阵疾风过，吹得花园里的月季花朵摇曳不止。

老爷子拿起手机拨号出去：“夏秘书，你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