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章 致多萝茜(下)(1 / 1)

呢喃诗章 咸鱼飞行家 5802 字 5个月前

“海洛斯宴会?盛夏?”

夏德依然表示不明白,转头通过书桌前方的小窗户看向外面。深秋的季节,托贝斯克雾霾缭绕,但依然掩盖不住鲜红的落日。晚霞已经出现在了天边,从位于三楼的窗口看去,越过千家万户的楼顶,越过冒着黑烟的烟囱的上方,能够看到云朵也被染上了枫叶似的颜色。

“那是施耐德医生还没有碰到你之前的事情。”

多萝茜低声说道,她的记忆回到了盛夏时分的那场晚宴:

“那是海洛斯伯爵,在城里举行的晚宴。伯爵家产丰厚,自身喜欢奢华的晚宴和舞会。王室的王子和公主们都曾受邀参加过那些社交性质的舞会,蕾茜雅在出发前往卡森里克访问以前也去过,并邀请了我......”

她的声音逐渐的放低,夏德明白蕾茜雅是想在离开托贝斯克前,和多萝茜尽可能的近距离接触。但她们无法靠近,无法对话,甚至都无法远远的看向对方。

这的确是莫大的遗憾,夏季夜晚即使再怎么炎热,热闹的舞会气氛即使再怎么热烈,当晚的蕾茜雅·卡文迪许和多萝茜·露薏莎,应该都不会有好心情。

盛夏时的那场宴会,在城里知名的餐馆“日落酒店”举办。那里是最高档的餐馆,但也承包举行宴会和典礼的工作。想要进入那种餐馆当然要正式的装扮,多萝茜于是在夏德的帮助下,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换上了衣服并画好了妆。

而夏德则只是换了外套和裤子——蕾茜雅也留在多萝茜这里了,随后两人一起前往了位于城南的日落酒店。

高档餐馆即使是在夜晚,也如同白昼一般灯火通明。侍者在门口等待着,当夏德和多萝茜结伴进入时,侍者立刻很恭敬的问道:

“请问是雷杰德的汉密尔顿和多萝茜·露薏莎小姐吗?”

在夏德点头后又轻声说道:

“有人为你们预定了座位,请跟我来。”

夏德和身穿礼服长裙的金发姑娘,在靠墙的圆桌旁落座。侍者推来了餐车,但车上只有水果和一道开胃甜点。而桌面上,却早已摆放着一只八音盒。

多萝茜转动发条,随着那只银色的八音盒的盖子缓缓打开,拥抱在一起旋转着的金发和红发姑娘的小塑像,缓缓升了起来。

多萝茜露出了些许的笑意:

“她果然还记着这件事。”

和夏德一起吃着那道可口但微酸的奶油菠萝慕斯,听着八音盒播放的舞曲。很快,从八音盒底部弹出一只小抽屉。于是他们便又得到了一张全新的字条,和依然是谜语似的句子:

初春时节的三只猫里,你的笑容让人难以忘记。

“这次的目的地是圣歌广场的三只猫旅店。”

这次夏德学会了抢答,多萝茜露出了笑意:

“是的,三只猫旅店,那是春季的故事。不过,先吃完这道甜点再走吧,蕾茜雅......我一定要在日记里狠狠的呵斥她。”

从城南前往城北的路途中,夏德再次听闻了另一段故事。

那是多萝茜和蕾茜雅发生互换的第四个月,时间由通用历1852年冬来到了1853年的春季。又是一次强制性的交换,获得了多萝茜身体的蕾茜雅,却必须替多萝茜去三只猫旅店,和外地来的二环女术士接头,安排对方的住宿,完成多萝茜接取的学院任务。

这项学院任务听起来简单,但足足有4个实践学分的报酬。那位外地来托贝斯克中转的女术士惹上了一些麻烦,而且因为每周一次的强制互换并不是固定时间,所以蕾茜雅并未从多萝茜那里得到太多消息。

那一晚,不仅是蕾茜雅用着多萝茜的身体,解决三只猫旅店中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吸血老鼠,多萝茜也是用蕾茜雅的身体,以公主的身份调集人手,为三只猫旅店的安保提供帮助。

两人在那一夜分别在三只猫旅店的内外,她们当然没有见面,但却都知道对方在做些什么。忙碌的一夜后,八个小时结束,各自回归各自的身体,但两人的关系也在那次事件后突飞猛进,直至外乡人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亲密无间。

到达圣歌广场时已经接近晚上八点了,三只猫旅店的营业来到了所谓的“夜晚模式”,一楼的墙边已经可以看到许多等待客人的流莺。

三只猫旅店的店主桑美夫人也算是夏德的朋友,见夏德抱着猫带着金发姑娘走到柜台,还调侃着问道:

“这不是大城玩家1853的冠军先生吗?哦,瞧,你这次终于带了重复的漂亮姑娘。这件裙子真是漂亮,我年轻时也有一件,可惜现在穿不上了。”

夏德没理会她的调侃:

“这里有没有给夏德·汉密尔顿或者多萝茜·露薏莎的信件?”

“当然有。”

女店主放下正在记账的笔,在虽然看起来脏兮兮,但实际上一尘不染的条纹木桌面上敲了两下。

“明明已经给过钱了。”

夏德在心中抱怨道,但还是摸出两枚一先令的合金银币推了过去:

“信在哪里?”

桑美夫人将硬币扫进柜台下的饼干盒里,笑着从柜台下面拿出一瓶红酒:

“先拿着这个,有人在这里给你们留着酒,让你们带着它。”

然后扯了一下头顶的煤气灯,将账簿向前翻了两页:

“信现在不能给你们,晚上八点,也就是12分钟后才可以。”

“为什么?”

多萝茜疑惑的问道,桑美夫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们可以在这里坐一下。放心,我提前和附近打了招呼,今晚不会有任何不体面的人出现在我的旅店里......墙边的姑娘们除外。”

于是,夏德拿着那瓶酒,和多萝茜一起坐了下来。在距离八点还有两分钟的时候,桑美夫人让两人去门外看看。

夏德倒数着,和多萝茜站在圣德兰广场边缘。八点整,只听远处嗖的一声,一道光痕飞向了天空,随后在星空下炸成了绚烂的烟花。

一道道的光痕飞向了天空,那爆炸的烟火点亮了夏德和多萝茜的脸。金发姑娘怔怔的看着天空的烟花,轻声说道:

“原来,她还记得我喜欢......”

桑美夫人那里的信上,依然只有一句话——

自1853年冬季第一次看到你的眼睛,我便永远无法将你忘记。

已经熟知“解谜”规律的夏德立刻问道:

“这次我知道了,你们在去年冬季出现异常以后,肯定尝试着相互见一面。虽然那时你们意识到了,你们无法靠近、无法对视,更无法相互触摸,但那也是你们第一次进行尝试。地点在哪里?”

“圣德兰广场的中央喷泉下。”

在城内城外兜兜转转,夏德终于在九点以前回到了自己亲爱的房子前。夜晚的圣德兰广场是不允许商贩逗留的,忙碌了一整天的住户们也大都回家休息,这里安静而祥和。

广场一周的煤气灯为这里提供光亮,而广场上的煤气路灯最近在检修所以没有亮,因此广场中央依然是月亮的光芒更为明亮。只是,乌云从远处飘了过来,似乎要下雨了。

当夏德和多萝茜走下马车时,广场上空无一人。多萝茜匆忙来到广场中央少女托举着水瓶的喷泉旁,仔细查看后,两指交叉对准水池东侧轻声念咒:

“显现。”

古代语咒文念出,原本空无一物的喷泉水池边沿,多出了一个被重物压着的信封。

那重物是半只红蝶挂坠,挂坠虽然没有磨损和锈蚀的痕迹,却有一种古朴的沧桑感。多萝茜疑惑的拿起挂坠,随后拆看信封看向其中的内容:

也许命运存在擦肩而过,但我们是最遥远的亲人。

这不是字条,而是一张完整的纸。字母写在信纸中央,下方是用红色墨水画出的蝴蝶图案。

“这次是什么意思?”

金发姑娘疑惑不解,抬头看向身边的夏德,被月光照亮的夏德,却忽然指着信纸说道:

“你瞧这个。”

多萝茜再低头去看,只见信纸上画着的红蝶居然扑动翅膀,从信纸上飞了出来。

半透明的红蝶,在空中洒下红色的粉尘,然后向着广场边缘飞去。它从清冷的月光中,飞向了那暖黄色的煤气路灯,多萝茜下意识的跟了上去,却发现那红蝶居然来到了圣德兰广场六号的门口,随后没入门板消失不见了。

这一刻,夏德很少打开的屋外门旁壁灯忽然亮起。同时,本应没有人在家的圣德兰广场六号二楼客厅,居然也亮起了煤气灯的灯光。

“这是......”

盛装打扮的多萝茜站在门口台阶前,却看到一旁的夏德,将系着红绳的家门钥匙递给了她。

金发姑娘提着裙边快步走上台阶,在朦胧的灯光中打开了房门。轻轻推开房门,一楼的灯灭着,但门厅和楼梯的灯却是如此的明亮。

她背对着星光,沐浴着暖黄色的光芒。红色的地毯,从门口延伸向了楼梯上方,红色、白色和粉色的花瓣洒满了地毯。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熟悉的熏香味道,手中握着那只红蝶挂坠,金发姑娘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加速了。

她不敢相信的迈入了门槛,随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在更高处等待着她,在朗诵着她们的故事:

致·多萝茜——1853年深秋  她走上楼梯,扶着楼梯扶手,看向楼梯的更高处。

也许命运存在擦肩而过,

我们是最遥远的亲人。

自1853年冬季第一次看到你的眼睛,

我便永远无法将你忘记;

在心脏快速的蹦跳中,快步向着上方走去,红蝶在前方为她引路。

初春时节的三只猫里,

你的笑容让人难以忘记;

盛夏时分的海格斯宴会,

没能共同起舞是永远的遗憾;

转过楼梯转角,花瓣一路延伸向上,进入了只打开一条门缝的门里。

在这深秋,望着落叶,

我想轻吻你的侧脸——

金发的姑娘啊,你是否还记得,

我们的最初相遇。

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更无法记忆到底是如何来到了二楼的门口。

那时我便知晓,

你与我,如同镜子的正面和反面。

虽然永远都无法相见,但只是倚靠你,

我便感觉到了完整。

透明的红蝶消失在了眼前,颤抖着的手则推开了房门。

眼泪在此刻不知怎么的,顺着脸颊滑落,而门内,大捧大捧的花束堆满了地板,让这里像是盛夏时的花田。

在那些花束中央,头戴银色冠冕,身着金色礼服长裙,脚穿黑色高跟鞋的红发姑娘,转身用褐色的眸子看向了她。

腰间是红色的丝带,柔顺的长发编成复杂而高雅的样式垂在身后。脸上画着淡妆,睫毛显得如此的美丽。

眼睛眨动,褐色的和碧绿色的眼睛对视。站在花丛中的蕾茜雅·卡文迪许,用涂着口红的唇,轻声念出了最后一句:

亲爱的多萝茜,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这是我们的故事。

泪水顺着白皙的面孔滑落到脚下的花丛中,多萝茜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强忍着不发出哭泣的声音。

客厅中的家具暂时被搬到了墙角,花丛中留下了小路,让她能够走向蕾茜雅。而在小路的另一端,餐厅中没有开灯,摆放着金银器皿和精致菜肴的餐桌上,却点亮了蜡烛。

室内没有风,但光线很明亮。她们对视着,眼神中却仿佛有千言万语。

红发的公主晃动了一下腰间挂着的半只遗物挂坠,褐色的眼眸注视着那碧绿色的眼睛,单手拎起裙边微微欠身行礼:

“首次见面,我是,蕾茜雅·塞维尔·卡文迪许。”

金发的作家擦掉眼角的泪水,努力露出喜悦的表情,大口吸着气,同样是单手拎着裙边欠身行礼:

“很高兴见到你,我是,多萝茜·瑞丹普特·露薏莎。”

金发姑娘身着红色长裙,红发姑娘身着金色长裙。同时行礼的动作,像是古怪的镜子倒映出了奇妙的景象。但那两张完全不同的面孔上,一个在温柔的笑着,一个在流泪哭泣着。

她沿着花丛中的小路走去,她也沿着花丛中的小路走来,相拥于花丛中央:

“终于......”

“终于触碰到了你。”

大片大片的红蝶群,不知道从哪里飞来,围绕着花丛中的姑娘们飞舞。哭泣声和呢喃的声响,代表着喜悦,但也代表着过去的悲伤。

那积蓄的情绪在一瞬间的爆发,让拥抱着的姑娘们久久不肯分开。门口,抱着猫施展幻术的夏德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很高兴的看着房间内的这一幕,打了个响指,轻柔的小提琴和萨克斯音乐声在餐厅响起。

不走过去,和她们抱在一起吗?

耳边的声音轻笑道,夏德摇摇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关上门,然后踮着脚尖下楼离开:

“这种时候,谁也不应该打扰她们,这是为她们准备的烛光晚餐。”

他心中想着,来到了一楼。一楼有蕾茜雅为他准备的晚餐,忙活了一下午只吃了开胃点心,夏德也饿坏了。

楼上的蕾茜雅和多萝茜互诉衷肠,诉说着那些无法用日记和信纸诉说的事情。而楼下的夏德吃完了饭,便在一楼洗漱,准备等蕾茜雅和多萝茜离开后,便立刻休息。

他可不是闲人,明天还约了施耐德医生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由炼金物品留音石播放的音乐在头顶演奏着,而窗外也果然下起了雨。

夏德心情非常好,并想着一定要在这件事后,得到阅读她们日记的权利作为报答。但晚上十点,雨声敲击窗户,头顶的音乐依然在缭绕,坐在一楼沙发上抱着猫翻看着书本的夏德,却忽然听到了楼上有人在叫自己:

“侦探,骑士,请上来好吗?我们谈完了,有一些事情......需要你来做,为这个值得纪念的夜晚画上句号。”

因为隔着一层楼板,所以他没有听出来是谁在叫自己。

“需要我来做?”

狐疑的站起身走上楼梯,小米娅跟在夏德的脚后也上了楼梯。

门厅的灯很亮,楼梯的煤气灯则有些黯淡。在越发密集的雨声中,年轻的外乡人小心翼翼的走向那光线昏暗的高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