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汽车?”
荣禄和袁世凯等人都见过火车。那东西也是不靠马拉就能自己跑。可是,火车只能在铁轨上行动,根本下不了地,而且块头儿还超大,跑的时候动静也大到没边儿,一不小心连马都能惊了,人也能吓一大跳,可这汽车……
“没错,这就是汽车。”汽车驶离码头之后速度就慢了下来。不过速度依然快过一般的马车,而且很平稳……年青军官看到袁世凯等人的疑问,微微一笑:“我们唐州各大研究所合作,独自研发生产出来的全世界第一款纯机动车。以汽油为燃料,时速可达到80公里,加满油能跑300公里。”
“300公里……是多少?”刘永福小心地问道。
“600里。”
“……”荣禄等人都是一窒。良久,才由袁世凯小心地问道:“这……汽车是你们自己弄的?”
“当然。”年青军官白了他一眼,“我们郭司令长官从巴拿马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研究汽车。这不多五年了,耗掉了不知道多少功夫才研制出来。当然是我们自己研制的。”
“这……一辆车多少钱?”丁汝昌难得开口问道。
“初步定价五千美元!”
“……”
荣禄等人再一次屏住了呼吸。五千美元,他们现在居然正坐在一辆价值五千多两银子的车子上……这玩意儿一辆得抵多少马车?而刘永福更是欲哭无泪.朝廷为了让他裁军,克扣黑旗军的军饷,逼得他没有办法。可他整个黑旗军才需要多少钱?五千两,足够他三千多士兵过两个多月了。
“不过就是几张铁皮,太贵了吧?”荣禄沉着脸问道。可感受着屁股下面的柔软舒适。还有这近乎“风骤电掣”的速度,他又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有些唐突了。
“成本确实远远不到五千美元,可主要是技术贵。”年青军官专注地看着前面,“不说这车身的设计、安装,就是光这车的四个轮子,化工研究所就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投入超过二十万美元……”
“啊?”
二十万美元?那不就是二十万两银子?荣禄等人惊愕之余又是一阵无语。二十万两。够四五万大军人吃马爵一个多月了,到唐州居然只能搞出四个轮子?
“呵呵。这样你们就吃惊了?告诉你们吧,二十万美元,才只是研究那轮子的外套,就是外面那一层皮子的,还没包括研究轮胎花纹、制造和生产工艺的呢。这些方面加起来。总共投入的研究经费就有三四十万美元那么多呢。”年青军官又笑道。
“这……这连花纹也要研究?”荣禄等人虽然还没有见过唐州的什么大人物,可四人已经很自觉地给这儿的每一个领导者脑袋上冠上了“败家子”三个大字。
“当然要研究。说是为了制动、防滑、安全什么的,涉及到力学、材料学好几个学科,反正复杂的很。”年青军官浑不在意地说道。
“这汽车光是一个轮子就花了那么多,那、那你刚才好像说过什么联合收割机?”荣禄的嘴唇有些哆嗦,“那又花了多少?”
“哦?那个啊。没花多少。有了发动机,其他的没费太多功夫,听说前前后后也就几万美元吧。”年青军官道。
“不会吧?”荣禄紧皱眉头。在他看来,联合收割机如果真的像这年青军官所说的那样能在地里就把收割、脱粒等多项工作做完。而且一天能完成180多亩,那价值应该远远超过汽车才对,怎么……
“没什么会不会的。”年青军官笑笑,“其实美国早就有联合收割机了。听人说,五十多年前,就有一个美国农民发明了联合收割机,比得上30多个人工,只不过那是用马拉的。不像咱们这完全机械化。我们的联合收割机就是借用了人家的技术,所以并没有费多少功夫。”
“五十年前就有了?”荣禄等人再一次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五十年前。美国人在五十年前就有了联合收割机?虽然说什么只抵得上30个人,可那也不简单了。可问题是。怎么大清国就没有人造出这种东西呢?
“应该就是五十多年前吧。”年青军官又笑了笑,“听我们司令随口提的,好像是一个叫什么麦克科密克的农民。这家伙光是研究这么一个物件儿,就研究了四五十年,听说他研究出来的最大型的联合收割机得用40多匹马牵引,走一趟就能收割30米宽的庄稼,啧啧……”
“这30米又是多宽?”刘永福问道。
“应该有……10丈吧。”丁汝昌总算在海军呆过,对一些洋尺寸勉强懂点儿,想了想,给了刘永福一个大概的答案。
“10丈?”
一次横收十丈宽的庄稼?荣禄等人轻嘘了一口气之后,不愿意再问了。他们怕再问下去会受到更大的打击。堂堂的大清国,以农为本,居然也没有洋夷那样的农业机械……就算那什么机动的咱们弄不出来,人家马拉的可都弄出来五十多年了……奇技淫巧?这种事关农业大事的东西谁敢说它是奇技淫巧?
“这洋夷果然有些门道。看来此次没有白来。”袁世凯转过头,朝后排的荣禄三人叹了口气。
“你们肯定没有白来。”年青军官笑笑,“唐州是目前全世界发展最快的地方,没有之一。我们在电气、机械制造、化工方面也已经走在了世界前列。几位多在唐州呆上一段时间,肯定能够感受到这里奋发向上的那种气氛,必然也能够看到和欣赏到在大清国看不到的东西。”
“但愿吧……”年青军官话里的自豪让荣禄等人颇不是滋味儿,尤其是荣禄,更是如此。要知道,眼前这些人,可都是在大清过不下去的一帮子乡巴佬啊。可现在人家居然……
车厢里安静了下来。荣禄等人隔着车窗向外观察,却没有再轻易开口,就这样,车子渐渐开进了市里。
……
“等等,那是什么?”袁世凯的情绪倒是没有太过低沉, 这一路他一边观察着西雅图的市容,一边也在思考自己在唐州能看到些什么。或者学到些什么的,可刚进入市区没多久。他的眼角一闪而过了一样东西,这让他猛得一惊,急忙转头从车窗向外望去。
“哦,那是正在建设的写字楼。”年青军官也侧过头去看了一眼,然后笑道。
“那、那。是楼?”
“停下!”
……
车停下了。
袁世凯和荣禄四人从车上走了下来,也不顾路上行人的好奇目光,径直就走到了路的另一边……那边,正耸立着一栋几十丈高的……骨架!如果那是骨架的话。反正看上去像,虽然四四方方的。
“喂,你们干什么?这儿不能横穿马路。要罚款的。”年青军官苦笑着跟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朝四处张望,看到没什么人注意过来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这。这是楼?” 袁世凯没理他,站在一堵矮墙外指着墙内那足有二十来丈左右的高高的“骨架”,“这是什么楼?”
“写字楼啊。”年青军官苦笑答道。
“写-字-楼?”这什么人写个字都要造这么高一栋楼?袁世凯突然感觉自己好渺小。
“说白了就办公楼。”年青军官似乎也发觉了他的误解,“这栋写字楼完工之后,将会分层分间出租给一些公司进行使用,供他们开展业务,下面几层更有可能成为商场……”
“租出去?”袁世凯更不解了,这样高的楼还要租出去?
“当然要租出去。不租出去怎么收回成本?当然。想买也可以,不过那价钱可就高了。”年青军官耸了耸肩。
“这……这样一栋楼。建起来得多少钱?”荣禄慢慢地问道。
“不知道,这你们得问承包商。反正不便宜就是了。前段时间过来。看他们地基都打了好几米深,还有这钢筋混凝土的框架……”年青军官摇着头,“啧啧”有声。
“这么高,这么大,”袁世凯比划了一下,“得造多久?又得花多少钱?干嘛不造几栋矮一点儿的,那样也快些,而且也适用。这么高,人爬上去还不得累得够呛?”
“有什么好累的?咱们有电梯,从地下室到顶楼,用不了一分钟!”
“……”
总算弄明白了什么是电梯,又得知这样一栋大约二十层高的楼房其实用不了一年就能完全造好之后,荣禄、袁世凯四人又回到了车里,由那年青军官继续开着车往目的地跑……只是,四人的精神越发的差了。只有袁世凯,在车子发动之后,依旧频频回头张望那才只有一个框架写字楼……直到另外几栋写字楼出现在街边,才让他停止了这种无意义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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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四位到来。”
郭金章在西雅图城郊的一个别墅接待了荣禄和袁世凯四人,这个别墅不是他的,也不是西雅图其他人的,是远在纽约华尔街的约翰.摩根在西雅图的住所。常年空着。这一回,被唐州政府借来当了招待所。
“郭将军!”
从车上下来,听到年青军官的介绍,荣禄首先抱了抱拳。而有他带头,袁世凯、丁汝昌、刘永福三人也紧跟着和郭金章见了一礼。
“呵呵,客气客气,诸位请进。”郭金章略有些尴尬地收回了伸出去的手,带着四人走进了别墅。而一进客厅,荣禄四人就看到了一个留着大胡子的洋人正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这家伙是美国联邦陆军少将,丹尼尔.拉蒙特,有点儿傲气。”郭金章随口介绍了一下,“你们不必理他。”
“嗯。”
虽说是洋人,但既然郭金章说了。荣禄四人相互看了一眼,也都纷纷目不斜视,仿佛真的没有看到丹尼尔.拉蒙特一样。
“大家坐!”
招呼四人坐下,郭金章也没有给双方介绍,就开始饶有兴趣地打量起面前的四个人来。
袁世凯就不用说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李鸿章居然会派出这么一位“大头”级人物过来。可他又不得不承认,李鸿章确实有理由把袁世凯派过来。而袁世凯本人也确实有资格获得这一次的委派。这可是未来的袁大头!不说他以后干的那些大事儿,光是前几年在朝鲜的突出表现。就已经显示出了袁世凯过人的能力。事情还要从五年前说起。
五年前,也就是1882年,朝鲜发生“壬午军乱”,朝鲜高宗李熙之父兴宣大院君李是应利用军队哗变,成功夺权;朝鲜“事大党”与大院君有隙。请求清廷出兵平乱,袁世凯乃跟随吴长庆的部队东渡朝鲜。袁世凯率领一支清军配合行动,杀死了几十名参与者。战斗中,袁世凯一路放枪,带头冲在最前面,他的坚毅勇敢感染了部下。兵变很快得以平定。吴长庆在给清廷的呈报中将他赞扬了一番,说他“治军严肃,调度有方,争先攻剿。尤为奋勇”,报以首功。随后清军将大院君掳至保定问罪,当年23岁的袁世凯则以帮办朝鲜军务身份驻藩属国朝鲜,协助朝鲜训练新军并控制税务。而到了三年前,也就是1884年,朝鲜“开化党”人士又发动了甲申政变,试图推翻“事大党”及闵妃所把持的政权,而驻朝日军亦趁机行动欲挟制王室。朝鲜国王李熙派人奔赴清营求助。袁世凯当即出兵,指挥清军击退日军。维系了清廷在朝鲜的宗主权及其他特权。袁世凯平定了朝鲜的甲申政变有重大意义,不仅打退了日本的渗透势力。粉碎了日本趁中法战争之际谋取朝鲜的企图,还推迟了中日战争爆发的时间。袁世凯也因这一事件受到李鸿章等人的重视,年仅26岁的他就被封为“驻扎朝鲜总理交涉通商事宜大臣”,位同三品道员,左右朝鲜政局,俨然朝鲜的太上皇。而袁世凯在朝鲜期间,时常出入朝鲜宫廷,并且让朝鲜高宗按照藩国礼仪迎接上国钦差,明确清朝和朝鲜的宗藩关系。他还防止朝鲜向外国借款、阻挠朝鲜向西方国家派驻公使……可惜袁世凯干涉朝鲜内政的做法引起了朝鲜国王和一些大臣的不满,清廷中也不断有人弹劾他。朝鲜国王李熙致函请求清廷撤袁世凯,随后朝鲜驻华官员金明圭奉李熙之命,请求李鸿章换人。清廷内的张謇、张佩纶等人也攻击袁世凯“侈然自大,虚骄尚气,久留朝鲜,于大局无益”……面对这样的局面,李鸿章本打算坚持下去,让袁世凯继续留用朝鲜。可在这个时候偏偏唐州提出了中美军事合作的要求,而李鸿章原本属意的潘鼎新、刘铭传等人要么就是怯于战阵,难再大用,要么就是要去担任台湾巡抚,脱不开身,所以,就想到了这个在朝鲜的刺头儿。然后,就这么干脆地把袁世凯给派过了大海……而此时,袁世凯才不过28岁。
而袁世凯之后,荣禄要算是郭金章另一个比较熟悉的一个晚清人物了。这位老兄做过什么其他的事郭金章不知道,但郭金章很清楚地记得,“戊戌变法”那一回,就是袁世凯把谭嗣同等人出卖给了荣禄,才使得变法失败……这么看来,荣禄很显然就是慈禧的人。
两人之后就是丁汝昌!
根据消息,这是这一次的受训军官里面唯一一个自己请求漂洋过海过来的清军将领。当然,清廷那边的人也都知道,同样也有很多人希望能够在这一次的军事合作中占据高位,但这第一次派过来的人是“受训”,是打前站,所以愿意来的人不多。而丁汝昌,这个北洋水师前总兵,赫然是自己主动要求过来的……至于这位微有些驼背的小老头儿为什么要放弃那么显赫的北洋水师总兵的高位过来,据说是受到的排挤。包括率领舰队打败了西班牙分舰队的刘步蟾在内,北洋水师的将领对自己的总兵大人极其排斥,甚至蔑视,概因丁汝昌是陆路出身,压根儿就不懂海军。原本刘步蟾等人惮于丁汝昌受到李鸿章的重视,只是排斥、不合作,还不敢怎么样,可等刘步蟾打嬴了菲律宾海战,有大功在身之后,就对他再没那么客气了……所以,为了北洋水师的稳定,李鸿章不得不拿下了丁汝昌,可丁汝昌跟刘铭传又有仇隙,而刘铭传此时出任台湾巡抚,在淮军中的影响力越来越强,丁汝昌干脆就向李鸿章请求去唐州,“与西夷一战,且让北洋诸君一看,丁某到底堪战否”!
而排名第四的刘永福,什么关系都没有,纯粹就是被派来当炮灰的了……
“全是历史上有名有姓的,还有个袁大头……要不要让他战死沙场呢?”郭金章扫了四人一眼,最后把目光盯到了袁世凯脑门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