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我一跳眉毛,看定月老,“无论什么好消息,都抵消不了你偷我酒的事实!”
“嘿嘿。”月老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小酌了一口,忙呸了两声,眉毛皱成了一团,一脸嫌弃,将那杯茶水推了很远,“我那笨徒儿啊,总算是功德圆满了,今日我查看界镜,她已然跟那个臭小子双宿双飞了。”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我在月老对面落座,噙了淡淡的笑意,“借我之手,让她在关键时刻恢复了记忆,好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月老悠悠的叹气,“无论伤口多重,总有一天会时光抹平,然后愈合,可遗憾不同,它会跟随你,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月老似是回答,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其实,灵儿那个笨蛋,原本的姻缘便是与冷逸尘的,你说谁能如她一般,看都不看,就剪短了自己的姻缘。”复摇了摇头,“神仙与凡人的姻缘,七百年才出一例,且他们有七世情缘,他们如今已经是第二世,若这一次她没有匡正了自己当初所犯下的错,那天罚之刑,会让她生不如死。还好!总算,全了我一桩心事。”月老的脸上,缓缓浮上一丝复杂的神色。
自那日从浮生离开,月老便忙赶回了天界,去守着界镜,终日忐忑不安。
三日后界镜终于显现出来时,见青灵儿终不负众望,月老不禁长长的松了口气。
只是,他这个笨徒儿,以后再相见,怕是难上加难了罢。
青灵儿已去到凡间,与冷逸尘了却尘缘,师徒二人仙凡分明,即便如月老,也不能私自下凡,再去见她,此时想来,虽心中为她欢喜,更多的,是失落与不舍。
这个小徒儿,是他最喜爱的,想到从此还要历经六世才能相见,月老心中有些空荡荡的。
我起身,从柜中拿出一个酒坛来,摆到桌上。
“我说你那些日子,怎老是一人独自喝闷酒,原来是心中纠结这些。”说着,我打开酒坛,银杏酒醇香浓郁的香气缓缓四溢,倒了两盏,我俯身坐下,“缘分天定,你即便心中不舍,也无法与天力抗衡。”
月老担忧青灵儿无法匡正姻缘,又不舍她会离他而去,那些时日里,终日一个人,坐在院中的银杏树下,独自买醉。
天界毫无尽头的日子,神仙的日子亦是孤独而寂寞的。
正因孤独,陪伴才显得如此珍贵。
整个姻缘殿,只有青灵儿,会不时的关怀于他,为他毫无怨言的跑来跑去,四处寻美酒回来。会在他无数个醉倒在月老宫中的时候,悄悄的为他盖上锦被,会不停的数落他,让他少喝些酒,翌日又心甘情愿的为他找寻美酒回来。
“小狐狸。”月老苦涩一笑,端过酒盏,一饮而尽,“当神仙有什么滋味,不过是多了无尽的岁月,与孤独罢。”
我默了默,亦一饮而尽。
“当年
,那猴子打上天宫的时候,我甚至,心中是有些欣喜的。”月老再次端起酒盏,喝干,目光定定的看向一处,似喃喃自语:“我甚至盼着,有一个人的出现,可以打破这天宫孤独而寂寥的日子。”
“你爱上了她。”琉璃酒樽流光溢彩,澄清的酒水摇晃其中,似涟了万千的光华,我看着杯中的酒水,一语成谶。
月老默了默,“可她的良配,是一介凡人。”
那些在天宫中,无数个朝夕相对的日子,足以让月老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无数次独自一个,在姻缘殿中,拿着那个刻着青灵儿的泥娃,陷入沉默。
神仙!神仙有何好!
记不得多少次,他甚至心中升起一股冲动,想毁了那些个判定姻缘的东西,若将一切毁尽,他,是否会有一丝丝的可能。
他不想做神仙,即便万人敬仰,却连心中所爱,都从不敢宣之于口。
冲动过后,总会被冷静重新克制下来,然后,心中升腾弥漫着深深的无力。
即便高高如神仙,又怎能与天力抗衡!
凡人界有一句话,流传甚广。
言人定胜天。
换的多少神仙的苦笑。
人定胜天?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妄想罢了。
佛法无边,就连神仙,都无法与之抗衡,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何况是凡人。
“小狐狸,我一直在想,那件事,要不要告诉你。”月老抿了抿嘴,眸光中,带了些沉重,还有欲言又止。
我狐疑的看去,心莫名提了起来,强装镇定的笑了笑,“我在这世间游荡百年,还有什么,是我受不住的。”虽如此说,心却更慌乱起来。
“关于无言。”月老自知无言在不语心中的分量,当年的事,他是少有的知情人之一,他与不语挚交,对于无言的事,当初便留了几分心思,可时过境迁,不语此时安稳的日子,他不忍打破,却,又不忍隐瞒。
斟酌再三,月老还是说了出来。
一语言毕,满室寂静。
我竭力的克制着心中具震,潋了神色,镇定的抬头,“喔?是么?无言何事?”微微颤动的指尖,却还是泄露了,此时的我,心中那滔天的心绪。
“无言,他还活着。”
或许是自己的事,月老考虑了很久,才决定,将这件事情,告知不语。
如他所说,天界的神仙,已经跪了太久了,久到已经不知道如何站立起来。
他不愿,不语如同他一般,永远守着遗憾。
殊不知,月老的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耳边猛然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