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圣湖上的画舫指的不是一艘船,而是大大小小上百艘的总称。
其中最大、最华丽的自然要数八绝所属的画舫,都是三层的楼船,巍峨耸立,规模比远洋的福船还要大一号,构造颇为复杂。
今日又是舞乐宴,为了给金湘兰捧场,八艘船打着不同旗号的游船都停在一起,后半截的船舷与船舷紧紧挨着,宾客可以任意来去。
杨明和夏侯豹二人一出船头就迷失了方向,走了许多冤枉路,又回到了原地。
他猜想宋宏是去找赛天仙了,但他不知道赛天仙的画舫长什么样,若是寻人问路,又不免留下蛛丝马迹,让宋宏察觉。
“少主,你看那边。”
杨明寻声看去,发现隔壁画舫的三楼,隐约能看到一抹红色晃来晃去,在画舫的灯光照耀下,十分显眼。
夏侯豹又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发现是杨白雨的手放在舷墙上动来动去,露出了手腕上的红色丝绸护腕,才造成了这样的效果,他的表情不由有些复杂。
“少主,是阿雨。”
杨白雨当无间道的事情,只有杨明、柳秀娘和杨重三人知道。
并不是他信不过龙虎豹兄弟,而是卧底这种事情,总归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万一他们兄弟三人交谈间无意中被人听了去,杨白雨的性命就危险了。
是以,夏侯豹还以为杨白雨真是叛敌了,才会有些尴尬。
好家伙,这儿子真不傻啊。
还知道红色在夜里更为醒目,特意用红色护腕告诉他,宋宏就在那上面。
杨明精神一振,不动声色道:“阿豹,你武功高强,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你且呆在这里望风,我装作醉鬼,慢慢走上去看看。”
“好。”
夏侯豹心思单纯,轻易就被说服了。
杨明一人踩着舷墙上搭着的木桥,跳到了隔壁,装作醉醺醺的样子,晃晃悠悠往楼上走,嘴上嘟囔着:“本公子去一趟雪隐,去去就回。”
画舫上的大茶壶个顶个眼尖,看他穿着华贵,说话又这般雅致,像是个当官的,也就没有拦着他。
越往楼上走,人越来越少,杨明开始有些提心吊胆,生怕一会儿就会冒出几个保镖拦住他,把他暴打一顿。
幸好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也许是画舫此时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谁也没有功夫来三楼打扰赛天仙,门口竟连一个保镖都没有。
而宋宏大概也不想让人知道他来了这里,所以只带了杨白雨一个人。
杨白雨看见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悄悄用手指了指身后,示意宋宏就在里面。
杨明心领神会,蹑手蹑脚走到门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制窃听器,扣在墙上偷听。
他屏住呼吸,听见了宋宏的声音。
“……本宫也是被逼无奈,杨明那厮实在可恶至极,处处与本宫作对,还害死了本宫的左臂右膀。”
“宋张氏的命是命,本宫门人的命便不是命吗?”
隔着木墙,声音有些失真,但依旧能听得出,宋宏的语气十分恼怒。
紧接着屋里便传出一个轻柔婉转的女子声音:“大兴的百姓,都是殿下的子民。宋张氏并无过错,殿下怎能为了泄愤就毒杀了她?”
听到果然是宋宏毒杀了宋夫人,证据确凿,杨明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里头沉寂了一会。
宋宏的语气软了下来,叹气道:“是本宫的一念之差。宋宽为杨明告御状,圣上不仅不斥责,反而对他颇为赞许,他亦是宗室之后,本宫怕他动摇本宫的储君之位,才出此下策。”
“本想着他应当在平江府守孝三年,怎知圣上却下旨,命他守灵七日即可,不必守孝。待宋张氏下葬后即刻返京专心读书。”
“不瞒丝儿姑娘,本宫,也有些后悔了。”
杨明这才知道,原来宋宏还打着这个主意。
但他却想岔了,宋均既然过继给了齐王,就代表与生父生母没有瓜葛了。齐王尚在,他若是当真守孝三年,恐怕才会被官员弹劾。
“既然殿下知道错了,丝儿以为主上也当能谅解。”
女子好生安慰了宋宏一句。
宋宏顺杆往上爬道:“丝儿姑娘,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本宫是不该杀了宋张氏,但如今杨明和宋宽二人,视本宫为眼中钉肉中刺,必定要为宋张氏报仇。”
“今次他哄骗圣上,说自己是天人转世,本宫巧使计谋,逼他去考制科,若不能摘得桂冠,便是欺君罔上。”
“可制科考试归翰林学士所管,三位翰林学士,除却王麟,另外二位都是极为孤僻、清高之人,并未向本宫投诚。本宫虽然已经设下了一计,但始终是寝食难安,还望尊上出手相助。”
女子似乎有些不高兴道:“殿下当以天下苍生为己念,何必与跳梁小丑争一时之快?”
“那厮固然是跳梁小丑,却不是个简单的跳梁小丑,本宫听一个名叫李先的小黄门说,他入宫时怀揣一块令牌。内侍省左班都知林行,瞧了一眼,对他的态度便大为改观。”
“本宫怀疑,那块令牌是……”
“咻咻咻。”
岸边忽然放起了烟花,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天空。
两道一高一低的身影随着烟花的光影,照进了屋里。
“是谁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