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结束,方卓然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这不稀奇,寻人启事的消息发出去以后,几乎每天都有电话打进来。
“喂?”
电话接通了,对方却没有开口,方卓然:“喂?有人在听吗?”
仿佛故意要考验方卓然耐心一样,电话打通了,那边却始终不肯开口,好在方卓然的这边足够安静,可以听见听筒里传过来的呼吸声。
方卓然耐着性子问道:“如果再不说话,我挂了。”
“……别挂。”
方卓然好整以暇的对电话那边的人说道:“小姐,你是谁?”
“你先别管我是谁,你告诉我,你找冯荼荼干什么。”
方卓然起初还很漫不经心:“你是从哪个途径晓得的。”
“看报纸。”
方卓然道:“报纸上写的很清楚,我有一个亲戚,叫冯荼荼,从小走失了。如果你叫冯荼荼的话,方便来一趟东亚吗?当然,我不会白白让你跑一趟,做完dna之后,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给你两万块当做报酬。”
此刻正在电话亭打电话的茶茶发出一阵嘲讽般的冷笑:“你确定自己是冯荼荼的亲戚吗?”
方卓然被问的一愣,随即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对他产生质疑的人。
“小姐,你叫冯荼荼吗?”
“你在说谎。”茶茶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戳破方卓然。
方卓然:“小姐,请问你是不是叫冯荼荼。”
“为什么说谎?”
方卓然被她强硬的态度弄得有些好笑:“小姐,我是受人之托。”
见他承认了,茶茶又问道:“委托你的那个人是不是少了一只手?”
沉默了半秒过后,方卓然蹭的一下站起来:“小姐,你现在在哪?”
“你告诉我是不是。”
方卓然抿了抿唇:“是。”
“这么多年来,那个少了只手的男人……有没有去过滨州?”
方卓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答道:“这个我不太清楚。”
“你帮我问一下,我可以等你。”
方卓然:“好,你不要挂电话!”
约莫五分钟左右,方卓然重新拾起话筒:“小姐,请记录一下,我马上给你一个号码,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方卓然报了那个数字以后,电话就被切断了。
……
娄天钦让姜小米不要管闲事,姜小米听话,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可姜小米不说,不代表茶茶不看报纸。
清明节返校,茶茶去传达室拿快递,好巧不巧就看见了这份报纸。
起初茶茶并不觉得跟自己有关系,直到看见上面‘滨州’两个字,她才觉得不寻常。
于是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拨打了上面的电话。
她根本没抱什么希望,直到对方确认,找冯荼荼的人少了一只手,是个残疾,茶茶情绪才有了起落。
魏少雍才把茶茶送回学校,这会儿正在回去的路上。
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茶茶,魏少雍自然而然的以为,小娇娇是舍不得他走。
但电话接通里头却传来一阵阵的哽咽声,魏少雍还没有上高速,他连忙把车靠边停:“怎么了?”
“魏少雍……”她啜泣着喊他的名字。
魏少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难受的哭了呢?
半个小时左右,魏少雍回到了茶茶刚下车的位置,小可怜抱着快递,缩在花坛的台阶上,魏少雍按了两声喇叭,她蹬蹬蹬跑来。
一上车,魏少雍就看见她那双哭的红彤彤的眼睛。
突然,茶茶扑进他怀里。
“他居然一次都没有来过……一次都没有!”
面对情绪崩溃的小娇娇,魏少雍突然间束手无策。
“别哭,慢慢说。”魏少雍亲吻着她的发顶,温声细语的安慰。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肩膀一个劲儿的在魏少雍怀里颤抖:“他……他还骗我说来过……呜呜呜……”
方卓然给了茶茶一个号码,茶茶打过去了,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她跟那个男人通了三分钟的电话,她问他,二十年来,有没有来过滨州。
对方说,你是冯荼荼吗?
茶茶没有理会,一味地追问,有没有。
对方似乎觉察到她问这话的意思,就说在她很小的时候去过。
茶茶说,我上小学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站在学校的桂花树下,那个人是不是你。
那人愣怔了片刻后,忽然笑起来说,你还记得。
刹那间,茶茶感到一阵透心凉。
——学校门口,根本没有桂花树……更没有穿黑衣服的男人。
这不能怪她狡猾。
换做三年前,她这会儿肯定开始打包好行李,跑去找人家了。
这世上,哪有孩子真的恨父母呢?
她晓得父亲的手被砍了,还有点生外公的气,好端端的干嘛要砍掉她爸的手?至于妈妈……她也能理解,外公好面子,她干的事叫外公觉得丢脸,所以才送她离开。
有一次,茶茶问陈锐,你有羡慕的人吗。
陈锐说,他羡慕他妈后来生的那个弟弟,尤其是妈妈看弟弟时候的眼神……她也这么看过我,但现在没有了。
以前茶茶还不太能理解,觉得陈锐就是在妒忌,而不是羡慕。
直到刚刚,茶茶才真正的明白陈锐当时说这话时的心酸跟无奈。
那是只有真正被爱过的人,才能感受到这种不同。
就如同现在一样……
素未蒙面的那个父亲到底是不是真的爱她,她光听声音就能判断出来。
“哪怕一次……他哪怕来一次也好……”茶茶拥着男人,跟他诉说内心的不忿。
茶茶从未怪过父母当初的抛弃,她晓得,有外公在,他们是带不走她的。
可是外公去世了呢?为什么还不来?
只有一个原因解释,他们其实根本就没有在乎过她,所以也就没有关注。
最可悲的是,电话里的男人居然大言不惭的说在她很小的时候,去滨州看过她。
魏少雍拍着她的后背,等她情绪稍微好转了以后,才开口道:“咱们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