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宅
平日里的祥和之气被打破,门口落了满地的红色彩纸,是炸鞭炮留下的,老管家不让清扫,说这是财气。
姜小米踩着红纸铺设而成的地毯跨进门,蒋宅的老管家迎上来:“孙小姐,娄少爷,回来了。”
早上才告别过,中途又突然把人叫回来,这让姜小米严重怀疑,老爷子是不是身体上出了啥问题。
呸呸呸,大过年的,她乱想什么。
姜小米在心里把自己狠狠骂了一顿,外公身强体壮,又懂得养身,再活个二十年不成问题。
蒋老爷子也说了,他没啥大愿望,只求亲眼看着他的孙子辈儿全部结婚,若是再亲眼见到重孙子辈结婚,那等于老天爷卖了他一个大面子了。
“外公突然喊我们回来有事吗?”
老管家已经在蒋家待了一辈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拎的很清楚。
“孙小姐等会儿就知道了。”说完,老管家看了看娄天钦:“娄少爷,还请您挪一步,蒋老爷子想单独跟孙小姐说话。”
大家族规矩多,这一点娄天钦是能理解的,他点了点头:“好。”
老管家招手让路过的女佣带娄天钦去别的花厅休息。
等娄天钦走了,老管家躬身领着姜小米顺着抄手长廊往前走,飞起的屋檐上挂着喜庆的红灯笼,路过西苑时,姜小米看见院子被佣人妆点一新。
看到这儿,姜小米心中一阵暖流滑过,她都不常来住,外公还叫人翻新她的小院子。
走到会客的花厅,老管家止住步伐:“进去以后,先别说话。”
虽然不知道蒋老爷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相信外公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点点头答应了。
老管家轻车熟路的带她进了侧门,然后七拐八拐的走入书房,一进去就感觉到一股书香味扑面而来,所有家具都是红木制成的,就连挂毛笔的架子都是上好的紫檀木。
老管家指着一道山水屏风:“等会儿,就站在这儿听着就行,孙小姐您可千万不要出声啊。”
姜小米见老管家这么神秘,不由得放低了声音:“好的。”
她憨态可掬的模样让老管家忍俊不禁,眼里充满了慈爱,这么讨喜,难怪老爷子喜欢的不得了。
姜小米藏在屏风后面,耳朵却竖的尖尖的。
老管家走后没多久,门扉就传来开启的声音。
屏风是玉石做的,姜小米丝毫看不到外面,只能从声音判断,进来的不光有蒋老爷子,还有另外一个人。
“爸——”男人一开口,就把姜小米吓到了。
喊外公爸爸?她不记得自己还有第四个舅舅。
蒋老爷子威严道:“可别这么喊,老头子我担当不起。”
男人闻言,噗通一声跪下:“爸,我知道您还在生我的气,是我把小米弄丢了,但是我绝非故意。”
蒋老爷子冷冰冰道:“如果你是准备跟我回忆往昔,那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
夏奎年轻的时候是一副斯文样子,奈何现在被岁月侵蚀的膀大腰圆,早已不复当初风雅。
说回来,蒋小酥就是被他身上那股清雅味吸引,觉得他跟那些满身铜臭的生意人不同,虽然穷了一点,可绝非等闲之辈。
蒋老爷子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把女儿保护的太好,好到令她不知人间险恶,世间疾苦;因而没能看透眼前这个男人的本性。
时过境迁,蒋老爷子依旧认定自己判断的没错,二十多年了,夏奎还是没有任何改变,这个贪婪而自私的家伙。
夏奎羞愧的低下头:“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您不会原谅我,小米也不会。”
蒋老爷子不经意的朝身后的屏风看了一眼,又极快的回过头,他冷酷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七
蒋老爷子那一双慧眼从未看错过任何人。
从他见夏奎第一眼开始,就晓得这家伙不老实,那一套嘴皮子功夫也只能哄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蒋老爷子料定了夏奎肯定是带着目的而来。
夏奎跪在地上,表情诚恳:“我知道您已经找到了小米,我想见见她可以吗?”
二十年前,被蒋家告上法庭之后,东亚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夏奎只好携家眷迁移到加拿大。
如今时过境迁,他看东亚发展势头正好,便试探性的回来看一眼。
没想到回国之后,遇见了不少熟悉的人,从他们口中得知,蒋家已经寻回了走失多年的外孙女。
蒋老爷子用力拍了下桌子,桌上的镇纸都被拍的弹跳了一下。
夏奎肩膀缩了缩,脸色被吓得煞白。
“你有什么资格见她?”
夏奎壮着胆子往前跪趴了几步:“我是她的父亲,这二十年来,从未忘记过她,包括小酥……”
“闭嘴!不准再提小酥,你不配!你算个什么东西!”蒋老爷子一口回绝了他的请求。
夏奎红了眼眶,垂首道:“您骂得对,是我没有看好她,是我自作孽,我是畜生……”
蒋老爷子绷着面容:“你们一家子都喜欢演戏呐,从你家老太太到你,到你的哥嫂,都是百世汇出来的角儿。要不是看小米的面子,我早就把你们一家子捏碎了。”
蒋老爷子并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能这么做。
当初小酥铁了心要嫁给这个王八蛋,怎么劝都没有用,蒋老爷子为了让她看清楚这一家人的真面目,狠心将她剔除族谱。
没过多久,无利可图的夏家人露出了险恶的嘴脸,当时蒋小酥已有身孕了,他们却残忍的苛待她,让从小娇生惯养的人儿干苦活,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蒋小酥知道自己瞎了眼看错人,她没脸回家,忍气吞声的继续在夏家讨生活。
生下姜小米,夏家人一瞧是女孩,更加肆无忌惮了。
蒋老爷子不愿意想这些令他悔恨的往事。
他想过要报复,但是老管家劝他,夏奎怎么说都是小姐的亲生父亲,若是真的把夏家整死了,岂不是白白惹了一身的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