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谁都明白贪小便宜吃大亏,但小便宜摆在面前,又总会令人趋之若鹜。
更何况,售价六七毛,甚至能卖到一块钱的青砖,现在只要两毛钱,买回来屯着,它也保值啊!
这不是贪图小便宜,这叫会过日子。
听闻青砖明年涨价,乡里即将没钱补贴,无论打算盖房子,还是不打算盖房子的村民,或步行,或骑自行车,或赶牛车,或整个胡同的人挤在一辆农用三轮车厢内,齐刷刷涌向建军砖厂。
恰逢农忙结束,十里八村全都闲着,又吸引无数看热闹的人。
俗话说,人活着就是为了争口气。
即便不在乎别人眼光,那也要让自己活的滋润点,潇洒点,体面点。
而在农村,这现象更为严重,最终成了'攀比'。
你家买辆农用三轮,那我也得攒钱买一辆,省的被你看不起。
你家孩子考上大学,我也得督促我家孩子,省的低人一等。
你家准备盖房子,我也得想办法扒了重建,省的孩子找不到媳妇。
这种现象算不上好,也谈不上坏,至少它督促着贫穷落后农村,向更美好的生活前进。
而大泽,时隔一个月,再次迎来赶庙会般的繁华景象。
“哎,老刘,你怎么来了?”
“买砖啊,明天盖三间!”
“老张,你不盖房子,怎么也来了?”
“放屁,谁说我不盖房子?”
“上次在一块吃饭,你亲口告诉我的。”
“我改主意了不行吗?”
“老王,听说你打算盖套件?”
“呵呵,是啊,有钱肯定盖好的。”
当人们争先恐后的来到砖厂……
“俺滴娘来,咋多出这么大一个牌坊?”
“比咱十里营那个木制牌坊阔气多了!”
“好家伙,这校园,32中就是个屁啊!”
“你特娘说啥呢?”
“哦,汤校长,我没说32中,我说中心街小学。”
“嗯?”
“你们学校来干吗?”
“学校也有预算啊,不提前订点砖,来年怎么翻修?”
招待处。
小喇叭循环播放排队预订,违者禁售。
顾雯雯则是一边验证乡里开具的补贴证明,一边记下村民订购的青砖数量。
张庄张大有,6万块青砖,押金600。
孙垓孙红磊,9万块青砖,押金900。
钱垓钱小宝,5万块青砖,押金500。
顾家村……
中心街……
王庄……
唐庙……
俩老会计坐在旁边,一个统计,一个收钱开收据。
当顾安民把太子摩托开到没油,找个老乡架驴车送回来的时候,订单总量已经突破2000万块。
若是按照正常盈利,一块青砖赚两分,搞定所有订单,少说能赚40万。
但建城墙、拆青砖,扣除石料,扣除壮汉吃喝,一块青砖足足赚一毛,也就是盈利200万。
并且,这才刚刚开始!
顾安民站在招待室,遥望窗外乌泱泱的人群,仿佛看到飘来无数金币。
自己则是拿着兜子,左右接收。
可惜,青砖日产量仅仅五万块,哪怕日夜不惜的拆青砖,一年产量也就1800万块。
至于提升产量……
暂时没必要,因为……
顾安民打开大喇叭,“乡亲们,注意安全,不要拥挤,避免踩伤。现在呢,我,小顾,做个通知……
大家都知道,砖窑改成烧青砖以后,产量始终上不去,那么,为了照顾着急用砖的乡亲父老,砖厂跟乡里专门商量一下,决定:
谁家盖房,优先买,优先供应。
谁家盖的早,那就更优先了。
谁家用我顾安民的施工队,今天就能拉走!
谁家用我顾安民的施工队,包工又包料,交上钱,就不用管了!”
tui!
外面瞬间骂开。
但骂归骂,买归买,想年前拿到青砖,估计只有后两种选择。
“我,王老根,套间!”
“王先生,里面请!”
群众:“……”
“我,孙红磊,别墅!”
“孙总,VIP贵宾间!”
群众:“……”
第二天,火爆场景继续。
青砖订单额,突破4500块。
包工包料320元/平的自建房,平均每户70平,总面积突破6000平。
包工包料450元/平的套间,平均每户120平,总面积突破8000平。
别墅,30万一套,五年必火户型,包工包料,三座。
由于青砖有补贴,所有人必须先拿到乡里开具的证明,然后下青砖订单。
之后,再在签订包工包料合同的时候,订金抵扣总承包费用,否则,总承包费用按照正常青砖价格计算。
村民们无所谓。
但乡里不干了。
不,是被吓到了!
当初两位领导为了给乡大院争点口碑,便同意某人的补贴、惠农建议。
单块青砖定价四毛,乡里补贴一毛,惠农一毛,砖厂卖两毛。
然而……
补贴也好,惠农也罢,这是乡里的事。
什么意思呢?
乡里补贴多少,惠农多少,后续还要给砖厂补多少。
也就是说,青砖售价,依旧是四毛。
砖厂卖一块青砖,收到两毛钱,乡里便欠砖厂两毛钱。
(就像疫苗,国家免费接种,但疫苗的钱,却要补给制药厂。)
如今砖厂卖出4500万块,就等于乡里欠砖厂九百万!
比砖厂盈利都高!
其实,曾经砖厂也稀稀拉拉出过几万块青砖。
乡二领导拿到欠条,没怎么在意。
毕竟当初商议补贴惠农,双方没提钱。
但这两天……
先来个,你欠我四百万。
再来个,你欠我五百万。
乡二领导有点懵,打电话给张伟,听完之后,差点当场抽过去。
手抖脚颤两腿发软,找大领导说说……
后者听完,愣了足足十分钟,捶胸顿足,懊悔万分,“大意了啊!”
毕竟每一个证明,都盖着乡里的大印,铁证如山。
“领导,怎么办?”
“这小子……咋这样呢?!”
“我让他来一趟。”
很快。
顾安民拿着新一天的欠条,来到乡办公室,“领导,啥事?”
“又是两百万?”
“哦,这是上午的,估计下午还有个三百万。”
“……”
“领导,没事,砖厂还有钱,咱暂时先欠着。”
“你够了,我好心帮你,你却想着我把坑进去。”二领导说着,摸一把伤心泪。
“领导,别乱想,咱只是走个流程,回头随便找个项目,不就把账平了?”
“啥项目能值一千五百万?”
“大寨啊,不是,西南角的那片群山,只要乡里转让给我,这账不就平了么?”
“你以为那边的事,乡里能做主?”
“据我所知,大寨的人,原本住在十里营东侧,为躲避民国战乱,方才迁居群山,等到新华夏成立,他们迁出来加入公社,依旧住在十里营东侧,后来改革,他们某些人经营石材生意,又迁了回去。
严格来说,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田地,迁居群山,又没有申请,等于霸占群山,而群山,实际上应该归乡里所有,而非像下面正规村子的田地,归村集体。
所以,只要咱签了合同,一切按正规流程走,白纸黑字,盖上大印,这就合法合规。至于我能不能拿下那片群山,是我的事,跟乡里无关。”
顾安民说完,讲话题转移到欠条,“而这东西,青砖售价确实贵,咱又没作假,乡里能拿出一千五百万补贴农户盖新居,这是大魄力,大作为。
若要问为什么不买红砖,咱十里营没有啊,而周围砖窑把红砖炒到三毛,甚至三毛五,也是不争的事实。与其便宜外乡资本阶级,还不如支援本乡企业发展,再说,大泽产业园项目,真的需要资本注入。
领导们能有此操作,绝对属于英明果断,敢作敢当,有大魄力……”
“……”
两位领导对视一眼,自动忽略拍马屁。
思索片刻,搞明白事情重点,顿时松了口气。
但放下对千万欠款的忧虑,转而开始担心眼前这小子如何处理大寨。
毕竟大寨可是有真家伙,若非担心引发恶劣影响,乡里早就把那边平了。
二领导收起欠条,“你打算怎么做?”
“这样、这样、再这样!”
“妙啊!”
就在这时,办公室电话铃声响起。
二领导拿起话筒交谈两句,回头看向屋内俩人,“快去学校,县领导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