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日头正好,到日落西山,苏青的手抬了又抬,放了又放,始终没有勇气掀开厚重的门帘。
他站的的脚都酸了,只是最终想念还是压过了恐惧,他缓缓的伸手捏住门帘……
他心想我就看一眼,就只看看,不出去。
苏青深呼一口气,正要用力掀开,还没动作,营帐门帘忽然被人从外边掀开。
宇文章带着一身寒意出现在门口,正好和举着手指的苏青撞个正着。
苏青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像是被吓到一般,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结果没站稳,一屁股摔在地上。
宇文章皱起眉头,时刻注意宇文章神色的苏青见此更加惊慌,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苏青坐在地上,满脸惊惶道:“我……我……”
宇文章放下门帘,接着走上前去,把苏青从地上抱起来,苏青窝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宇文章把苏青重新放回床榻上,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又脱了身上的斗篷给苏青盖上。
一切都做完了,宇文章坐在床榻边上,看着乖巧的躺在床榻上的苏青问道:“方才是在做什么?”
苏青眨着眼睛不说话,宇文章于是又问了一遍:“方才是在做什么?”
这次宇文章稍微加重了一点语气,这让他看起来像是要发怒一般。
宇文章一生气,苏青就害怕,他越害怕,心里就越焦急,他越焦急,他的舌头就仿佛打了结一般,他想回答宇文章的话,但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情急之下苏青居然重复了一遍宇文章的话:“方才是在做什么?!”
宇文章:“……”
“是我在问你。”
苏青跟着学舌:“是我在问你!”
宇文章:“……你先冷静一点……”
苏青慌慌张张的坐起身,指着营帐外边道:“你先冷静一点儿!”
宇文章看着苏青的动作,按住他想要下床的身体,问道:“你是想去外边?”
苏青猛地点头:“你是想去外边!!”
宇文章摇了摇头道:“太阳已经下山了,此刻外边已经是黑夜。天寒地冻的,陛下你还是别出去了,会着凉。”
苏青神色焦急,他说不出话,于是只好比比划划:之前这里有个人,长的大概这么高,他好几天没来了,我想去找他!
宇文章看不懂他这乱七八糟的肢体语言,只对着他道:“想出去明天再说,现在先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睡觉。”
苏青不想睡,他想见陈封,但是宇文章一个眼神就让他乖乖的躺了下来,苏青缩在被窝里,乖巧的闭上眼睛。
他打心底里不敢违抗这个男人。
宇文章瞥了苏青一眼,只见苏青的脸颊在营帐里的烛火映照下,忽明忽灭。
宇文章缓缓道:“陛下,你真的把一切都忘记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宇文章听着苏青舒缓的呼吸声,半晌,扬手挥灭了烛火。
一夜无话。
苏青醒来的时候,宇文章已经不在了,他总是天明的时候就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
见不到宇文章,苏青长出了一口气,那个人太可怕,每次看见他,自己都吓得起一身鸡皮疙瘩,还是永远都不见才好。
温暖的阳光透过门缝射了进来,照在地上。
苏青紧紧的盯着那道光,他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宇文章好像答应他可以出这个门。
苏青一瞬间就开心起来,他一瘸一拐的缓缓走近营帐的门帘处,深吸了一口气,手指轻轻的捏住门帘,然后一点一点的缓缓拉开一条缝隙。
阳光一下子就打了进来,洒在了苏青的脸上,他用一只眼睛从掀开的缝隙处往在看去。
只见外边银装素裹,美丽极了。
苏青惊叹的睁大眼睛,他一直以为十分恐怖的外边世界,原来竟然是这样的美丽。
苏青下意识的往外走了几步,长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一声,苏青的心胸瞬间开阔起来。
他情不自禁的又喜不自胜的往前走,一步接着一步,长靴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不绝于耳,在他的身后则留下了长长一串的脚印,一深一浅。
张留正在巡视营房,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雪,他安排了比平时多了三倍的人来警戒。
此刻警戒的人刚轮换下来,正在营地休息,人一多起来,就显得有些热闹。
军中的汉子们没有什么别的消遣,只凑在一起聊些天南地北的有趣事情。
当然了,正直热血年纪的男人们,正是满身激情无处发泄的时候,他们最喜欢谈论的就是女人。
什么村头的刘寡妇啊,家里的老婆孩子啊,望月楼里漂亮的花魁啊,等等等等。
言语间粗俗不堪,都是一些黄色笑话。
话题谈着谈着,不知怎么的就谈到了宇文章大人的身上。
众人收敛了许多,但言语间还是有些奇怪的意思在里边。
有人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听说宇文大人的营帐里,养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众人哗然一片,都有些不敢置信。
那人看众人不信,于是信誓旦旦道:“是真的!大石说他亲眼看到的!说跟着押送粮饷的队伍来的,一来就进了宇文大人的营帐,从来就没有出来过!”
他最后又压低声音补上一句道:“听说,还是宇文大人亲手抱进去的!”
“嚯!”众人瞪大了眼睛,有人不相信道:“不能吧?宇文大人那样的……”
他做了个严肃冷酷的表情,然后摇头道:“简直不敢想象他居然会抱着别人,宇文大人哪有这么温柔……”
那人正要再说些什么,旁边忽然有人插了一嘴道:“不是小姑娘,是个男的……”
“嗯?!”所有人都看向发声处。
只见他们旁边一个身材有些瘦小的男人捧着饭碗靠了过来,悄声道:“那人下马车的时候,我正好巡逻到那附近,于是就偷着看了一眼,那人虽然长的极好,但确确实实就是个男人!”
众人瞠目结舌:“!!!”
有人咂么着嘴,酸溜溜道:“我们这些苦命人在城墙上喝风饮雪,大人们却在自己的营帐里养人……”
有人应和道:“是啊,我在前线拼死拼活,稍不留神就要送命,也不过是为了搏个军功,能风风光光回家娶一房妻子。
谁知道,大人们已经不爱女人爱男人了,到底是见识的多,所以花样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