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在集训期间，所以施无垠并没有给自己球队指定场上的点球手。这项工作一般都是要打比赛了再做，反正点球踢得好的就那么几个人，主教练都心里有数，到时候从这几个人里选这一下，排个序，一般就按照这个顺序踢点球。

没有指定的点球手，那么大家都默认一个规则——谁赚的点球，谁来罚。

胡莱就这么站在了点球点前。

说起来，虽然在高中时代就被教练要求加练点球，并且指定为了球队的头号点球手。

可胡莱还从来没有在比赛中主罚过点球呢……因为东川中学从未在比赛中获得过点球。

去了闪星一线队，球队的头号点球手不是他，而是老将秦林，自然也轮不到他。

于是尽管李自强教练当初非常笃信胡莱是最适合罚点球的人选，可直到现在，胡莱才第一次在比赛中站到了点球点。

在主裁判吹响哨音之后，他助跑起脚，干脆利落地把足球踢进了球门。

腾龙预备队的门将方向判断错误，对胡莱这一脚射门完全无能为力。

最终凭借胡莱在下半场的两个进球，U22集训队在热身赛中2:1击败了腾龙预备队。

比赛结束后大家一起在餐厅里吃饭，郭俊夫端着餐盘坐到了胡莱身边。

当他坐下去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他。

包括胡莱。

这真的是一个很了不得的举动。

在这支集训队刚刚开始集训的时候，球员们泾渭分明，中超球员、老球员扎堆是一伙，中甲球员、球员们报团取暖。

这从吃饭时大家的座位中就能看出来。

中甲球员们聚在一起，中超球员们聚在一起。

但后来随着集训的推进，随着大家逐渐熟悉，这道隔阂被打破了，大家吃饭时也不再只是看各自身份了，关系好的凑在一起很正常，也没有中甲和中超的区别，新老球员之间也不像之前那样生分。

但郭俊夫和胡莱之间是例外。

大家都知道郭俊夫曾经找胡莱出去单独谈过话，具体谈了什么大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郭俊夫一定是看胡莱不爽的，两个人那次聊天并不愉快。

这从吃饭时两个人从不在一桌也看得出来。

只不过也就只是两个人的矛盾而已，并没有扩大化。无论是胡莱还是郭俊夫都没有拉帮结派，排除异己，非要把自己瞧不惯的人除之而后快。

尽管如此，郭俊夫和胡莱之间这种隐形的矛盾也还是让不少人感到不安，这就好像是一颗埋在队内的定时炸弹，鬼知道什么时候就爆了。

今天，郭俊夫主动坐到了胡莱这张桌子，而且还是胡莱身边，这是什么意思，大家心里都清楚。

这意味着郭俊夫主动示好，两个人之间那种紧张的关系似乎可以缓和下来了。

看到这一幕，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胡莱在中甲球员的心目中地位不低，郭俊夫在整支国奥队中也是核心，他们俩要是闹起来，那对谁都不好。

众目睽睽下，郭俊夫说他们说道：“刚刚施指导告诉我，在集训结束前，咱们和女足国家队会有一个小的联谊活动……”

“哇！！！”几桌人顿时把胡莱和郭俊夫之间的关系抛到了九霄云外，集体欢呼起来。

※※※

在更衣室里，女足国家队的球员们结束了训练，都返回更衣室洗澡换衣服。

国家队队长兰丽欣拍着巴掌提醒大家：“大家换好衣服啊，留一下，我有事儿要和大家说。”

那些正准备去洗澡的队员们都停下了脚步，好奇地看着她，徐雯干脆出声问道：“什么事儿呀，兰姐？现在说行不行？”

“也行，反正就一句话的事儿。”兰丽欣点头，“集训马上就要结束了，大家这半个月里辛苦了。领队想着让咱们放松一下，于是决定在去韩国之前，和一起在这里集训的国奥队搞一个联欢活动。”

“呀！联欢？！”

“是要唱歌吗？”有人兴奋地问道。训练基地里是有KTV包房的，但如果没有领导们允许，任何人都不许使用，平时都是锁起来的。

“篝火派对？”

更衣室里顿时热闹起来，大家澡也不去洗了，就在哪儿幻想憧憬。

“你们想得美啊！”队长兰丽欣又好气又好笑，“想什么呢！就是一场趣味运动会，在球场上做一些游戏，让大家放松放松。毕竟之后我们就要去韩国打东亚杯了。然后要准备奖品，如果国奥队赢了我们，就要把奖品输给他们。这个奖品不用太贵重，但也不能太敷衍了……”

徐雯举起手：“请问兰姐，这个奖品是给他们全队的，还是给某一个人的？”

“应该是球队的吧，一个人怎么给？”兰丽欣说道。

已经脱了上衣，只穿着运动背心的李青青随口一说：“那要不然拿有咱们全队人签名的球衣做奖品？”

※※※

“还要准备奖品？我要送给青青我的帅照！”

“恶心！我要为青青准备一张明信片……”

国奥队的球员们饭都顾不上吃了，一个个开动脑筋，想着要怎么变相给李青青送礼。

郭俊夫咳嗽了一声，敲敲桌子：“你们在想什么啊？奖品只有一个，也不是给某一个人的，而是给人家整支球队的。再说了，你们就这么想输啊？难道不应该是想尽一切办法把女足国家队为咱们准备的奖品赢过来吗？”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回过味儿来——还真是这样！

“那我们这边准备什么奖品？”有人问。

胡莱举起手：“干脆整个足球，上面签上我们的名字。”

大家齐齐扭头看着他。

“呃，怎么？我说错了吗？”众目睽睽下，胡莱心虚地反问道。

“我觉得胡莱的主意不错。”有人回头看着郭俊夫说。

“我也觉得胡莱的想法不错。”

郭俊夫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

就这样，在第二天的下午，中国国奥队和中国女子足球队终于走到了同一块训练场上，展开联谊。

女队员们穿着训练服，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聊着天，同时打量对面的国奥队球员。

而国奥队球员们就要拘谨一些了，很多人都对李青青特别感兴趣，但却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只能远远望过去，如果发现对方阵中有人向自己看来，就会害羞地移开目光。

胡莱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就哼了一声。

一个个嘴炮无敌的，还以为脸皮有多厚，原来也是雏鸟一群。

要是我们欢哥在场，只怕已经冲进对面人群中挨个叫姐姐加微信了！

在心里洗涮了张清欢之后，胡莱坦然地把目光投向了李青青，那个他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身影。

哪怕李青青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也没有移开，而是继续注视对方。

李青青看到胡莱一直盯着她看之后，也朝着他这边嫣然一笑。

“哇，青青朝我笑了！”

“放屁，分明是朝我笑！”

“呵呵，多大脸？”

胡莱见大家争执起来，便劝他们：“大家别争了，李青青是冲我笑呢！“

队友们扭头看了胡莱一眼，又重新争执起来：“是我！”

“不对，是我！”

胡莱见状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他们计较了。

他掏出手机，低头给李青青发微信：“他们在争你是冲谁笑的。你说这些人无聊不无聊？为了阻止他们争执，我告诉他们你是我冲我笑的，结果他们都不信！这社会到底怎么了？说真话没人信，非要逼着人装逼……气抖冷！”

“你更无聊……”李青青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过来。

与此同时，女足那边也在聊对面的男孩子们。

“这期国奥集训队真让人失望啊……没什么帅哥。”

“唉，关新彦没来，国奥队颜值平均水平直线下跌……”

“是啊是啊，也就关新彦能打一些……诶，徐雯，你们和关新彦不是一个俱乐部的吗？平时能见到吗？”

徐雯撇嘴：“哪儿那么容易看到啊？我们的训练基地和男足不在一起，除非有一些官方活动，会安排在一起……啊，这个你要问青青了，她曾经和关新彦一起参加过活动。”

李青青正在和胡莱聊微信呢，就听到徐雯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只好放下手机，迎着大家期盼的目光略带迟疑地说：“就还……行吧。”

“是什么活动啊？”有人好奇地追问。

“就是一个足球进校园的推广活动，青青和关新彦作为搭档，一起跑了几所小学和中学做宣传……”徐雯插嘴介绍，然后捂着嘴笑，“那之后球迷当中就多了一种说法，说青青和关新彦是山海足球的金童玉女……”

李青青摆摆手，微微皱眉：“都是球迷瞎说的。”

不过她这番作态落在队友们眼中却是羞涩的意思，她们起哄起来：“哇，好浪漫！”

“哎呀说起来两个人年龄确实还挺搭的……”

“这画面真是想一想就觉得好美啊！”

听着大家这么说，李青青没有直接反驳她们，而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有些时候……就是这些时候，她是真的羡慕胡莱，可以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怎么议论他，勇敢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任性地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而她，不敢辜负别人的期望，不敢直接表达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更不敢……任性，或者说她没有资格去任性。

从高中时代起，在别人眼中，胡莱或许是一个可以被别人随便取笑的小丑。但在这位十岁就失去了妈妈，被迫一夜长大的少女眼中，那个倔强任性的少年周身都散发着让她羡慕的光芒。

哪怕两个人都已经进入了职业足坛，都不再是当初的学生，可在李青青眼里，胡莱还是那个独自一人在她家窗下追逐足球的少年，是那个只能吐着舌头在别人阴影下回追的少年，是那个站在学校主席台上脸庞清瘦却骄傲的少年，是那个在全国大赛中进了球之后笨拙的想要使出他苦练许久的庆祝动作的少年……

是那个只要一想起来就会让她嘴角不由自主翘起来的少年。

在李青青心中，胡莱永远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