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郎镜到底想用甜言蜜语掩饰什么?他不见的那一会,发生了什么?
回去的路上,两人各有心思,倒没有再多言语间的玩闹。
迟小鱼便将高伟的事,跟郎镜说了一遍。
原来那个被高伟凌辱至死的女孩叫雯雯,跳河而亡后,却因为怨恨极大无法投生,便化作厉鬼,日日纠缠高伟。
高伟苦不堪言,只好托了人找到迟小鱼。
迟小鱼本不想帮这个作恶多端的男人,只是无奈他找到的人曾经对迟小鱼有过出手之缘。
玄术一界讲究个因缘后继,迟小鱼便只好帮忙。
替他净化了周身鬼气,赶走雯雯的鬼魂,并让他从今以后都要做好事,不能再行恶。
可不料。
这高伟,前头得了安宁,后头居然说迟小鱼做法不灵,不仅不付报酬,还把当初介绍迟小鱼帮忙的那人挤兑了一顿。甚至连答应捐给希望工程的钱,也反悔了。
迟小鱼可从来不是个吃亏的主。
好么。
他高伟敢说她做法不灵,那她就让他尝尝什么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便重新把雯雯的鬼魂召唤回来,让她回去跟高伟作伴了!
这高伟苦撑了两个多月,找了无数高人大师都不得法,只好又回过头来求迟小鱼!
迟小鱼为了化解雯雯心中怨气,便以稻草人偶做引,让她误以为杀了高伟,心中怨念得解,便有机会投生地府。
只可笑。
今晚她本就因为之前百婆婆被害的事情心情极其恶劣,又要对着高伟那种人渣,情绪早就烂透。
偏还有个傻大个来招惹她!
“这种未经世事的小白花,也敢独自一个闯荡龙都!我敢赌一百块,绝对是偷跑出来的!”
迟小鱼鼓着腮帮子说,心里还在怨念那家伙说她是恶女人,要替天行道灭了她呢!
郎镜扫了她一眼,“小鱼。”
“嗯?”
“你总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不怕我吃醋么?”
“……那算什么男人。”脸又红。
郎镜低笑,“很好,你的眼中只有我一个男人就够了。”
迟小鱼抿抿嘴,嘀咕,“那其他人难道是萝卜?”
郎镜含笑,又看了她一眼。
迟小鱼撅嘴,“好啦!不跟你说这个了,明天我要去一趟雯雯的墓地。明晚吧,我给你打电话,咱们去一趟泰永公主那儿。”
郎镜神色微敛——那位龙国传闻中、盛名不衰的公主殿下?
脑子里便又浮起迟小鱼说起过的那段不得成全的爱情故事。
想了下,问:“Alex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么?”
迟小鱼笑了笑,摇头,“不用担心。公主殿下不会伤害他的。”
郎镜眸色微动,转眼看她,“你怎么知道我在担心Alex?”
迟小鱼一笑,伸出一根葱白指尖,点了点他的心脏位置,“因为你有一颗全天下最温暖的心啊!”
郎镜一愣,正好车到迟小鱼的小区门口。
迟小鱼便拉开车门,要下车的时候,又转回头,坏笑,“明天,我们去帮公主殿下跟Alex告白。明天见。”
郎镜坐在车里,一直看她公寓的灯亮起,才摇摇头,发动车子,驶离。
迟小鱼趴在窗户边,目送那辆车子直到不见后。
才懒洋洋地转过身,来到阳台。
朝窗外轻轻一推,像是推开了一扇窗户。
黑夜里,无声的空气涟漪荡漾开来。
阳台外,三朵白色鬼火腾地燃起,一身黑衣的谢六,飘立在迟小鱼面前。
迟小鱼单手托腮,漫不经心地看着他,问:“百婆婆到底在谋算什么?”
谢六垂眸,片刻后,才抬头道,“她想让那些东西,以为你失去了她的庇护。”
迟小鱼眉头一蹙,“什么意思?”
谢六再度静默,片刻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能再与你多说。三日后,去百来巷,找纸人张,他与迟先生曾是师兄弟,可为你解惑。”
师父的师兄弟,那就是自己的师叔了?
迟小鱼微微吃惊,略一沉吟后,点头,“知道了,多谢你。”
谢六殷红的嘴唇裂开一个弧度,笑了笑,“不必如此。是我跟阿九欠你的。”
说完,鬼火消散,身影不见。
迟小鱼趴在阳台边,又看了一会儿龙都这本是帝王龙气繁盛如锦绣的金流,慢慢地被一片黑紫瘴气淹没。
明亮净黑的眼睛里,全是起起伏伏的暗色。
……
第二天。
迟小鱼起了个早,便接到姚可可的电话。
得知赵东赫名下的所有企业都被查封,而那些灰色势力,却被他那个叫‘虎子’的手下给收服了。
至于赵东赫的死因,目前也没有一个正式的官方说法。
姚可可倒是私下里得了一个小道消息,说赵东赫是得罪了东城那个神秘的连家,被人暗中算计了。
这其中诸多诡跷,倒是姚可可都不清楚的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
姚可可再三叮嘱她要注意身体,不要东跑西跳地折腾,又嘀咕了一句方津出差还不回来,这才挂断电话。
迟小鱼收拾齐整,便出了门。
先是去银行,把高伟昨晚转给她的钱如数取出来,然后乘坐公交车转了三次。
一直到夏日的太阳都晒得人后背开始冒汗了,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一处简陋又偏僻的公墓区。
这处公墓是政府征地时,因为征用了民间大量的坟墓用地,便将附近许多村庄的散乱公墓聚集到一起,全都转移到城西南林外的这一块荒郊野里。
从公交站下来,便见一条白惨惨的新修马路,一直延伸到公墓的大门前,然后穿过大门又一直通往很远而看不见的地方。
笔直的,森冷的。
迟小鱼安静地从里边慢慢走过去的时候,脑子里无端便想到‘黄泉路’三个字。
通往死亡,通往未知。
笑了笑,转脸,又看到公墓的对面,有一幢废弃的工厂大楼和大片蓝顶的厂房。
大概是嫌弃这地方面对墓地太过晦气,所以迁址了吧。
七月才过,明明气温灼热夏日酷暑,可在这么寂寥森寒的地方,却无端寒凉阴郁,仿佛连头顶灼灼的日光都晒不散这浓浓厚厚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