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精忠狼狈地逃回陵城,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不敢直接去面见黄简人,却在逍遥楼混了一天。而那几个跟班的警察却管不了许多,把在黑松坡劫击马匪的事悉数汇报给黄简人,气得他七窍生烟,发誓崩了那个不成器的混蛋小舅子!
“局座,也不能全怪耿营长,他求胜心切啊,两个小马匪火力有限,若不是后来上来增援,我们就能活禽他!”
“给我滚!”黄简人气得失疯一般把几个混球撵走,有把二狗子叫来,吩咐他立即寻找耿精忠,不得有误。
黄简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劈啪山响,只要联合西城的“穿山甲”那货,便能兵不血刃地抢到二龙山地下的宝贝,并借机让耿精忠为摸清二龙山的情况,然后再联合冯大炮重兵围剿宋载仁,以摧枯拉朽之雷霆行动打击马匪,两全其美的法子,谁知道那个混蛋竟然私自打劫马匪,打草惊蛇!
蓝家商行门前,排队卖春粮的老百姓已然排了长龙大队,几个伙计忙得轿打后脑勺,管家老张乐得合不拢嘴,正在盘算着利润,蓝笑天却匆匆而来。
“老爷,您回来啦?”
“嗯!”蓝笑天面沉似水地看一下情况,火爆的场面让他有些愕然:“老张,卖粮的老百姓不少啊!”
“回老爷,一上午收了一千多担,成色都不错!”
“吩咐下去暂停收购!”
“老爷……”管家莫名其妙不明所以地看一眼蓝笑天:“门口那么多人卖粮那!”
蓝笑天老谋深算地苦笑道:“今天收饱了明天还怎么收?一千担太少,那些囤货的小粮店不会赚这个差价的,告诉他们从明日起,提高收购价格,连续收三天!”
管家一下便明白了蓝笑天的意图,这是挤兑其他粮店的节奏啊!
“老爷,您一句话把整条街的粮店掌柜的招来不就行了么?免得收这些散碎的春粮。”
“整个陵城最大的粮店就是我蓝家商行,其他跟在屁股后面的小店铺也没囤积多少春粮,老子我还看他们的脸色不成?”蓝笑天不屑地望着长长的卖粮队冷哼道:“也许用不了几天,他们也会开始收粮的,不过市面上已经无粮可收了!”
“然后咱们再放粮?价格翻一倍!”
蓝笑天意味深长地摇摇头,粮食是用来吃的,怎么会轻易地放出去!粮食虽然廉价但却是一个不错的筹码,宋老鬼在关键的时候一定会高价买粮,用宝贝来换吧!
如果姓田的真有意跟他合作开医院,坐地发大财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但一切都要小心从事,免得重蹈赛宝大会的覆辙。蓝笑天心思沉沉地走出蓝家商行,耳边传来一片骂声,那些背着自家储存的春粮的老百姓对蓝家商行出尔反尔愤怒至极。
关键时候就知道你们这帮人不是一般的愚蠢了!
宋远航在城东教会医院重新包扎好伤口,靠在医院门前的椅子上等去抓药的蓝可儿。黑松坡一战让宋远航疲惫不堪,好在有惊无险。齐大哥确定袭击他们的是黑狗子,但疑点颇多。陵城警察若要围剿二龙山绝对不会出动几个人,也不会毫无讯息。
姓耿的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啦?难不成对手改变了战术?宋远航心思沉沉地叹息一声,按理说黑松坡负责巡逻设卡的兄弟应该能听到枪战,那么长时间为何没有增援?
“远航哥,肚子饿了吧?咱们去锦绣楼吃饭!”蓝可儿蹦跳着从里面出来,手中拿着一小盒药品。
“这么点药吗?”
“这是定量的,教会大夫说咱们用的多了别人就无药可用呢。”
宋远航点点头,现在这世道药品奇贵货源短缺,尤其是盘尼西林等药品更是重金难求。山寨现在不禁缺医少药,更重要的是粮食所剩无几,很难度过春荒啊。
一想到山寨,宋远航的心便沉重起来。
“不去锦绣楼了,我送你回家!”
蓝可儿眉毛一挑:“你是怕见那个骚媚的白狐狸精?!”
“说什么呢?白老板……”
“她是骚媚的狐狸精,难道不是?”蓝可儿杏目怒视着宋远航:“中街上的知名人物那个我不认识?骚媚的玩意一说话我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宋远航阴沉地瞪一眼可儿,起身便走:“白老板是我干姐姐!”
“咯咯,有那么难看的姐姐?依我看她当你小妈还不错!”
“你……粗鄙!”
蓝可儿脸色羞红,一把抓住宋远航的胳膊:“不去锦绣楼也好,老娘懒得看那个骚狐狸,回家吃饭去!”
“我回山寨!”
“老娘的心情好着哪,小心我翻脸……”
两人出了教会医院,蓝可儿若无其事地挽着宋远航的手,脸不红心不跳,嘻嘻哈哈一路,行人们纷纷投来怪异的目光。
“低调一点行不行?你丫的不想惊动姓黄的吧!”
蓝可儿柳眉倒立嗔怒地瞪一眼宋远航:“那个混蛋要是敢抓你,老娘跟他玩命,谁敢动我的男人!”
无人敢动宋远航,蓝可儿的“恶名”可见一斑。宋远航窘迫地叹息一声:“可儿,我真的得回山寨去,姓黄的派耿精忠探查二龙山,不知道玩什么阴谋诡计。山寨现在的形势岌岌可危,各方势力都在搞渗透,尤其是日本人已经抵达陵城,不日就会展开行动。”
蓝可儿忽的想起了什么,才长出一口气:“你不提醒我差点忘记了,回家去质问我爹为何跟日本人合作!”
锦绣楼门前大街拐角处,刘麻子的算命摊位前冷冷清清,刘麻子百无聊赖地靠在老墙下,忽然眼睛一亮:来生意了!
高桥次郎和石井清川一前一后缓步而行。
“高桥君,你越来越不靠谱了,我们应该逼迫姓蓝的就范,带我们去二龙山跟宋载仁摊牌!”石井清川低眉愤然道。
“无论走到哪里都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蓝笑天与宋载仁的关系不同寻常,而我们不过是外来人,如何取得他们的信任?”高桥次郎冷哼道:“如果弄不好被姓宋的扣起来,一切都化为泡影!”
“如此合作才是不务正业。田中先生没有让我们开什么医院——炸毁铁路隘口才是最紧要的任务!”
“我没有理由阻挡你去执行任务。”高桥次郎老谋深算地回头看一眼石井:“你我的行踪早已暴露无疑,不仅是蓝笑天黄简人之流早就关注多时了,二龙山的马匪对我们也是虎视眈眈,一入龙山深似海啊,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请以大局为重,莫要坏了规矩!”
倘若是在上海或是南京,石井清川会一拳把忤逆自己的人打得满地找牙,但这里是陵城,面对的是比自己高半个级别的高桥次郎——也许任务完成之后他会摇身一变成了自己顶头上司。
如果夺宝成功,田中先生会以军功加身提拔一级,而华北特务机关长的位置变会水到渠成地落在高桥的身上。
“二位爷,缘分啊!”刘麻子躬身拱手咧嘴笑道:“今儿天气晴好,二位出来晒太阳?”
高桥微微一笑:“刘先生,正想找您呢!”
“请二位爷吩咐,麻衣神算可不是浪得虚名!”刘麻子搬来两只小板凳,用袖子擦拭干净放在地上:“请上座!今儿看您印堂发亮气色不错,定然是吉星行运官位,吉兆也!”
高桥次郎沉稳地坐在凳子上正要问话,石井清川却上前一步抓住刘麻子的衣服领子冷笑:“信不信我一嘴巴把你的门牙打掉?田老板不喜欢油嘴滑舌,挑干的唠!”
刘麻子吓得面如土色:“爷……我还没开讲呢你这是闹咋样?”
“金先生是要你老老实实地算命。”高桥次郎风轻云淡地说道:“说准了有赏钱,说不好的话后果很严重!”
刘麻子翻了一下白眼,算命就是你两头赌,谁知道准不准?再者说老子在陵城混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蛮狠不讲理的主儿,就连“穿山甲”张九爷都得让我三分……看来今天不能善了!
石井清川松开手撩衣襟坐在凳子上,故意露出枪把子,吓得刘麻子头晕目眩,差点没尿了。
“算命先生大多会堪舆之术,前次你说也会一些,是吧?”高桥次郎摆弄着红珊瑚的手串面无表情地看着刘麻子:“二龙山的风水怎么样?传言有地下王陵宝藏可是真的?”
刘麻子眼珠子一转,感情是这个啊,老子年轻的时候干什么的你们是不知道,知道了吓死你!
“田老板您算是找对人了,整个陵城要说最了解二龙山的就算我刘麻子,山上有几条瀑布、瀑布下的潭水有多深都在我心里,要说这二龙山实在是风水宝地——咱们从两千年前开讲吧……”
石井清川狠狠地瞪一眼刘麻子:“信不信老子一拳把你粑粑打出来?”
刘麻子猥琐地拱拱手:“那我就挑干的唠!二龙山风水不错,是典型的龙脉之象,九龙岭尤为壮观豪迈,九瀑沟也是难得的风水宝地,还有就是八卦林,传说那里有九宫八卦阵,护佑着地下王陵!”
高桥次郎微微颔首:“你的意思是说地下王陵墓道在八卦林?”
“传说!哈哈,正宗的传说!”刘麻子咳嗽几声低声道:“不满田老板您,这是什么地方?陵城!顾名思义啊,因陵而形成的古镇,二龙山乃是王陵龙穴是板上钉钉的,传说千年前有七大姓氏护佑王陵,什么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之类的,不过流传到现在早就断了惗了,陵城老百姓杂姓甚多,谁都不知道是哪七大姓氏!”
“有宋姓?”
“嘿嘿,田老板,二龙山马匪头子是宋载仁,这您都知道?”刘麻子狐疑地打量几眼高桥次郎,心里却惴惴不安起来。
高桥次郎定了定心神:“这么多年没有人找到地下王陵吗?不符合实际啊!”
“您还真别较真,最近一次大规模寻找王陵是在十年前,军阀混战那会儿不少人进山找宝,宋大当家的拼死一战,熟料一个八卦林困死百八十当兵的——从那以后谁也不敢进犯二龙山啦,找没找到王陵恐怕只要老天爷才知道!”
“你对二龙山很熟?”
“嘿嘿,两三年没进山了,没法混日子才摆摊算命。”刘麻子干笑两声:“二位不是本地人吧?若要上山找宝,必须要做到三点,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石井清川瞪一眼刘麻子:“你他娘的再多说一句,老子打烂你的臭嘴!田老板的钱有的是,咱们不找宝,坐地收宝!”
高桥次郎苦笑摇头:“老金,这收宝可没有找宝有意思,古墓之内怪事多多,玩的就是一个乐趣不是?刘先生若是有意跟我们进山转转真是求之不得啊!”
刘麻子老脸变了变慌忙摇头:“二位爷,您还是饶了老家伙吧!二龙山的马匪三天两头地闯陵城,黄大局长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一把老骨头可不敢进二龙山半步!”
高桥次郎老谋深算地起身笑了笑:“难道刘先生不想发大财?有道是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了,我们不过是想进山碰碰运气而已!”
石井清川扔过几块大洋:“随时等着大爷招呼,找不到你的话这辈子就别他娘的算命了!”
土匪!刘麻子忽然想到这两个字,不过大洋是真而且真的,咬了咬吹一吹,纯正的袁大头。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啊,人要是走运的话踢都踢不开,还算什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