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航回后堂书房休息,蛮牛抱着步枪在门口警戒。说是警戒,实则早已躺在门口石磨上打起了呼噜!山寨的夜一如既往的静,关键岗哨站岗放哨的兄弟们也都昏昏欲睡。
自从两败黄简人和耿精忠的联合围剿以来,山寨所有兄弟都对少寨主宋远航刮目相看。尤其是宋远航借着赛宝大会之机,巧妙布局周旋,挫败了黄简人瓮中捉鳖的诡计,二龙山大闹陵城,三进三出击溃了各方势力围剿二龙山的自信心,山寨兄弟们无不拍手称快!
正当蛮牛睡得满嘴淌哈喇子之际,一条黑影忽然从聚义厅前院快速闪过,在后堂书房院子里的角落里停留片刻便直奔后山而去。
书房内,宋远航借着微弱的灯光打开恩师的考古笔记细心地翻看着,他对里面所记述的地形草图、地貌特征以及文物碎片等内容早已烂熟于心。再打开自己所绘制的二龙山地形图,脑海里忽然有一种难言的冲动:恩师所记述的应该就是二龙山西周古墓群!
宋远航叹息一声,把考古笔记轻轻地放在一边,心情变得焦灼起来。倘若恩师在此的话定然会吃惊不小——千年之前的古墓就隐藏在附近的群山之中,而且还有一个“七大姓氏”护卫地下王陵的传说。
而最难以置信的是到现在仍然苦守王陵的人竟然是父亲!宋远航苦笑不已:一个占山为王的马匪,数十年来餐风饮露矢志不移地护卫着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藏,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宋远航的心里极为矛盾,以前对父亲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现在却不得不从心里往外佩服。这是一种转变!虽然父亲不知道何为考古,也没有立下什么豪言壮语,但他以近乎病态的执着护卫着地下王陵,遵循祖宗遗训而没有忘本,实在是难能可贵。
也许有一天二龙山的秘密会大白于天下,但尤其不能忘记护佑它的人们!宋远航叹息一声疲惫地躺在木板床"上,望着窗外皎洁的玄月,不断地思索着该如何应对那些觊觎宝藏的贼人。
时间已经不多,神秘人已经敲响了警钟,但不知隐藏的护宝人是否能如约出现?一切都是未知数,唯有一点可以判定:此次二龙山秘宝一定是凶多吉少!
寂静的村庄已然睡去,深邃的山林在无限的黑暗中静默守望,唯有村边哨卡站岗的游击队员仍然没有放松警惕,当一条黑影急匆匆出现的时候,子弹已经上膛:“什么人?站住!”
“我是三哥,找孙政委的!”
“跟我来吧。”
绕过寂静的村子,两人在村西山神庙前停下,此处便是工产党游击队指挥部所在地。两人四下观察一番,颇为默契地相视一眼,侯三才闪身钻进院子,两名警卫员立即带着来人进入庙里。
“老三,怎么半夜回来啦?”孙政才睡眼惺忪倒一杯热水疑惑地看着侯三:“是不是有新情况?”
侯三一改往日那种油滑之相,面色严肃地点点头:“政委,日本人已经潜入陵城,目标是夺宝!”
“消息是否准确?老齐进城有两天了,还没有这种消息啊!”孙政才立即紧张起来,目前陵城的形势错综复杂,虽然国共已经合作,但在穷乡僻壤的陵城合作抗敌几乎不可能,暂编团固守陵城铁路线毫无作为,城内所谓的国民政府大员们甚至不知“国共合作”为何物,二龙山的马匪活动依然猖獗,虽然游击队与之井水不犯河水,但终究不能形成有效的抗日力量,更遑论彼此信任地合作了。
“政委,日本鬼子突击队被宋大当家的给收拾了以后,我便断定这事没有完。赛宝大会期间宋远航巧布迷局,摆脱了黄简人剿灭二龙山的阴谋,同时也发现了日本特务活动的踪迹。”侯三喝一口水润了润嗓子:“昨夜聚宝斋的蓝笑天拜山,也透露出一些消息,最近二龙山不会太平啊!”
“这么说日本鬼子早就知道南运国宝藏身二龙山?”
“日军突击队葬身黑松坡,黄简人办的案子,日本特务对此心知肚明。加上宋大当家的擅自拆开文物箱子,把国宝借给了锦绣楼的白牡丹,日本特务在赛宝大会当天便出手抢夺,两件文物下落不明。”
孙政才阴沉地看着侯三:“这个宋载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谁也没想到日本特务会这么快便找到了陵城,宋大当家的并无夺宝私心,但此举的确暴露了国宝行踪,让宋远航的护送任务难上加难啊!所以我冒险深夜回来向您请示,你们是不是英爱找准机会进驻二龙山?以防发生不测!”侯三正色道:“宋大当家的本质是好的,应该成为咱的争取对象。更何况目前徐州方面战事一触即发,陵城是徐州的侧后方,战略位置突出,日本鬼子绝对不会放弃占领的。”
孙政才点点头:“我会跟老齐商量这件事儿,尽量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进驻山寨,帮助宋远航转运文物。你也要多加小心,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冒险见我。”
“知道了政委!”侯三苦涩道:“日本人劫掠南运之国宝只是其一,陵城各方势力所觊觎的是二龙山宝藏,赛宝大会之后便形成了几方势力,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二龙山,咱游击大队一定要尽力而为。”
孙政才点点头:“当务之急是与二龙山建立稳定的关系,让宋载仁消除对我军的疑虑和偏见,咱们是老百姓的队伍,工产党的原则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抗日,这点你务必要旁敲侧击地传达给他。”
“宋大当家的是那种传统守旧之人,他认同江湖义气,对我党没有足够的了解,他有一个城府颇深的军师老夫子,我在二龙山几年时间,最看不透的便是他。”侯三冷静地思索着:“我所掌握的信息是,他以前是江洋大盗:避祸二龙山已经十年有余了。”
“江湖很大,二龙山却小,不能看轻任何人。如果有可能的话,尽量在宋远航的身上做文章,毕竟他是国府押运专员,北平大学的高材生,具有良好的素质,又是一名热血青年。”孙政才思索道:“尤其是他有实战经验,是我党不可多得的争取对象,明白吗?”
侯三点头称是。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一定要重点关注黄简人和耿精忠的动向,摸清日本特务的来历,我和老齐会在暗中助力二龙山,确保南运文物绝对安全。”
侯三感激地点点头,握手告辞。
陵城蓝家大院内一片肃杀,暗哨的影子不时晃动着。书房内的灯光亮了一宿,蓝笑天也是一夜未眠:从二龙山回来那一刻,他便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老爷,您该休息了啊,天快亮了都!”张管家推门进来,看见蓝笑天还站在窗前冥思,不禁催促道。
一声叹息。
蓝笑天转身看着管家:“姓田的来聚宝斋没说其他的事儿?”
“老爷,他只是询问赛宝大会的事儿,看来很着急,末了让您回来后务必去锦绣楼一趟,至于什么事并没有说明。”
“嗯!”蓝笑天长出一口气,缓步走到书桌旁坐下冷哼道:“我还没有找他们算账,倒是找上门来问罪,当我蓝笑天是软柿子?目下陵城的水很浑,谁都想从聚宝斋身上割一块肉!”
“有一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老张小心地走到蓝笑天近前耳语道:“依我看姓田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关心的是二龙山的藏宝,对咱聚宝斋倒没有什么,所以……”
蓝笑天凝眉盯着管家:“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要考虑清楚若是把他们引到二龙山会有什么后果?!”
“您可以从中全身而退,若那两个家伙真的如您所说的日本特务的话,此举绝对是明智之选,陵城人都知道您是良心经商,谁都不会相信您会跟日本人做生意的!”老张紧张地看着蓝笑天,发现他的额角竟然沁出了冷汗,心下也不禁苦楚起来。
这是最棘手的问题!我蓝笑天经商多年,阅人无数,未曾料到竟然被两个所谓的“古董商”给做了局儿入了瓮。若想洗脱恶名,看来得颇费些周章啊。蓝笑天心事重重地叹息不已,烂事纷至沓来,容不得他好好地喘息,尤其是联合举办赛宝大会一事,让聚宝斋清誉扫地,金字招牌褪色不少。
“明天一早你知会商行掌柜的,高价收粮备货,不计成本!”
“老爷,您这是?”
蓝笑天苦笑道:“仗一打起来你知道什么最值钱?不是古董亦非黄金,是粮食药品啊,聚宝斋唯有利用这一点才能有存在下去的理由,否则早晚被拖垮!”
蓝笑天早已洞悉到这点,若不是赛宝大会牵扯了太多精力,早就会动手准备了。管家老张慌忙应承下来,又劝慰一番,直到蓝笑天准备休息了才退出书房。
黎明终于如约而至。
二龙山后山九瀑沟,宋远航望着郁郁葱葱的群峰之间的美景,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心中开阔了许多。昨夜难眠,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应对即将来临的风险之事,却想不出一个完全之策来。
“蛮牛,九瀑沟的水流何时才会凶猛些?”现在是冬季,九瀑悬空,只剩下崖壁空空,那种飞流直下的气势早已荡然无存。这也让山寨失去了九瀑沟天险,后山成为最薄弱之所。
蛮牛疑惑地看一眼宋远航,哈哈道:“除了冬天水流小以外,其他季节都好,尤其是四五月份雨水大的时候,九条瀑布如同九条狂龙一般上下飞舞……”
宋远航苦笑不已,粗犷的蛮牛怎么弄起了文词儿?实属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