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精忠蹲在聚宝斋前大街的拐角处,不时向聚宝斋眺望着,有些着急:宋老狗怎么还不出来?聚宝斋又不是窑子铺有啥呆头!
“奶奶的,让老子在这里遭罪,姓黄的却坐在中军帐里享福!”一个手下不满地嘟囔着:“耿营长,这次大功告成给咱兄弟多少分红啊?”
“杜老三,你他娘的刚才说什么来着?”耿精忠阴狠地瞪着三角眼骂道。
他调来的这些兄弟都是一些兵痞混子,这位便是跟他两次围剿二龙山的杜老三,平日混熟了无话不说。但今晚却不一样——耿精忠从未执行过巷战任务,没有把握。
“我说黄居长运筹帷幄,像个大蜘蛛似的稳坐中军帐!”杜老三贱笑道:“我说精忠啊,咱到底能分多少红?兄弟们还指望这次过个肥年呢!”
耿精忠翻了一眼杜老三冷哼一声:“分多少?论功行赏,抢的多分得多——要是找到宝塔和盘子,赏你在锦绣楼吃喝玩乐一个月!”
“真的?”杜老三色眼顿时冒光:“老子相中白老板了,细皮嫩肉俊俏得紧啊……”
“那你得保证脑袋别搬家,有没有艳福消受——可别怪老子没提醒你。”耿精忠诡笑着望着聚宝斋,忽然发现从里面涌出来十多个黑影,簇拥着一个家伙走出聚宝斋,慌忙骂道:“快点别啰嗦了,宋老鬼出来了,按计划行动!”
聚宝斋门口的轿子早就准备好了,宋载仁大摇大摆地上了马拉的轿车,赶车的老板儿鞭子在空中抽得山响,周围十多名保镖簇拥着马车向锦绣楼方向而去。
一个便衣警察撒脚如飞去汇报黄简人,耿精忠冷笑一声:“吩咐兄弟们,十分钟后动手!”
杜老三闪身钻进巷子里,耿精忠强自稳定一下情绪,紧张地观察一番周围的情况,繁华热闹的中街依然有行人不时走过,聚宝斋里也零星的走出一些客人,一切都如姐夫所预料的那样。
蓝家大院的门忽然响了三声,护院慌忙开了一道缝隙,张管家气喘吁吁地闯进来直奔书房:“老爷,全安排妥当啦!”
蓝笑天转身紧张地看着管家:“所有宝贝都藏到了地窖保险柜里了?”
张管家点点头。
“自乱则乱啊,伙计和护卫们还不知道吧?”
“老爷,按照咱聚宝斋的规矩也是把值钱的宝贝放进保险柜里的,只不过今天没收那么多而已,而且还添补了不少二龙山的存货,您放心好了,大街上有不少警察巡逻呢!”管家擦了一把额角的细汗说道。
蓝笑天凝重地点点头:“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姓黄的这么折腾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不管啥药,有警察在就不怕有人打咱的主意!”
“未必!可儿现在还没回来,都会知道会发生什么?”蓝笑天悲叹不已,但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过了今晚一切都好说,如果聚宝斋发生大事的话没有了可儿的牵挂,自己或可放手一搏!
但蓝笑天岂能不知,最危险的对手藏在暗处,究竟是谁现在还不知道。可能是黄简人也可能是那两个家伙,但不管是谁他都得面对。
这就是命。
“吩咐护院们严加防守,外面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去!”
“明白!”管家退出书房。
蓝笑天坐立不安,走到书桌旁拿起金丝珐琅电话就要拨动号码,却有挂断了,思索片刻后才又抓起来,拨通聚宝斋的电话。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不要反击——人的命最紧要!”蓝笑天缓缓地放下电话,额角的冷汗已经滴落下来,这是他最想跟聚宝斋守卫的伙计们说的话,不管怎样,那些人已经为他服务了十多年,他不想看到最悲惨的事情发生。
锦绣楼前大街开始冷清下来,那辆马拉的轿车停靠在楼前,所有人都涌进了楼里。门口站着两个汉子,把招呼客人的伙计都撵走了,可见宋大当家的安全意识还是很到位的。
黄云飞在街角的暗影里望着楼前的马车,咬了咬牙:找了一下午大当家的,翻遍了陵城也没找到,大半夜的他从哪冒出来的?不管藏在哪,现在他终于出现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那位就是你们大当家的?”二狗子望着锦绣楼红色的纱灯冷然问道。
“是!”
“你看准了?”
黄云飞碰了一下腰间的枪翻着三角眼瞪着二狗子:“你瞎啊?车是他的车,兄弟也是二龙山的兄弟!”
“二当家的,不是我不信任你,这是局座交代的,务必要确认清楚,否则出了事我没法交代!”二狗子讪笑道:“既然如此,您就完成任务了,明儿去警局领赏!”
“你他娘的放屁那?老子从来不进局子里,忌讳!”黄云飞阴鸷地盯着二狗子:“转告姓黄的,五百大洋送醉仙楼老鸨那,我去那取!”说完便转身消失在巷子里。
二狗子阴冷地盯着黄云飞消失的暗影:“当表子还他娘的立牌坊,什么玩意?老子把大洋送到二龙山去,有你好受的!”
中街街面上忽然变得冷清了许多,几乎没有了行人。二狗子思忖片刻转身向东头而去,没走多远便碰到了黄简人的车,咯吱一声停在他面前,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肥油脸。
“局座!”
黄简人翻着三角眼点点头:“确定是宋老狗?”
“姓黄的确定就是二龙山大当家的……”二狗子忽的意识到这句话有些不妥,贱笑道:“局座,是黄云飞那个土匪,您别在意哈!”
“按照计划行事,先让宋老狗把脖子洗干净点儿!”
“是,局座!”
锦绣楼前后关键位置都部署了哨卡,尤其是街角巷子口悉数被封锁,任何闲杂人等都被挡住,夜色之下的中街一片肃杀!
李伦披着风衣不紧不慢地走到街口,被哨卡警察给拦住:“干什么的?城里戒言你不知道?”
“兄弟,我是锦绣楼的住客,去赏宝回来有些晚!”李伦从怀中掏出记者证和两块大洋塞进警察的手里:“今儿怎么这么紧?往天这个时候可满街都是人啊!”
警察冷哼一声,打开记者证看一眼递给李伦,大洋揣进兜里:“你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吧?最好啥也不了解才好,快点回锦绣楼扒被窝里别出来——我是好心好意,外面发生天大的事情都跟你没关系,记住没?”
“哦!”李伦拱拱手快步向锦绣楼走去,心里却立时紧张起来:看来今晚定然有大事发生!难道是西城街发生的命案才导致全城戒言的?赛宝大会引来天南地北各色人等并不奇怪,关键是世道太乱,偏偏陵城的水太深,各方势力焦灼不定所致。
锦绣楼一楼散座还有客人在吃饭喝酒,嘈杂之音不绝于耳,伙计们跑前跑后忙个不停。李伦抖了抖风衣刚进入楼内,嘈杂之音立即消失,柜台里的账房先生的算盘珠子动静也戛然而止!
“李先生……您……回来啦?”小伙计慌忙跑过来点头哈腰地问候。
“嗯,今晚的生意——不错啊!”李伦心思玲珑,一进楼里便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几桌散客分散在各个角落,门口两个汉子面带不善地打量自己,若不是见多识广几乎被吓唬住。而秋之雅间的两个上海来的老板正在喝茶。
“锦绣楼一贯如此,您别见怪!”
“煮一碗混沌,送到我的房间。”李伦微笑着吩咐道,走上二楼楼梯,拱拱手:“大家慢用!”
“好叻!”伙计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嘈杂之音再次响起。高桥次郎低头看着报纸,石井清川百无聊赖地透过窗子欣赏夜景,根本没注意李伦,对那些行酒令说胡话的酒客全然未闻。
正在此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哨音!所有嘈杂之声又立即止住,门口的两个汉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脑袋上便多了两杆枪:“别动!”
大量的警察随即涌入锦绣楼,占据楼梯口、雅间门口和后堂入口,所有警察全副武装——一声哨音在楼里炸响,二狗子叼着铜哨鼓着腮帮子,吹得头晕眼花:“都别动——都他娘的别动!陵城警察局例行检查——给我做好了,动一动打穿你的脑壳!”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所有酒客吓得目瞪口呆,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果然没有动。
“大爷们,怎么这么晚了还检查?”猛子从后堂跑出来也是吓了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跑到二了狗子近前:“兄弟,这是咋的了?怎么带这么多人!”
“谁他娘的是你兄弟?给我站好了,小心枪弹无眼!”二狗子拔出手枪顶了顶警帽骂道:“让你们老板出来说话,速度点!”
猛子咬了咬牙:“爷,我们老板正准备休息呢——到底啥事啊?”
二狗子一瞪眼,上去就是一个嘴巴:“你他娘的找死啊?快点请白牡丹出来——我收到线报,昨晚的杀人逃犯就藏在锦绣楼!”
猛子捂着脸吓得不敢说话,他在锦绣楼当伙计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以往黄居长没少照顾锦绣楼的生意,今儿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况且锦绣楼是正经八百的做生意,没得罪过黑狗子啊!
关键是最后那句话让猛子明白了一点:逍遥楼命案的凶手在锦绣楼?这帮黑狗子是来缉凶的!
石井清川紧张的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忽见高桥阴冷地瞪了自己一眼,才长出一口气端起茶碗,隐隐地看着二狗子。
“你们是干什么的?”二狗子用枪指着一楼散桌的酒客凶神恶煞一般:“给我起来——都给我扣起来!”
大批警察立即把几桌酒客给团团围住:不许动!动一下打死你!
酒客们吓得果然不敢动,彼此都心照不宣:黄狗子看来又出来乱咬人了!
“凭什么扣人?我们犯了什么法了!”一个酒客摔破酒碗刚要站起来,冰冷的枪管直接顶在脑袋上。
二狗子上前两步冷笑:“还他娘的挺硬气?我告诉犯了什么罪了——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明火执仗闯陵城,目无国法胆大包天!”
二狗子一挥手,十多个酒客立即被打翻在地,都用手扣子扣在桌子腿上。
“兄弟们,给我挨个屋的搜查,反抗者格杀勿论!”
一楼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高桥次郎瞪一眼着二狗子,这家伙不是黄居长的那个跟班的吗?叫什么二狗子的。
“这位兄弟,我们可是锦绣楼的住客,不是土匪!”高桥次郎起身拱手笑道:“前几日还和你们局长共进晚餐,你忘了?”
二狗子转身才发现窗边还有一桌呢,竟然真的是那两个老板,脸色缓和了一些,但随即又板起面孔:“田老板,金老板,恕我眼拙没认出来——二位有所不知,昨日赛宝大会第一天,便发生一起命案,局座为确保全城百姓安全才展开大搜捕,二位海涵!”
高桥次郎淡然地点点头:“黄居长真是体贴民情嫉恶如仇啊,在下佩服!”
白牡丹在警察冲进来的时候便知道了,气不打一处来,穿好了衣裳便奔出来,一看阵势也是惊得目瞪口呆:“你们这是干什么?当我锦绣楼是逍遥楼那?二狗子,给老娘过来,我保准不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