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秋凉如梦。
宋远航和蛮牛巡查山寨各处紧要之处,叮嘱兄弟们加强值守,防止发生有人偷营袭寨,回到聚义厅的时候已然晚上九点多钟,又吩咐伙房立即准备宵夜,命令侯三督促人手给各处岗哨送去热饭,但严明不许喝酒,违令者严惩不贷!
待老夫子听明白了前因后果之后方唏嘘感慨,自古为仁者天下,而天下仁者何在?少寨主小小年纪竟然通晓治天下之大义,实在不可多得!看来这位少寨主非池中之物也,二龙山的好日子在后面呢。
“少寨主,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侯三拱手打了个千皱着眉头忧心忡忡道。
宋远航喝了一口热茶,轻轻地放下茶杯淡然地看着侯三:“候兄弟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不喜欢绕弯子!”
“军师,少寨主,有人反映二当家的在聚众酗酒,对山寨大小事务不管不问还罢了,蛊惑兄弟们不要听从您的安排……”
老夫子淡然一笑:“三子,说话可要讲证据啊,二当家的脾气火爆,这要是传到他的耳朵里恐怕又要招惹是非了!”
“军师,山寨就是咱的家,家里有啥事我侯三都有责任,二当家的脾气火爆不假,但事实确凿你能把他怎么样?”侯三满面赤红地争辩道:“非但酗酒这一条,就在方才他喝完酒便未经允许打马出了山寨,据说是去抓猪!”
“什么?”老夫子的脸上浮起一片怒容:“三子,你说黄云飞才出去抓人?抓什么人去了?”
“去找工产党游击队,说是要抓个活的回来跟少寨主对质,以证明燕子谷伏击大当家的队伍就是游击队!”
宋远航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二当家的愈发不像话了!”老夫子气得把翡翠烟袋在地上敲了敲:“三子,这件事不要让大当家的知道,否则他又要发脾气了!少寨主,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黄云飞乘着酒劲去找游击队简直是活腻歪了,他知道不知道那是一支怎样的队伍?知不知道二龙山现在处于什么形势?宋远航咬了咬牙,眉头紧锁:“如果他找到了游击队也未见得抓到人,弄不好整个鸡飞蛋打成了人家的俘虏。他是山寨的头人之一,如此肆意妄为都是平日给惯的!”
侯三不住地点头,姓黄的在山寨里骄横跋扈是出了名的,加上手下有不少阿谀奉承之辈在蛊惑,难免私欲膨胀,但在这个当口出山找事的确是不明智的。
“传我命令,凡是违反禁酒令者一律关押不殆!”宋远航起身而去。
黄云飞还没有傻到单枪匹马去找工产党游击队算账的份上,出了山寨便向陵城方向打马而去,途径燕子谷和黑松坡的时候还遇到了二龙山的流动哨,没有人知道二当家的星夜匹马去哪,只晓得定然是十分紧要之事。
陵城秋夜分外清冷,蓝笑天站在院子里望一眼深邃的夜空,一股冷风袭来不禁打了个哆嗦。
“老爷,外面天冷,您还是回屋赏月吧!”张管家不失时机地说道。
其实天上根本没有月亮,今夜是一个阴天。
“又是一个杀人放火天,料想二龙山的马匪也不好过吧?”蓝笑天缓步走进书房,拿起笔写了几个草书大字:雪中送炭!
张管家从来没有听到蓝笑天蓝老爷这么说过话,心里不禁一阵紧张:“老爷,您的意思是?”
“雪中送炭要比锦上添花好得多,你认为呢?!”蓝笑天兀自笑着拿起一方古玉印章在写好的“作品”左下角盖了一下,拿起印章端详片刻才凝重道:“老张啊,咱聚宝斋还缺点什么呢?”
张管家在蓝家呆了二十多年,对老爷的脾性了解得极为透彻,从老爷的口气中明显感到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莫非他又有了想法?
“老爷,您知道我对古董收藏之类的不懂,但我就觉着咱聚宝斋里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余,而宝贝中的精品不足……就是没有国宝重器一级的镇斋之宝!”
“哈哈!你说道我心里去了!”蓝笑天放声大笑:“放眼陵城有谁像我蓝笑天的聚宝斋这样藏品繁复丰厚的?又有谁拥有一件儿半件儿的国宝精品?没有啊!”
“但老爷您今天一天就收了三件儿宝贝,真是可喜可贺!”张管家不失时机地还拍蓝笑天的马屁。不过黄简人和耿精忠送来的几件儿东西并非破铜烂铁,要是被西街那几家小门面古董行知道了那还了得?
蓝笑天十分受用的笑道:“这下咱聚宝斋在赛宝大会上可谓志在必得了吧?”
“那是那是!”
蓝笑天志得意满地坐在太师椅上,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封放在桌子上,手指点着信封收敛了笑容,肃然道:“明天送货上山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谨遵老爷吩咐,一切都妥当了!”张管家低声道:“”按照您的意思,那批货我只提出了一半,其余的还在咱商行里放着!”
“恩,信务必交给姓宋的,他一看便知!”
“老爷,您这计谋可谓是高妙绝伦!”
“姓黄的打劫了二龙山两车古董,二龙山能不报复?再说陵城警察局那帮蠢蛋们一见到利益就苍蝇逐臭蜂拥而上,见到二龙山的人便放兔子溜杆子,咱交上去的进项钱还少吗?”蓝笑天顿了顿转头低声道:“姓黄的要联合城外暂编团剿灭二龙山谈何容易?咱们乐得做个渔翁坐山观虎斗,渔利两边何乐而不为!”
张管家点点头:“老爷,您就放心吧!”
陵城警察局局长办公室内,黄简人打开抽屉拿出勃朗宁手枪扔在桌子上,点燃一支烟阴沉地望着窗外,夜色阑珊,喧嚣了一天的古城重归平静。
三件古董竟然只卖了三千大洋——黄简人不知道卖的价钱究竟合适不合适,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聚宝斋的蓝笑天铁定转手就赚的盆满笨满!
姓蓝的也不是什么善类,讲价就跟砍肉似的,那三件东西不过是这批货里最普通的物件,倘若拿出其中的精品该值多少银子?黄简人几乎不敢想象,也没时间考虑这些。
打劫而来的货一天不出手,他的心就得悬着一天,每日除了简单的工作之外,所有的脑细胞都浪费在如何出手古董上面了,累死了不少细胞!
纵观陵城没有任何一家能够一下子吃掉这批货的,除了聚宝斋。这点早在黄简人的算计之中。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串羊脂玉手串把玩着,这东西也是这批货里的一件,他一眼便相中了,爱不释手。
黄简人抓起电话拨了几个号,忽然看到窗子上有一个肥油脑袋在向里面看,吓得他一下扔掉了电话,额角立即冒出了冷汗,抓起手枪对准窗子——他娘的,谁把玻璃擦得这么亮?!
“喂,是我!”黄简人一边擦着汗,心里直犯嘀咕,估计是被玻璃里面的影儿给吓得够呛。俗话说人吓人吓死人,何况做贼心虚的黄简人?
“姐夫,这么晚了还打电话?”电话里传来耿精忠的声音。
“你当发完财就脚下抹油那?二龙山估计现在已经筹谋咋对付咱呢!”黄简人凝重道:“那批货一定要守好口风,别他娘的向上次还不等人家来问就传得满城风雨了!”
耿精忠嬉笑道:“我乃是深藏不露的高人,谁他娘敢说老子一个不子?姐夫,您究竟有啥事,直说!”
“你去聚宝斋了?”黄简人直截了当地质问道。
“没……没有啊!”
“最好没有!”黄简人咬牙切齿,不成器的狗东西,明明上午去聚宝斋出手古董,现在却不承认,总归有一天要倒在你的手上。
一个“贪”字不知害死了多少人,黄简人贪耿精忠更贪,一个想着升官发财,另一个想要青云直上吃喝嫖赌,两个黑狗子在一起果然没有好事!
“你挑选精明强干靠得住的兄弟,我有大用!”
“姐夫,您该不是打劫打上瘾了想落草为寇吧?”
“少放屁,明晚七点我准时到你那!”
“没问题……”
黄简人挂断了电话在屋里面来回踱步,推开窗子,一股凉风横贯进来。燕子谷伏击战没有把宋老狗送到阎王殿,现在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但不管死活都是一块心病。如果不趁热打铁端了狗窝的话,让二龙山马匪缓过劲来老子可就要倒大霉了!
二龙山聚义厅内,宋载仁神清气爽地靠在太师椅上,军师老夫子坐在左手端,右手端是二当家的黄云飞,宋远航站在老爹的后面。众多头目兄弟分列两排坐定,都看着聚义厅中间摆放的一大堆武器弹药!
“军师,这叫什么来着?”宋载仁扭头诡秘地问道。
老夫子面沉似水地看一眼站在武器堆旁边的蓝家大管家,心里不断地盘算着:蓝笑天这么快就知道二龙山遭到伏击之事了?当初他以货要挟大当家用古董交换,因没同意而压制了三个多月,现在又亲自送上山,意欲何为?
“雪中送炭!”
“对对!还是军师有学问。”宋载仁哈哈大笑:“张大管家,蓝老弟何以如此及时地送货上山?莫非还在贪恋我二龙山的宝贝不成?你可以告诉他别惦记了,前几天在燕子谷被陵城的黄狗子给抢去了!”
张管家满脸堆笑:“大当家的,老爷听说二龙山的兄弟们被歹人暗算顿时心急如焚,派我送来这些趁手的家伙,一是略表心意,二是替我们家小姐对贵公子动粗陪个不是。”
“蓝老板不计前嫌,实在是难能可贵啊!”老夫子淡然笑道:“大当家的,张大管家风尘仆仆上山送货实在不容易,我去安排些酒宴如何?”
宋载仁翻了一下眼珠子:“这点屁事还劳烦军师您?再者说他蓝笑天就这么好心?我看他是想看看我死了没有,是不是他怕闺女嫁不出去了?用这点儿东西就想打发我?他痴心妄想,我儿子可是有大学问的,找个野丫头算怎么回事?挨一回两回揍无所谓,怎么打一顿不过瘾?还上瘾了?一辈子挨揍可不是老宋家的门风!”
“大当家的您这话可好说不好听,常言道伸手莫打笑脸人,蓝家此举有恩于我二龙山,我们当恩怨分明才是!”老夫子善意地点点头:“三子,准备丰盛酒宴款待大管家!”
“哈哈,我心直口快,权当是放屁了!”宋载仁哈哈大笑自嘲道。
黄云飞斜着眼看着宋远航,蓝家这么快就送货上山实在有些出乎意料,昨晚去陵城逍遥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事,估计又是小兔崽子搞的鬼,他跟蓝家的千金还藕断丝连?
“大当家的,山寨上上下下全听你一声号令,收与不收全凭您一句话!”黄云飞决然地拱手道:“蓝家商行三番五次地戏弄咱,现在又生了好心送货上山,大管家,你们家的老爷是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想看看大当家的伤势如何了?”
张大管家冷汗直流,不断地擦拭着,这帮挨千刀的土匪王八蛋,老爷好心好意地送货上山有什么不对?!
“二当家的说的也在理,收与不收全凭大当家的一句话!不过我家老爷的确有让我代为探望大当家的意思,想了一夜未成眠,就为上山的礼物犯愁,这不给您送来武器弹药来以解燃眉之急,这些货可都是德国造的进口东西!”张管家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