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座吩咐自己这件事的时候曾说“十万火急”,可眼下的形势……他竟是没法儿将这事做成了?
因而微微皱眉:“贫道也是修行人,不是那些没见识的世俗人。通天君诚然闻名于世,但若见了通天君畏畏缩缩说不得话,倒是没个礼数了。只是……通天君这是在试探贫道么?这大可不必。这消息是千真万确的,通天君去往陷空山一探便知呀!”
睚眦不再看他,而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又卧回大青石上:“滚。”
从云子还想再说几句话,但睚眦像是赶苍蝇一般随意地挥了挥手。
也不见有什么异象,这从云子就忽然感到胸口被猛烈地一击,仿佛有一座小山在刹那之间碾压上来他心中大骇,当即运转全身的灵力以自保。然而虚境修士的“全力”在玄境大妖的“随意”面前宛若尘埃。只用了一息的功夫,从云子便终于无法抵挡,喷出一口鲜血并且失掉了意识。
太阳终于落山了。
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因为剧烈的痛楚。
就仿佛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一种力量撕扯、并且被一片一片地扯下血肉来。痛感从手臂上传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叫他即便在昏迷当中也忍不住即刻发出一声高亢凄厉的惨叫、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然后发现……
那并不是错觉或者梦境。
他的一只手臂,被握在睚眦的掌中。
天已经黑了,但林中寂静无声,连蚊虫都不敢嗡鸣。大青石下生起一堆篝火,但火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四周皆是阴森的树影,仿若鬼怪一般。
而现在……他被握着的那只手臂鲜血淋漓。
小臂上已经快要见骨了不是割伤擦伤,而是……被那龙子睚眦用锋利的指甲划开、再用两根手指捻着、一条条地撕下他的肌肉来!!
从越子见这情景先呆住了尽管痛楚仍旧剧烈,可他已经恢复了意识。也正是因为恢复了意识,他才意识到……
自己正在被吃。
被活活地吃!
睚眦的面孔近在咫尺。他的眸子在跃动的火光中闪闪发亮。他的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口中则在慢慢地嚼仿佛一个人一边吃些干果,一边平静地看自己。
被吃的修士与在吃的妖魔如此对视了一会儿。而后从越子才猛地咬紧牙关、瞪圆了双眼!
因为那睚眦一边平静地盯着他,一边又撕下一条肌肉来!
从越子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肉被妖魔从自己的手臂上撕下来的声音,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竟有些像撕裂布帛的声音。
妖魔微微仰起头,将手中捻着的淋漓血肉送入口中,但目光自始至终都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等这一口也咽下去,才笑了笑:“修行人,果真是要好吃些。有嚼劲,不似凡人的烂肉。不过你现在不惨叫,一口浊气憋在肺腑,可会弄酸了我的美味。”
汗水如同雨水一般自从云子的额头渗出来,很快浸湿了他的头发与衣服。但妖魔的手像是用钢铁浇筑的。牢牢握住他。
虚境的道士不敢轻举妄动,所能做的唯有咬牙强忍这痛苦、瞪圆了眼睛:“通天君何故吃我?”
然后从越子发现,睚眦愣住了。虽然仅仅是短短的一瞬,可他知道自己的眼睛不会骗自己就好像他的这一句话勾起了大妖魔的什么心头往事、他的手和表情一起僵住了。
随后这妖魔忽然眯起眼睛,盯着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道:“你这人……倒是有趣。”
他停住了、暂时不吃他了。
从越子不晓得自己的那一句话为何收到这样的效果他仅仅是想要表现得硬气一些、镇定一些、为自己争取到一点时间而已。
但既然这样子有效果……他就再咬紧牙,不去看自己手臂上可怕的伤口:“我是来给通天君报信的。两国交兵不斩来使。通天君今日若杀了我……”
却意外地发现这睚眦忽然皱起眉、脸上露出疑色:“报什么信?”
从越子一愣,不晓得是不是这喜怒无常的妖魔拿自己寻开心。但仍强打精神,只当是此前从未与睚眦讲过,将他的话再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然后发现这通天君……又失神了。
他在死盯着自己,但很明显心思并不在自己的身上。就仿佛是穿过了自己的身子、看到更远更远的地方了和更久更久以前的事情了。如此又发了好一会儿呆,视线的焦距才回到从越子的身上。
妖魔咧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笑了笑:“李云心啊……”
“是。”从越子咬牙、努力试着让自己的神色平静。
因为他发现这睚眦自己很喜欢这种“临危不乱”的表现:“既然通天君已经得到了消息,就放了我如何。我以血肉招待了您,如今该回去复命了。”
但睚眦没有放开他,而是又笑:“有趣。有趣啊……这么有趣的小人儿,本公子之前见了一个,今晚又见了第二个。唔……”
听了这话从越子心中一喜,晓得事情或有可为。因此脸上越发镇定、甚至试着强迫自己将这睚眦当成是身份相当的朋友一般道:“既然有趣,何不交个朋友。通天君平日里……呃!”
他的话戛然而止。
就在听到“朋友”这个词儿的一瞬间,睚眦眼中忽然暴射出可怕的精光。手腕一用力将从越子拉到自己的身前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上!
道士的颈椎骨当即被咬断,气息也瞬间断绝。脖颈中喷涌出来的鲜血溅了睚眦满头满脸,但他并不在意。反倒是像一头真正的野兽一般又狠狠地晃动头颅撕咬了几口、直将那脖颈彻底咬断、道士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到地上才松口。
然后随手将无头的尸体甩在篝火旁,咬牙切齿道:“朋友?!呸!你也配!”
言罢冲天而起,直往那陷空山的方向飞去!
……
……
而在那李善与“昆吾子”会面之后、从越子找到睚眦之前,这洞庭湖边还起了些别的风波。
并非指“湖岸边”,而是指“洞庭周边”。
事情的起因,要从苏镇的苏家说起便是那个“苏翁”从前居住的苏镇。
家主苏知璋与族中的核心人物乘画舫、载着他那不上进的老爹苏翁游洞庭庆生却遭遇风浪翻了船。而后那洞庭竟然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封死、再进出不得了。
都晓得此行当是凶多吉少,但家主毕竟余威犹存,因此还是平静了些日子的。
但过了那么半月之后,可就没法儿按捺得住了。
苏家本是经商起家,家资巨万。但在这样的年代倘若无权势,那么财富越多也就越危险。苏家与于家不同,于家子孙一向不多,且发迹晚。纵然傍上了一颗大树,但自己着实没什么根基。
然而苏家却早早就在经营权势通过隐蔽的方式。
苏家的子孙读书,但不科举。
他们从小饱读经史,同时也学经商处世之道。待有机缘了便往外去去做幕僚。
庆国官吏一向异地为官。为官者来了他乡毫无根基,倘若没有当地豪强世家的支持,很难做成事。而苏家在洞庭附近这几个州府中自然是一等一的豪强。又兼人脉通畅、家产丰厚,因而苏家的子孙往官场里钻营,就没有不成的。
且,他们的的确确有足够的才华在幕后处理好许多许多事。
因而在这洞庭附近的几个州府中,“苏家师爷”,可是一块响当当的招牌。
庆国的无知小民喜欢说“这大庆是赵家”的。而在这洞庭附近也有人说,这四州十六府则是苏家的。
如今这样的一个大家族失了龙首,自然会有许许多多的人争。
苏知璋失踪半月之后豪宅当中便上演了争权夺利的戏码,直将这个一等一的豪门闹得鸡犬不宁、没一日安生。
附近的相邻、稍有些抱负的官吏都乐得看他们乱一个强而有力的苏家诚然会叫他们做事方便,但也的确没人喜欢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着不得自由。
他们怀着这样复杂又矛盾了心思看了足足月余的笑话……却在某一天惊讶地发现,一切纷争都消失了。
苏家似乎……在一夜之间便推举出了一个新的家主。
而见鬼的是,这位新家主在一天之前还是某一房当中一个并不怎么受待见的庶子,名苏致远。
没人晓得这么一个年轻人如何就成了这一任的掌舵者。有好事的去打听、却也打听不出什么。
另有些官员身边的师爷是苏家人,因而便旁敲侧击地问自家师爷的看法。但得到的回答虽然表达形式各不相同,大体意思却是一致的他们对此并无异议。
……这些苏家人,当真是怪物的。
也难怪能做得了两百年的豪强。
但奇事并没有就此结束。很快,人们又知道了另一件事
这位名苏致远的年轻人,声称自己乃是一个多月前消失在洞庭湖中的苏家上代家主、苏知璋。
今天心情不好。
所以一会再更一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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